藤堂真澄 22:53-00:01
晚间十点五十三分,跟「法布瑞」的对话结束。按照有働的指示,选出了笹浦他们的保镳。从当地传来的消息表示ALR已经制伏表参道一带。是否能平安地移动,仍然残留着不安。
晚间十一点零二分。虽然有点迟,但我想起了在后乐园跟三桥相遇的经过。他是如何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的呢?德永在SPA的消息,他又是从哪儿到手的?我把这些都告诉有働时,他当场说了:
——这是一定的嘛,因为那个「法布瑞」跟ALR有关係呀!也就是说,这已经不只是保镳的问题了。喂,全体就战斗位置!
——等等,为什么你能如此断言?
——断言?笨蛋,谁管那些啊!这样想是最简单的呀!三桥跟其他人是同时逼近的吧?也就是说,他们是基于相同情报下行动的,这不是最合理吗!
——与其说这是合理,不如说是急就章……
——吵死了,不要什么事都要思考啦!行动吧!反正原本就準备要战争的,能够省略手续就算赚到!
晚间十一点零八分,我基于薄弱的根据,确定攻坚作战顺序。全军开始移动。我抱头烦恼。
深夜零时一分,在表参道十字路口爆发第一次冲突。就结果而言,有働的判断告捷。我再次抱头烦恼,对着神宫深深地行一鞠躬后,参加战斗。
枯野透 24:01
东京这个地方.是由绿地和河滨所建立出来的,现在我们能确实感受到。
公园、学校、神社,加上寺庙、有钱人的豪宅。绿意盎然的空间填满了山谷,爬过了山崖,走到了山脚,覆盖在梳理得恰到好处的河川上,从中心以放射状展开。
像喷泉般涌出,或是像银河般正在被吸往中心的路途中。
没有区分的方法。而且今天,在除夕这个时间的洼地里,许多人来回移动在森林和河川当中。
最热闹的是明治神宫前。
发生冲突的是三个集团。
把藤堂的义警团赶走得到新宿,再从涩谷包围前进到多摩川一带的「ALR」。当中也混着一些非常像流氓的欧吉桑们。
接着是为了把他们赶出去,而像锥子般攻入包围网中心的「游动」。
还有为了制止双方匆匆忙忙冲进来,担任神宫警备的警官们。
三股潮流,三件武器,三种制服。
正面激烈地冲突,逃逸进小路里,殴打、踢踹、冲撞、错身,逐渐构成一个巨大的模式。
啊,对了,这就是模式:模式就是这样形成的。但是最重要的德永人去哪儿了?未生,你怎么想呢?
……嗯,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名字,那就清楚地表明你的不满也没关係。
德永准 00:02-00:06
哪个部分还是我呢?
逐渐毁坏,我的感觉逐渐毁坏。我真的已经快要不是我了。各种声音在迴响,所有人都拿着手机在说些什么。这到底是什么仪式?我们每个人都成了电话的信徒。柔和粉亮色系的光和电子音,滋润了我们的一切。婴儿有奶嘴,我们则有手机。我们每个人都是孩童,是婴儿,到哪里都没有大人。
然后又是许多的声音、声音、声音。
「——喂?啊不行了,因为忙线中,所以接不上。」
「——因为是元旦嘛。」
「——照相,照相,快点!新年快乐!」
「——这样的话『准同学』不是白色,而是穿着红色外套罗?我一直找白色的说!」
「——咦?红色外套,是像那个家伙吗?」
「——喔,不要推啦,大哥!很挤耶!」
身体的颤抖停不下来。
头痛从脖子扩散到肩膀,全身抖个不停。
我受够了所有的一切,我受够了!
「——将中指和无名指像螃蟹的蟹螯一样张开。对,这就是暗号,然后我会放你进来。」
「——变成谣言了。是真的。在入会的仪式上,那些家伙抓高中女生过来,大家一起上。」
「——刚才那个!刚才那个!那个一定是『准同学』啦!」
「——怎么可能。」
「——一百万耶,一百万!」
「——不是两百万吗?」
「——刚从那里拿到手时,她们的身体就不舒服了。是的,在半夜里发蓝光的项链。然后去医院检查后,医生脸色发青地说:『你现在立刻住院!』警察跟自卫队的人来到自己的住家,因为那条项链其实是……」
流行的髮型,流行的鞋子。大家都一模一样,大家都很安心,大家都不给别人添麻烦。大家都做一样的事,大家都讲手机。
「——干嘛啦,已经讲了别挤了!你去死吧!」
我绊到脚,摔倒在地上。在黑暗底下有无数的脚并列着。最近流行的鞋子、鞋子、鞋子。啊对了,我突然注意到,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认为只有自己不一样,只有自己的某处必须跟别人不一样,想变成真正的自己,但是大家都这么期望的结果,就是每个人都渐渐变得和别人一样。
许多的声音、声音、声音。鞋子、鞋子、鞋子。互相推挤,互相挤压。不管到哪都充满了愤恨不平,礼仪蕩然无存。真是不可思议呀。任何地方都没有大人。这个世界上只有小孩子跟孩子气的大人。
藤堂真澄 00:11-00:17
凌晨零时十一分,收到明治神宫南参道一带目击到德永的连络。我急忙前往,路上和ALR成员相遇。三掌,七次下踢,两次上踢。
同十六分,警官队和「游动」徒步队的一部分发生冲突。因为元旦通话限制的缘故,各部队接连失去连络。有働、笹浦、西,下落不明。
同十七分,终于跟笹浦通上电话。
笹浦耕 00:17-00:25
「是地下铁!」
我对着手机大叫。
「不是在神宫里!那家伙蹲下身子,从参拜者的脚间逃窜跑走了!他迴转往千代田线去……是的!快点!」
我努力从像迷宫一样拥挤的参道中脱身,一口气奔下地下铁入口处的阶梯。跳过自动剪票口时,视线的角落看到ALR的人(大概是)在奔跑。难道是在找我们吗?
『知道了,现在立刻跟有恸——』
「不要挂!电话继续保持通话!」
『……说得是。抱歉。让其他人打好了。但是不知能不能顺利接上。』
「好了!快点!」
这通电话是我打过去的。我的电话费,我的自动扣款帐户。啊啊啊~~下个月的户头余额,太可怕了我不想看!
电车进到月台来。旅客下车又上车,红外套进到车厢中消失。德永!
我匆忙地跳进最近的电车门里。
「表参道车站让部下进攻!别让他转车!……是的,银座线跟半藏门线是相连的!如果在那里跟丢了的话,一定会抓不到人的!」哦,我忘了重要的事。我把声音放低,「藤堂,你听见了吗?」
『怎么了?』
「只有一个注意事项。德永那家伙手上有枪,子弹还有四发。」
『……什么!?』
「最少还有四发。说不定他还有其他预备子弹。」
我将手机贴近脸颊,朝着车厢中的红色外套奔跑前进。
应该说我想奔跑。
但是挡路的乘客人墙不停延伸,挡住想在拥挤车厢内做短距离奔跑的混帐东西(也就是在下我),所有人都对着我不停发出怨言。
吵死了白痴!你才挡路咧!而且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呀。因为是除夕嘛。我自己给自己吐嘈。不仅如此,已经过了午夜零时,是新年罗客人。原来如此,难怪人潮拥挤吶。唉,哥哥我又输了你一次。
可恶,我最讨厌过年了!
温井川圣美 00:20-00:35
这里到底是哪里?
虽然我觉得没有比这句台词更老套而没有意义,但是我的确迷路了。我穿过了细长全黑的小巷,被引领到更黑暗的地方。我明明是要奔跑的,但不知不觉变成慢慢走路了。这个移动手段真是太适合现在的我了。
终于,我走到了宽广的马路,对岸的黑色墙壁应该是青山灵园。但是我现在当然不知道表参道和青山灵园的位置关係,更分不清我和坟墓之间的关係,更不要说德永的行蹤了。
这里是哪里?
只因为阿正那一句话,我全新的决心便粉碎而四散纷飞。追着那碎片,我离开了餐厅。多么虎头蛇尾呀,多么徒劳无功的时间。如果能从这件事记取教训的话,那一定是这样——只要没神经的人说一句话,人便可以绝望到底。
今天的我真是充满教训。眼泪流个不停,几乎要跟鼻水无法区分。我蹲在不知名的大街步道上。这么做的话,身高超乎寻常的女高中生,或许看起来也能像是普通尺寸吧。虽然这种事并不可能发生。
我泪流不止,颤抖个不停。比起悲伤,愤怒的成分应该比较强。不是对阿正的愤怒,那是对我自己的愤怒。只不过是那种程度的话,就让我十分受到伤害,我的心实在过于脆弱。我真是个糟透的人。竟然对像阿正那种大烂人,曝露出自己的脆弱。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恨阿正,也不想恨他。如果要我伤害别人,那我宁可选择自己倒在血泊里。我希望自己能坚强到去选择。我不想把自己的程度贬低到阿正那种丑陋的言语里。像这样,不管我再怎么把自己逃出来的行为合理化,我还是派不上用场,是机械当中最差的部分。
真是的,我到底在哪里呢?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或者说,我就算不见了也没关係?
「——喂,那边的小姐?——你没事吧?」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对我说话。「要我帮你拍拍背吗?不舒服吗?喝了酒?该不会是嗑了葯吧?你还是高中生吧?……真是够了,今天真是救人大拍卖呀!」
那是一个眼尾的妆很浓,让人联想到埃及豔后的女人。
藤堂真澄 00:28-00:56
凌晨零时二十七分,来自表参道车站的报告。没有发现德永。我瞪着地下铁路线图看。
同四十秒,再次对东京地下铁发达的程度感到敬佩。
同二十八分,决定从可能动员的义警团员当中投入七成。赤坂见附、永田町、国会议事堂前、霞之关。
同二十九分,有恸要求支援。交涉的结果,将五十人配置于市之谷、九段下、大手町。
同五十一分,四谷方面传来德永的目击报告。跟笹浦连络。
同五十五分,日比谷线银座车站附近传来德永的目击报告。
同二十九秒,和笹浦的对话再次展开。
——银座!?为什么会是银座呀!我已经快到四谷了!那不是反方向吗!
——抱歉。
——你那么老实地道歉也没用。所以四谷可以不用管了吧?
——是的。那是假情报,或许应该说是非常积极的反谍报吧。
——那是什么?
——已经了解是由不特定少数的人,假装成』穿红色上衣的男高中生b在东京各地出没。
——是ALR吗!?
——或者是从网路上得知骚动,一群不相关的閑人们。
——……混蛋!除夕就在家乖乖待着,白痴!
我在内心赞同他所有怒骂的言词,但是关于我们自己没有遵守「除夕就在家乖乖待着」这一点,我就不去指责了。
在所惟信 23:53-00:56
(好冷啊……夜晚的山里是这么寒冷啊……而且还下着雨……天空已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地方有亮光,这样……)
哇!
「咦!?什么,什么!?」
刚才、刚才、刚才!那边的草丛里!有沙沙沙的声音!
「什么!?是蛇吗!?」
不,或许是狸猫吧。
「只要不是蛇什么都好!」
啊,你怕蛇吗?
「那、那、那没关係吧!」
好痛,好痛,好痛!……啊,你看,那边!有棵大树倒下来的地方。那下面应该可以躲雨!
*
「雨下个不停呢。」
是啊。
「肚子饿了。」
是啊。
「雨下个不停耶。」
看来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