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閃光燈的另一側

就在小鸟游家全家出动去参观次女模特儿拍摄的时候。

在长女所就读的私立中学音乐室，身为合唱团菜鸟团长的少年正高声欢呼。

「小、小鸟游传信件给我！这、这是第一次耶！太好了！」

或许是从收件夹中看见寄件对象吧，就算看在旁人眼中，少年开心操作手机的模样都显得有些夸张。

但在看到内容之后，原本的笑容却立刻转为灰暗。

「……她说今天要请假。」

儘管少年的模样十分失望，但嗓门却一样大声。不过，他立刻又激动起来。

「小鸟游究竟怎么了？她没有写理由呢！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这次少年看来又一副像是要立刻冲去探垄人家的模样。

「知道了知道了，总之你先冷静一下，大机。花村，你有听她说过什么吗？」

和往常一样安抚菜鸟团长前岛大机的好友谷修二，转头向身后的女孩确认。坐在钢琴前面的花村阳子，则一如往常般冷静。

「嗯，是家里的事。」

「家里的事……是妹妹发烧之类的吗？小鸟游她还好吗？」

少年的心充满了无法见到思慕对象的失望，还有对勤勉负责的她突然请假所产生的担心，同时还包含了小小的不满。

「……她可以对身为团长的我直接说清楚状况啊。」

被小空害怕躲避的过去已经成为往事，现在两人总算是以团长与副团长的身分，彼此交换了手机号码，现在还能收到对方的信件。虽然信件的内容是「请让我请假」就是了。

「这件事似乎很急的样子，小空也是直接打电话跟我说的。」

最近正式加入合唱团的花村阳子，也是跟小鸟游空交情最好的女孩。

只是「直接打电话」这个部分感觉有些刻意强调，不知是否只是大机的错觉。

「而且春假期间的社团活动，也不是强制的吧？」

「是、是这样没错……」

「小空只是因为责任威特彆强，所以之前才都没有缺席而已。况且你那里姑且也算是有能跟她联络的信箱，应该不成问题吧？」

这次大机感觉阳子在「姑且」的部分，似乎说得格外有力。感觉阳子每次说话都有点带剃的味道。

「我、我并不是要责备小鸟游，我只是想知道理由而已啊！小鸟游为什么会请假呢？」

大机只是担心到慌了手脚而已。看大机这样的反应，让阳子有些不耐地叹气。

「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小空她是因为有场读者模特儿的拍摄——」

「模特儿——！？」

正面承受感觉有一百二十分贝的喊叫声，让两人都不禁捣住耳朵。

「前岛，你实在太吵了。」

「大机，冷静点啦。」

顺带一提，一百二十分贝是飞机的噪音等级。然而遗憾的是，身为好友修二所说的话，似乎没有传进热恋少年的耳中。

「小、小小小小鸟游去当模特儿！？她要去当艺人了吗！？这是怎么回事！那、那合唱团呢！？该不会又要退出……！不对，可能不止这样，还会休学！？」

「冷静点，你就是这样，小空才没有打电话给你的。」

「唔……嗯、嗯。」

「你就是不听人把话说完，所以才老是犯错。小空只是陪家人去而已，要当读者模特儿接受拍摄的人，是她们家排中间的妹妹啦。」

「啊、那个金髮的妹妹吗？她确实拥有说是模特儿也不奇怪的容貌呢。」

儘管修二在得知原因之后点头表示理解，但大机却没有善罢干休。

「虽然妹妹是很漂亮，但小鸟游她也一样很可爱呀！可爱到就算成为模特儿也不奇怪呢！」

大机在小空本人面前绝对说不出口的话，这时候却不停脱口而出。

「小空是很可爱没错，不过……你到底是希望小空当模特儿，还是不希望啊？」

「咦？我、我……我……我并不希望她成为模特儿。不，不行。要是变成那样，小鸟游现在就已经很受欢迎了……」

大机看来相当混乱。

「是啊，这样竞争对手也会变多嘛。」

阳子坏坏地笑着。大机听阳子这么说，脸色苍白的狼狈模样，让谁都清楚他的心意。没有察觉到他感情的人，只有小空而已。从这个角度来说，小空或许可以说是跟佑太很像吧——就是那种确信自己没异性缘，而没有察觉到机会的人。

「好啦，团长，快点开始练习吧。就是在小空不在的时候，你才更要振作啊。」

「唔！也对。好，我们要练到会让小鸟游称讚的程度喔。」

回过神的大机，立刻翻起乐谱。只是用小空的反应作为基準，让大家不禁有些失笑。

「好！要开始罗！大家快排好！」

在大机的号令下，团员们开始整列，大家都笑嘻嘻地听从指示。

虽然大机这样，但其实仍是受团员们爱戴的团长。修二也在叹了一口气之后，对阳子做出指示，开始伴奏。优美的旋律乘风飘散，轻柔的歌声也随之响起。

我们正坐在工怍人员为我们準备好的摺叠椅上，参观拍摄。明明只是在旁边看，我跟小空却紧张得浑身僵硬。所谓被气氛压倒，就是指这种状况吧。

「呃、那个、哥、哥哥……」

「有、有什么事吗？小空。」

「她、她们……很、很厉害耶。美羽跟莱香姊都是……」

「嗯、嗯。」

我们能听见接连响起的快门声，还有不断发出的指示。

「莱香，再退一点。美羽，往前站，下巴再缩一些，笑一下，左手再稍微高一点。好，嗯，对对，往这边稍微有点瞪人的感觉，很可爱，很棒-」

美羽对这些指示迅速做出反应，改变姿势，变换表情，做出笑容、使性子、生气、伤心等各种表情。

这让我不禁觉得羽柴先生说她拥有成为顶尖偶像的潜力，或许是真的。而更让我们感到紧张的是这里惊人的人数。看这种状况，说不定带佐古学长来也不成问题。

让我在意的是，从刚刚开始跑来参观拍摄的观摩人数。不仅不断增加，而且好像还有些来头不小的人……总之就是穿着西装的胖子变多了。

起初羽柴先生还为了照顾我们，待在我们旁边，但途中便连忙去接待那些来访的人。他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不过表情倒是相当开心就是了。

「哥、哥哥，之前的拍摄也是这样吗？」

「之前的感觉规模要再小一点。」

那时候观摩的人虽然也很多，但并不是像今天这样来杂誌社，而是在经纪公司的摄影棚，所以我想原本人就比较少。而今天是来到预定让美羽她们以「读模」身分亮相的杂誌社所租用的摄影棚，规模不但大，而且好像还有很多其他模特儿也有在场的样子。也因为这样，相关人员的数量感觉更是多到无法相提并论。

……老实说，因为我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夸张，所以现在心脏正跳得厉害。

「美羽姊姊好厉害喔！莱香姊姊也好漂亮～～」

「嗯，莱香姊真的很漂亮呢，小雏。」

「加油～～莱香姊姊！」

听到在我们家人当中唯一与紧张无缘的小雏发出声援，让莱香学姊露出笑容，而摄影机的快门声也随即响起。

「嗯～～这个表情很棒！可以跟你们借用一下这位小妹妹吗？」

只见那名女性摄影师先是对小雏露出微笑，然后向我们这么问道。

「啊，要给小雏拍照，可能有点……」

「不，我不是要拍小雏妹妹的照片啦，唔～～其实我也有点想拍就是了。是因为莱香的表情，有小雏妹妹在的时候会比较柔和，所以我想说找她来帮忙一下。」

「小雏可以帮忙！」

「谢谢！那么，可以过来这里吗？」

只见在一旁协助的人把小雏带了过去，我家的么女就这样被拉进了拍摄现场。

他们在希望莱香学姊摆出温柔表情的时候，就会让小雏站在莱香学姊的视线前。

真不愧是专业的摄影师，就连莱香学姊那扑克脸的微妙变化也看得十分透彻。

能掌握那连看习惯的我们都不太容易分辨的表情，让我对摄影师的本领感到佩服，但是……我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嫉妒，就连一直在莱香学姊身边的我，也是在这半年时间才好不容易能分辨的说。

「怎么办……哥哥。」

「咦？什么怎么办？」

小空表情有些不安地看着我。

「美羽跟莱香姊都太漂亮了，感觉好像变成跟我们距离很远的人一样……」

「……我明白，小空。」

看着在镜头前的美羽她们，彷佛就像是我们面前是一面萤幕，美羽跟莱香学姊在萤幕另一头的感觉。

那种像是高兴，又像是害怕的奇妙感觉，正笼罩着我们。

美羽在摄影机前摆了个简单的姿势。

由于现在还只是预演，所以还在确认镜头表现的阶段。拥有晶莹剔透的白晰肌肤与亮丽金髮的美羽，在灯光下显得十分亮眼。也因为这样，原本预定的服装色调显得太深，因此试穿过的内衬服装需要换成淡色及素麵的设计来进行调整。

可是在这忙碌与带着笑容面对镜头的过程中，美羽感受到一股不可思议的兴奋。

一想到这是自己母亲所在的世界一角，就更加深了美羽这样的感受。

「把头髮重新整理一下。」

女摄影师这么做出指示，髮型师便立刻拿着梳子赶了过来。

因为美羽纤细的髮丝也比较容易打结，美羽自然地开口向细心为自己梳理头髮的女性问道：

「在这种圈子里，看起来光鲜亮丽，但也相对在很多方面……会很辛苦吧？」

不多话的髮型师点了点头。美羽心想果然是这样。

「因为兴趣而成为模特儿，表现也很不错，但还是必须辞去工作的状况……会有吗？」

会有啊。髮型师给了这样简短的答案，这答案让美羽年幼的内心感到难过。

「那样的人会很不甘心吗？」

髮型师露出带有困惑的微笑。接着她点了个头，示意美羽头髮整理好了。

但看在美羽眼中，却像是为美羽的疑问做出肯定的回应。

「哈，抱歉，我问了奇怪的问题。因为我认识当过模特儿的人，所以才有些好奇而已。」

美飘在道歉之后露出微笑。

「那个人是我很崇拜的人。」

美羽这样得意的话语，其中的意义，是只属于美羽的秘密。

预演比想像中更长，光是在旁边看，感觉都相当累人。

「在正式开始前，你们先休息一下吧！」

听到摄影师的这句话，美羽跟莱香学姊才总算获得解放。

「啊～～好热喔～～」

美羽带着鬆了口气的笑容跑过来，在小空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美羽……你还好吧？」

「嗯。虽然之前听人说过，但有灯光跟反光板……让光感觉好热喔。」

「真的很热，而且很刺眼。」

莱香学姊也带着扑克脸如此附和，此刻莱香学姊正用双手将小雏稳稳抱在怀中。

「欢迎回来，小雏你帮忙辛苦了。」

「人家有称讚小雏很厉害喔～～」

「嗯，小雏好厉害喔。」

小空看见两人回来，露出像是鬆了口气般的微笑。

「对了，刚才的都还不是正式拍摄吧？」

「嗯，上次也是这样，一开始都还只是预演，接下来才是正式的。在隔壁有摆满整个房间的衣服喔，姊姊。」

「摆、摆满整个房间……好惊人喔。」

「我也很惊讶呢。如果想全穿过一遍，大概有三天都不能回家了吧。」

咦？有、有那么多？那样的话……就算把我手边的衣服全加起来，肯定也比不上吧。

「……竟然得準备那么多衣服……杂誌模特儿的拍摄，还真是不容易呢。」

「没有啦，这次是特别的，小空，大哥。」

先前不停跟那些大人物打招呼的羽柴先生，这时总算回到我们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