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滑冰與美女

在结束热闹元旦的隔天早上——小鸟游家笼罩在严肃的气氛当中。

我们特地将客厅的桌子移开，所有人面对面地跪坐在地板上。

「那么，大家都準备好了吗？」

三姐妹沉默地点头表示肯定。

在确认过大家的反应后，我先面对身为长女的小空。

「那么，你就收下吧。」

看我递出一个小巧的长方形封袋，小空恭谨地收下。

「谢谢哥哥。」

「嗯，记得要省着点用。再来是美羽。」

「话说回来，现在这种气氛是怎样？」

「咦？」

被美羽一吐嘈，庄严的气氛顿时消散。

「没有啦，压岁钱不是就应该要这样给吗？」

「会吗……我倒觉得爸爸会给得更随兴一点。」

由于这是我第一次给人压岁钱，所以凭着印象装模作样，看来我是有些误会了。

「算了，没差啦。总之呢，最后是给小雏的。」

「谢谢～～」

小雏在接过压岁钱之后，便开心地挥动封袋。

「叮叮噹噹响！有好多喔！」

「好棒喔，小雏。」

「嘿嘿～～」

小雏被美羽摸了摸头，露出开心的笑容。

其实里面总共只有五百圆，全部都放百圆硬币还真是做对了。

由于我不是很清楚压岁钱的行情，因此在网路上查了大略的金额，儘管应该不会给得太多，但想到会不会给得太少，就让我觉得有些不安。

「那个……哥哥……」

小空不知为什么，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我们真的可以收这些压岁钱吗？」

「怎么？你还在担心吗？放心啦，我并没有动到姐姐他们留下的钱。我给大家的压岁钱，全都是从我打工赚来的份里凑出来的。」

「……就是这样，人家才担心嘛。」

看样子，小空担心的似乎是我荷包的状况。虽然压岁钱确实让支出有些增加，但多出的花费，我也计画好要用酬劳不错的新年打工来贴补了。

「别想太多了。你们坦率地收下，我会更觉得这笔开销花得值得。」

「……嗯，我明白了。谢谢你，哥哥。」

「舅舅，谢谢！」

「谢谢叔叔！」

像这样，大家坦率地表示感谢，我也感到十分开心。爷爷、奶奶会想给孙子零用钱的心情，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啊，小雏，还有这个，这是爸爸跟妈妈给的喔。」

我这么说完，便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放在信封当中，绘有兔子图案的压岁钱袋。

「咦！是妈妈给的!?好棒！」

小雏像是打从心底感到高兴一般，兴奋地一把将封袋抓了过去，然后高举在小空她们面前。小空她们脸上也露出温柔的微笑。

「太好了，小雏。」

「那么，小雏要用这些压岁钱买什么呢？可以买很多点心喔～～」

望着三姐妹感情融洽、彼此交换笑容的景象，令我感触良多。

我很清楚自己说了谎——儘管这么做是对是错我并不明白，可是……如果姐姐他们还健在的话，肯定会给小雏压岁钱的。

这时姐姐跟信吾姐夫的面孔在我脑中闪过，令我感到眼眶发热。

不管怎么说，至少像这种「到远地工作的姐姐跟姐夫给小雏压岁钱」的小小谎言，神明应该还是会容许才对。因为只要再瞒一下、再瞒一阵子就行了……

「对了……舅～～舅～～♪」

「有什么事吗？美羽。」

稍稍沉浸在感伤当中的我，有些吃惊地回过头。

「关于昨天百人一首大会的奖品……我可以现在用吗？」

美羽带着小恶魔般的笑容问道。

我实在没想到美羽说的现在，真的是名符其实的「现在」。

从使用宣言起才经过一个小时，我便深深尝到了身为奖品的苦难。

「美、美羽！我已经不行了！」

我和两手满满的东西一起瘫倒在地上。

「舅舅，你这样很难看耶，才逛了三家店而已啊。」

美羽手插着腰，有些生气地嘟着嘴。

那三家店就已经够吓人了。

美羽用「对濑川佑太任意下一道命令权」所行使的内容，就是今天一天都要陪美羽上街购物。

什么嘛，原来只是要陪她买东西而已，美羽的想法还真可爱，这种小事就算不用命令也……我承认自己在瞬间有过这种想法。

但实际体会，才知道这一点都不是小事，可以归类到苦行了。

大年初二左右，百货公司会大举进行首卖活动，其中服饰相关店铺限定贩卖的福袋，似乎是让众多年轻女孩彻夜排队抢购的热门商品。正因为这样，店内展开了一场足以被称之为战场的炽烈争夺。

对流行饰品不甚熟悉的我，根本无从得知会演变成这般惨状，结果就这么粗心踏进女性的战场。

如此这般，我现在身处于化为炼狱战场的池袋站前百货公司里，一边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一边被女性的高昂斗志给完全击败。

「真是的，舅舅你振作点啦！才刚开始逛而已耶！」

「真是惭愧……」

「真拿你没办法……人家还想再逛五家店的说。」

「五、五家是吗……」

由于美羽为了这天，将零用钱一点一点地存了一整年，因此我随便的心理準备，根本无法和她的干劲相提并论。

「那么，舅舅就待在这里等我吧，剩下几间店我自己去逛就行了。」

「没、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啦。去年以前，人家跟佑理姐两人逛的店数，可是今天的一倍以上呢。」

「一、一倍吗……」

老姐跟美羽她们该不会是超人吧？

「那么，就麻烦舅舅帮忙顾东西啰！」

美羽说完便精力充沛地跑开了。美羽前去的方向，是一间聚集了最多人潮的店面，只见她毫不犹豫地沖入战场。

「太猛了……」

面对美羽展现的活力，我也只能惊叹连连。被留在这里的我，总之先将美羽所买的福袋及成堆商品捧在手中，然后移动到不会妨碍到其他人的地方。

在电梯附近设有几张彷佛就是为了我这种人而準备的长椅，感觉和我一样陪着他人来购物的父亲及男友们，全都精疲力竭地在那里喝饮料休息。

我和疲态表露无遗的他们，用眼神互相交换了「彼此都很难混呢」的问候，便一屁股瘫坐在板凳上，将捧在手中的东西放在脚边。

「呼……」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总算获得喘息，我实在太小看女性在流行饰品土所投注的热情了。

可爱的衣服究竟能用多便宜的价格购入，女性在这方面可是很拚命的。

听美羽的说法，在有这种促销活动的时期，她和老姐两人所买的不仅仅是自己要用的份，而是连同全家人份的衣服都会一併购买。

感觉老姐的作风都确实地继承给美羽了。

这也让我对于美羽的未来发展，感到又是可靠又是害怕，心境相当複杂。

可是，这也是美羽为了在购买服饰的同时，也兼顾家计所做的努力，一想到这里，就让我感到惭愧。如果我能赚更多钱，美羽就算不用跑来这种地方，也可以……不对、不对，信吾姐夫应该是相当富裕的人才对，也许荷包的大小跟拍卖的魅力其实没什么相关性也不一定……就在我脑袋里思考这些无聊问题的时候，前方的电梯门突然伴随「叮」的一声清脆声响，在我眼前打开。

「噗!?」

一看见站在其中的人，我忍不住大吃一惊。

「佐、佐古学长!?」

我不由自主拉高嗓门。

从电梯中走出来的佐古学长也在察觉到我之后，直接朝我走来。

「唷，濑川，真是奇遇啊。」

「奇、奇遇吗……」

这可不只是奇遇这么简单，对于眼前儘是摆放年轻人流行精品的这种地方，佐古学长实在是个十分突兀的存在。值得庆幸的是，我的想法似乎也是大多数人的共通认知，在贩卖流行饰品的楼层突然出现的秋叶原系男子，立刻就成为众人的焦点。

「佐古学长……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你这种问法还真是莫名其妙。这里是百货公司吧？」

会觉得莫名其妙的人，多半也只有佐古学长自己，其他在这里的任何人，应该都和我有相同的想法吧。再怎么说，眼前可是一个将几份海报插在背包外，戴着眼镜的肿胖男子耶。

「那么……难道说……学长你是来买东西的吗？」

「嗯。」

被我战战兢兢一问，佐古学长便一副理所当然地做出肯定回应。

仔细一看，学长手里还提着几个像是在其他楼层买了东西所给的纸袋。

顺带一提，这里虽然也有卖男性服饰，但全都是充满流行感的玩意儿，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实在不太有多少机会光顾。佐古学长一屁股在我身旁坐下，并掏出手帕擦拭额头上那儘管是在冬天，但还是不停冒出的汗珠。

「不过，该怎么说……我虽然每年都来，但这种人潮还真是很难习惯。」

「呃，学长每年都来吗!?」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当然会惊讶啊！学长看起来就像衣服之类的东西，都是让老妈买的那种人嘛！」

「你有时候还真是超没礼貌的。」

对不起，但学长您实在太常出人意料了。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问吧，学长，你平常都来这种地方买衣服吗？」

听到我下定决心说出的疑问，佐古学长的表情显得有些吃惊。

「我？哈！哈！哈！我才不会这么浪费钱。」

「呃，可是，你现在不就是来这里买东西吗……」

「喔！你说这个啊？」

学长指着一下自己手中的纸袋。

「这不是我的。」

「不是学长的，那究竟是……」

噹啷啷♪叮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欠缺紧张感的旋律打断了我的问题。

「喔，不好意思。」

看来似乎是佐古学长手机的来电铃声，那是现在已经颇为罕见的8bit电子声。

「喂？我是……喔喔！是吗！弄到手了吗！嗯，干得好。嗯，我这里的东西也买好了。嗯，那就这样，晚点见。」

结束对话之后，佐古学长便拿起东西，从长椅上起身。

「濑川，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喔，是喔……」

「麻烦你代我向美羽大人问好。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