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情侶

一到了十二月，整个闹区一下子就染上了圣诞气氛。

上方拱门的灯饰闪闪发亮，每问店的橱窗都装饰了红色与绿色的叶子。穿着圣诞服装的蛋糕店店员，在蛋糕店前频频提醒行人预订二十四日的圣诞蛋糕，到处都传出轻快的圣诞钤声改编曲。

沾染圣诞气氛的，当然不只有街上的装饰而已。路上行人的对话，也全都围绕着圣诞话题。

用围巾遮住脸庞的女孩，挽着身旁男友的手臂，彼此说着「你想要什么礼物呢？」、「只要是你送的，什么都可以。」、「真是的，这种回答最让人烦恼了！」、「那……我想要你。」、「啊哈哈，讨厌啦。」之类的话。甜蜜的情侣如此呢喃细语的情景随处可见。

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多到让人嫉妒。放眼望去，每一对情侣似乎都引颈期盼两个人一起过浪漫的圣诞节。

——我完全不懂他们的心情。

宫本琉璃仰望天空，呼出白雾。

现在是星期六的午后，冬季的天空万里无云，是绝佳的约会天气。

「那，琉璃，你要去哪里吃午餐呢？我知道一间遗满推荐的店喔。」

「……这样啊，那交给你了。」

「OK、OK，交给我吧。那间店很时髦，很适合约会喔。」

走在琉璃旁边的少年，露出爽朗的笑容。

「……哎呀，我做梦也想不到，居然会有能和琉璃约会的一天呢。」

「是啊，我也是。」

琉瑶根本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毅然实行『和男朋友在闹区约会』这件事。

——而且，男朋友居然是这个人，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

琉璃偷看了旁边的少年一眼。

羽绒背心内搭黑色长袖T恤，下面穿浅棕色的裤子，唯一装饰胸前的银饰，坦然地表达出自我主张。这身打扮不会太花俏，也不会太朴素，是十分适合高中男生的时尚装扮。

「……唔。」

他挑选的约会地点，目前为止也都还马马虎虎。他没有强行加入自己的喜好，会视气氛带琉璃去咖啡厅、杂货屋、电影院等地方，绝不让琉璃感到烦腻。他还在杂货屋买了一对手机吊饰，细心之处也让他加了不少分。

或许这个人的约会品味并不坏。

……虽然是不坏啦。

「欸欸，既然好不容易成为情侣，要不要牵手呢？还是你喜欢勾手臂？……你愿意的话，搂肩膀也行喔，小姐？」

「少得寸进尺。」

琉璃啪地一下，拍掉少年搭上自己肩膀的手。

——果然，这轻浮的态度是最大的瓶颈。

没想到自己偏偏成为这种家伙的女朋友。

琉璃看着前几天才成为自己男朋友的人——舞子集的脸，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琉璃你好冷淡喔。你看看周围的情侣，每一对都卿卿我我的——」

集这么说着，伸手指向十字路口的对面。

「啊。」

站在那里的一对情侣，身边的气氛和卿卿我我相去甚远。

「……啊啊，好冷。在这种撼动还得出门，真是酷刑啊。可是一定要定期约会才行……实在麻烦死了。」

「我也有同感。要不是为了瞒过阿龙和克劳德，我好想在暖炉桌里窝上一整天。」

那是一位穿着高级的白色大衣，颈部完全被围巾包裹的金髮千金小姐。以及她旁边穿着群青色防风夹克的少年，他缩着肩膀，大概因为刚起床所以心情很差。两人被冷风吹得直发抖时，还一边发牢骚抱怨他们的关係。

那对情侣明明年纪尚轻，却巳经像面临倦怠期的五十几岁夫妻一样。但从知道那两人真正关係的集看来，这状况一点也不奇怪。

——要假装是一对情侣，还真辛苦呢。

然而，对现在的琉璃而言，这情况也不能说与她无关。

「喂！乐！桐崎同学！」

琉璃身旁的集挥手之后，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他们。一条乐和桐崎千棘快步走行人穿越道过来。

「喂！集和……宫本？」

「你们居然会一起出现，还真是难得，你们在干嘛？」

乐和千棘也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们，这也难怪。

就连琉璃本身，在三天前也完全没预料到要和舞子集一起度过星期六。

「当然是在约会啊，约会！我们可是情侣喔。」

集脸上堆满笑容，一边竖起大拇指，一边把琉璃拉到自己身边。

「……呃？约会？情侣？啊？」

乐和千棘獃獃地半张着嘴巴，凝视着集。他们脸上的表情彷佛在说：「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啊哈哈……！这再怎么说也只是个玩笑吧，琉璃。」

「就是啊。姑且不说集，从宫本之前的态度看来，根本不像喜欢集的样子啊……？」

「不不，你们错了。恋爱故事都是突然开始的喔……对吧，琉璃？」

集用别有涵意的视线看着琉璃。

哎，事情既然都到了这种地步，也只好肯定地回答了。

「……是啊，我和舞子是情侣，没有错。」

琉璃忍住烦得想咂嘴的心情，如此答道。其实这并非她的本意。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真、真的吗？怎么可能啊！」

千棘和乐惊讶到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他们露出一副「完全料想不到这两人会交往」的表情。

当然，在某种程度上，琉璃也能预想到他们会有这种反应。

然而，像这样被朋友当面误会lI认为自己和舞子集是情侣，果然还是让琉璃有点抗拒。或许还是和他们两个说实话比较好。

「那个，一条、千棘，这其实是有原因的——」

但是——

「……喔，琉璃，你等一下。」

集打断琉璃的话。

接着他拉着琉璃的手，走进不远处的巷子里。

「不行啦，琉璃，不能随便说出来。否则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穿帮了。」

「话是这样没错——」

「……尤其不能告诉他们两个，说了就糟了。我们会在比赛前就失去资格，赔了夫人又折兵喔。」

※

「琉璃，要不要跟我交往看看啊？」

三天前，舞子集在教室向琉璃如此提议。

——舞子又开始说蠢话了。

琉璃起初这么想着，并郑重地给集一记颜面直拳做为回答。但当她听完详情后，才知道集好像也另有隐情。

「其实啊，寒假前有一个由一些志愿者主动发起的『校内最佳情侣竞赛』，我是实行委员。每班得选出一对情侣做代表，但是我们班上都没有参加者。」

「喔，是喔。」

「所以我想，那就我自己来参加吧……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来啊？琉璃。」

「既然如此，拜託一条和千棘不就好了。」

除了千棘长得很漂亮之外，他们两人在学校里也是挺出名的情侣。先不管他们两人的关係是真是假，若要从班上选出最佳情侣，应该非一条和桐崎这一对莫属。

「可是，没办法啊。」

虽然琉璃如此提议，但集摇头说：

「前阵子校庆上演出的『罗密欧与菜丽叶』不是颇受好评吗？有人说是因为当时的主角是真的情侣，所以乐和桐崎同学的知名度好像也上升了。因为这样，实行委员长说，他们两个如果参加这个比赛就太卑鄙了……因为他们一定会得到首奖。」

「嗯，这样说来的确也是。」

琉璃回想起班上在校庆时演戏的盛况，认同地说。

若现在对校内舆论做一项叼最火热的情侣』的统计，不难想像一定会出现那两个人的名字。

「他们想让乐和桐崎同学以呻荣誉最佳情侣』的身分，当比赛的主持人啦。就是这样，

我还在找班上有没有其他人可以参加。」

「那，为什么找我？因为我们都戴眼镜吗？」

「算是吧。还有啊，像琉璃这么可爱的女生，才适合当我的女朋友嘛。」

舞子集露出洁白皓齿如此笑道。

由于集轻浮的态度议琉璃升起一股无名火，她又毫不客气地朝集的身体打一击重拳。集「呜咕！」地叫了一声，当场跪下。

「你、你的右拳还是一样足以称霸世界……琉璃，你乾脆别游泳了，改打拳击如何……？」

「这个嘛。至少比起当你的女朋友，我似乎还比较适合当你的拳击对手。」

「可、可以的话还是当女朋友比较好啦。」

集扶正歪斜的眼镜，苦笑着说。

这个人还真顽强。

「……那，言归正传，既然要拜託你参加比赛，我也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

「什么？可以拿到什么东西吗？」

「没错，所有的参赛者都可以获得一份豪华的参加奖。要是琉璃参赛的话，我那一份也送给你。」

「嗯，豪华的参加奖啊……携带型面纸的话是还挺好用的。」

「不、不，不是那种的啦！据说要送的是站前大楼里，最近新开的法国餐厅免费餐券两张！」

那间餐厅的名字，琉璃也很耳熟。

据说那是一间位在大楼顶层的高级餐厅，从那里可以俯瞰绝佳夜景……之类的。

琉璃记得之前好友小野寺小咲看的城市情报志里，就写过『情侣约会首选！』这种煽动的标题。那间店自从开幕以来，好像就是预约量爆满的知名场所。

小咲当时也十分兴緻勃勃地阅读那篇文章，但她脸上表情写的是「好想和一条去这种地方喔」。不过，最后小咲知道以高中生的财力，要去那种地方还是太勉强了，于是死了这条心。

「那间餐厅的免费餐券喔……似乎不错呢……」

这是个好机会。偶尔让小咲和乐在那种成熟风格的餐厅用餐，说不定可以缩短他们那令人着急的距离。

「喔？难不成，琉璃有参加意愿了吗？」

「这个嘛……总之，只要在那个比赛里假装是你的女朋友就好了吧？」

虽然琉璃不想当舞子集的女朋友，不过反正这也不是什么认真的比赛。只要参加一次就能得到高级餐厅的免费餐券，太划算了。偶尔助小咲一臂之力也无妨。

「喔喔！太好了！THANK　YOU，琉璃！……其实啊，我也拜託过诚士郎和万里花，但是一下子就被拒绝了～」

「……你是用消去法选上我的噬？算了，无所谓。」

毕竟鶫诚士郎和橘万里花根本不可能接受那种要求。

「诚士郎好像本来就对高级餐厅没什么兴趣，万里花那样的大小姐则是感受不到免费餐券的魅力……最后被参加奖钓到的人，只有琉璃而已……大家都没有平民的感觉，真的让我好睏扰喔。」

「你这样说起来，好像我很俗气一样。」

琉璃啧了一声后，决定先给集的下巴一记下勾拳。

以担任女朋友角色后的首次肌肤接触来说，这或许有点太暴力了。

※

他们在闹区巧遇乐与千棘后，过了几分钟。

因为站着聊天不太好，他们四人走进车站前的家庭餐厅，随即被带到包厢。

餐厅里摆了圣诞树，还贴了圣诞特别活动的海报，整间店的装饰充满了冬日风情。

「打扰你们约会，真不好意思。」

千棘看着坐在对面的集，莫名地感到惶恐。

「不会，没那回事。不用在意。」

「就是啊，桐崎同学是我们的朋友嘛！就在这里来场双情侣约会吧！」

「不过，姑且不说你们，我和千棘可不是真的在约会。从头到尾都是假装的啦，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