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道謝與誤解

今天较早下班的我，在走出池袋车站之后，便加快回家的脚步。

招揽新生跟打工，还有升上二年级开始的新课程，在努力适应这一切的生活中，还能经常在回家时见到莱香学姊，实在是个令我求之不得的慰藉。

但我却……想起先前发生的事，让我稍稍放慢脚步，仰头望向夕阳。

在莱香学姊居住的公寓前，她带着跟往常一样的扑克脸所问的那个问题。我不但无法给出像样的答覆，还对学姊反问，甚至还逃走了。这件事就算现在回想起来，都还会令我心跳加速。

——你跟沙夏接吻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那个问题八成没有什么太深的含意，纯粹只是因为莱香学姊喜欢观察人的反应，所以跟往常一样，将我当成观察对象，不管我怎么回答，学姊可能最后都会说「佑太真的很有意思」之类的话来当结论吧。可是，我却胡乱产生了一丝期待。

——莱香学姊，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唔！我当时不该说那种话的！」

「莱香学姊是不是会在意呢？搞不好学姊有类似嫉妒的想法呢。」我对自己当时这自以为是的态度，感到十分羞愧。

羞愧到想在地上打滚的我，加快步伐来发泄这难堪的情绪。

除此之外，关于莱香学姊我心中还有另一个挂心的事。

莱香学姊是绝世美女，加上又总是面无表情，所以会有一股让一般人觉得不易亲近的孤高气息，但其实不知是否该说是重视人情义理，总之学姊是个会为朋友着想、乐于助人的好人。这对于学姊特地搬到池袋之后，接受她照顾到甚至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的我们来说，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她也很喜欢路研的活动，而且还是在就算有课及专题要处理的状况下，仍会特地抽空露面的程度。然而自从莱香学姊开始到新宿校区上课之后，不知为何就完全没在路研见过她露面了。她明明几乎每天都会到小鸟游家报到。

虽然说跟距离她住处只要十五分钟的我们家不同，八王子要远太多，但在这个各社团招揽新生的时期，莱香学姊却完全没有在路研露面，也难免让我感觉事有蹊跷。

对经常来家里帮忙的莱香学姊这样想，或许是有些奢侈，但没有学姊的路研社办，令人感觉好冷清，应该说根本乏善可陈。我想在这方面，佐古学长跟仁村肯定也有同感吧。

为什么莱香学姊都不来路研了呢……？

话谢矿来，好羡慕斩宿校区的人喔，每天都能跟莱香学姊在一起。

学姊的美貌与巨乳，在新宿肯定也很受瞩目吧。一想到这里，我就难让自己保持冷静。

「……舅舅，舅舅！」

「咦？」

「干嘛边走边发獃啦！你走这么快，要追上你很累耶～～」

「美羽，还有小琴也在。」

我看见不知为何呼吸急促的美羽跟小琴走在我身边，而我们家就在眼前。

「午、午安，佑太。你是……在想什么事情吗？」

「啊，午安……没、没有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抱歉，刚才没注意到你们。」

「就是说啊。人家见到琴姊準备一道回家的时候，突然看见舅舅匆忙从后面追过我们却没反应，害人家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是、是这样啊。抱歉抱歉，让你们看到难堪的模样了。」

「佑太，虽然说这里是没什么车的住宅区，但不小心一点，还是随时有可能出车祸喔。要是你受伤了怎么办？你可是美羽他们的监护人。我知道你应该有很多事要忙，但还是请你要多注意点喔……我也……会为你担心的。」

小琴激动到有些脸红地对我说教，让我只能点头。她说得一点都没错，毕竟我可是三个女儿的爸爸呢。

「我会多注意的。」

我向为我担心的小琴低头说道。小琴像是在表达「那就好」这个意思似地点了一下头。由于她说最近要以升学考试为重，因此来到家里的次数变少，但小琴也一直很为三姊妹着想，是很懂事的邻居大姊姊。加上以前我曾应她要求装成她男友，所以跟我的关係也算不错。

在最后不到几步路的归途上，美羽跟小琴将我夹在中间，我们一起走在路上。

「……不过，佑太刚才究竟在想什么事，想得好专心呢？」

小琴话才说完，接着又用我听不清楚的声音说了几句。

「是沙……跟莱……的事吗？」

「咦？什么？小琴你再说一次好吗？」

「……没、没什么！我先回去了！」

只见小琴慌张地低头行礼，接着便往自己家方向跑去。

「啊、呃……那就改天见了。」

「再见，琴姊。」

听到我跟美羽道别的声音，小琴回头向我们又行了一次礼，这才消失在玄关内。

「小琴她是怎么了吗？」

我问站在身边的美羽。

「少女心是很複杂的，不过我想舅舅大概很难懂吧。」

羌泳这么说完之后，便带着轻笑声推开小鸟游家的大门。

「「我们回来了～～」」

「欢迎回家～～」

我跟美羽进到玄关齐声这么说完，就看见一颗小脑袋从容厅探出头来。

「欢迎回家，美羽，哥哥，今天你们是一起回来啊。」

今天是小空负责接小雏回家。

「嗯，刚刚才在外面碰到，我们还有碰到琴姊喔。」

「是喔，三个人一起遇到，真的好巧。」

我们在这样的交谈下进到客厅，在那里看见令我期待的身影。

「欢迎回家，美羽，佑太。」

正在厨房準备晚餐的莱香学姊，转头向我们打招呼。

看见莱香学姊跟往常一样的反应，让我感觉有些安心，却又好像有些失望……

「今天晚餐是咕啦啦巧巧汤喔！」

「是蛤蜊巧达汤。不过，咕啦啦巧巧汤听起来也挺可爱的……」

我的女神这么说道，锅里的炖汤正散发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莱香姊有教我作法喔，以后我也能做呢。」

小空也很用心地在厨房帮忙，这让我产生我们家真是乐园的想法。可口的晚餐，三个可爱的女儿，还有莱香学姊。啊，我可没忘记十兵卫喔。

「汪汪！」

「咕啦啦巧巧汤不是十兵卫的晚餐，对不起喔。」

听到小雏的回应，总是在睡觉的十兵卫也开心地摇起尾巴。我沉浸在幸福的充实感中，把招生活动的瓶颈跟打工的辛劳抛在脑后，让自己好好放鬆。

大家在享用过美味的蛤蜊巧达汤之后，我便动身送莱香学姊回家。

毕竟总不能每天都把学姊留到半夜，今天小雏也没有抱怨，开朗地向莱香学姊道别。那时小空也悄悄在我耳边告诉我，是因为小雏自己也对那天「没有姊姊样子」的举动有所反省，幼儿的成长还真是不容小呢。

就这样，我跟莱香学姊两个人走在路上。这种两人独处的状况让我有些紧张。

我应该说些什么才行吧……我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那个……昨天对不起。」

「昨天……？」

看见莱香学姊不解的模样，让我觉得「感到失望的自己」十分难堪，看来真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就在我这么沮丧时，莱香学姊似乎想起了我说的事。

「啊，原来是那件事。我才该道歉，问了那么奇怪的问题，请你忘了吧。」

莱香学姊居然向我道歉。被这样一说，这个话题自然无法继续下去，我们就这样默默不语地走着。没过多久就来到莱香学姊居住的公寓附近。

「……莱香学姊。」

在持续的沉默之后，我想到了另一件想对莱香学姊说的事情。

「有什么事吗？」

「你能不能抽空到八王子来呢？路研的大家都很寂寞呢。社团招揽新生也进行得不顺利。我想说如果有莱香学姊在，或许就会有些不同……」

「……是吗？」

感觉学姊的反应并不是很好，是因为在新学期其实意外地忙碌吗？

「虽然学姊常来我家……所以是因为白天专题之类的事情，让学姊很忙吗？」

「嗯，比去年忙。」

原来如此，学姊很忙啊。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能强求了。

「可是，我们都会等学姊的，如果有空的话，请务必要来。」

「能听到你这样说，我也……或许算高兴吧。」

不知为何，总觉得莱香学姊跟在小鸟游家时不一样，她的神情彷佛有些寂寞……不过，那可能只是我自作多情而已。在这之后，莱香学姊就再也没有提到这方面的话题了。

礼貌送莱香到公寓前的佑太，与她在入口大厅道别。

虽然莱香感觉有股莫名的不舍，但并没有叫住佑太，自己不能重複跟昨天一样的错误，抱着这个想法按下了电梯按钮。莱香心里一直有种感到不快的感觉。那是各种感情交杂的感受。那是对佑太，还有对到现在还没去露脸过的路研所抱持的複杂感情。没有需要去八王子校区的公事，对莱香来说是个问题。因为不用在那里上课，却到那里去，不是「合理」的行为，这是莱香的想法。

明明有「去参加社团活动」的名目，但莱香却不知为何对这个选项踩了煞车。

佐古、仁村、佑太部跟过去一样在八王子校区上课，只有自己跟他们不同的突兀感。

「要是路研在新宿校区就好了……」

虽然在新校区有许多人跟自己攀谈，但那些人不是佑太、不是仁村、也不是佐古。这里没有任何跟自己亲近的人，虽然有很多认识的人，教授们也很亲切，但是……

莱香对自己内心萌生的感情无法产生自觉，然而却回想起以前佑太跟自己说过的话。那是莱香打算将佑太介绍给双亲认识，但却没能办到的时候。

「自己的心……总是很难懂。」

「合理性」这个久违的词句再次在心中出现，让莱香感到惊讶。

那应该是几个月前，佑太才帮她打破的枷锁。

莱香带着叹息离开电梯，然后就像以前一样，回到没有其他人的房间。

从新学期开始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丽明天是我新学期首个没有排班的假日。

虽然没有顺利拉到愿意加入路研的新生，但在这种时候，那个问题就先搁下吧。

值得庆幸的是，我的荷包因为最近努力打工还算得上充实，我想就趁这个机会，让家人享受一下吧。而且还能顺便……想到好主意的我，在晚餐后提出建议。

「接下来有久违的休假，我们大家一起出去玩吧。」

「好棒喔！小雏很想出去玩！」

最先做出反应的人，当然是我们家的小公主。在託儿所时明明一副姊姊样，但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就会变回我初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呢？但还是很可爱！

「嗯，这样不错呢。我明天合唱团也休息，可以一起出门。」

看见小空那像鲜花绽放般的灿烂笑容，让我也跟着露出微笑。

「赞成！也有妈妈特地送我们的新衣服，大家就穿上出门吧！」

这样说起来，沙夏有送衣服给我们呢。虽然我还没确认过自己的衣服，但沙夏那么有品味的人，那些衣服肯定会与三姊妹十分相称吧。

「出去玩～～叔叔！小雏想去游乐园～～」

我抱住兴奋的小雏，向一旁默默收拾餐具的美女开口说道：

「莱香学姊，你要不要一起来？假日的时候，专题应该也休息吧？」

「方便吗？」

听到这简短的回应，让我明白学姊多半是很想一起去的，我用力点头表示答应。

「当然方便啊。而且最近一直都受到学姊照顾，也让我回报一下吧。」

「是我自己喜欢这么做的。」

「就算这样，受到学姊帮助还是事实啊。我想小雏她们一定也希望学姊一起来。」

「嗯，小雏想要莱香姊姊一起来！」

在我臂弯里的小雏立刻带着笑容接话。小雏，干得好。

「收到。佑太，那就麻烦你了。」

莱香学姊坦率地接受我的好意。太好了，毕竟向莱香学姊道谢，也是我此行的一个目的。

而且我总觉得最近莱香学姊的样子有点奇怪，跟几个月前学姊差点从八王子被带回田园调布的家里时有些相似……老实说，我没有任何根据。虽然学姊忙到无法来社团，但还是常来我家。可是送她回公寓时，她那看来有些寂寞的侧脸，却让我难以释怀。

我希望让学姊跟三姊妹好好去玩一趟，或许也能让她的心情有所转变。我想到之前莱香学姊沮丧时，也是三姊妹跟学姊出门后给她鼓励的事情。

除此之外，我也想抒发一下没能顺利招揽到新人的压力。

「话说回来，去游乐园可能会有点困难，我是希望能不要跑太远啦……」

「啊！我有意见！人家想要新学期用的衣服！我们去购物吧！」

「美羽你不是从沙夏姊那里收到很多衣服吗？」

「姊姊，那些是外出服吧？那下是平常穿的衣服啦。人家跟有制服的姊姊不一样，穿便服上学可不容易呢。舅舅，拜託你！人家不会买太贵的衣服啦！」

原来如此，这确实像是美羽会想到的主意。说实在的，她们跟我同居到现在，我都没帮她们买过什么衣服。说到这个，小雏的衣服也变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