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佑太的決心與萊香的心意

在努力安抚动摇的小空她们就寝之后，我也躺进被窝。

可是我却没有入睡，只是盯着阴暗的天花板。

「莱香学姊……不管怎么想……都是我的错吧。」

都是因为我一直依赖莱香学姊的善意，才让学姊跟双亲之间产生误解。

莱香学姊喜欢我家的三姊妹，不管什么时候，能跟三姊妹在一起都让她十分开心。

莱香学姊总说是她自己想那么做，因为自己想做所以才做的。

我明白那并不是假话，也为此感到高兴。可是，这当中还是有不能忘记的事。想到这里，让我不禁紧咬嘴唇——那就是我们还是学生，在大人眼中，我们还是小孩的事实。我们无法自力更生，需要监护人……这件事在莱香学姊身上也是一样。

我认为学姊的父母会感到担心，是理所当然的事。就算莱香学姊的目的不是我，而是三姊妹，频繁往来小鸟游家，不免会让人怀疑学姊跟我的关係。

当然，我知道还有许多在这方面过得更加放纵的人。仁村就是其中的代表，开始同居生活的同期学生，其实也不稀奇。我认为只要彼此同意，那也不是什么问题。

可是这次不同。我跟莱香学姊并不是那种关係，这纯粹只是误解。如果因此产生流书蜚语，或是让学姊跟双亲发生争执，那就是我的责任。我作为三姊妹的代理监护人，因此我能体会那种为女儿担心的感情。

「啊！真是的！为什么我完全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呢！」

是我的错——这句话不停在我脑中打转。

「我该怎么做才好呢……总之要先解开误会……还有必须对造成人家困扰的事情道歉。」

另外可能的话，我希望莱香学姊能留在池袋，这是我的任性。就算真的不行，必须搬回家里，我至少也得解开她父母的误会。这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做到的事。一定得办到。

将莱香学姊教导得如此出色的双亲，要是跟总是待我们和善亲切的学姊之间有所误会的话，我认为自己有责任要阻止这种事。

我看着天花板，坚定这样的决心。以前没能做到的事，我希望这次一定要实现。想到莱香学姊为我们所做的事，我想这是理所当然的。

亲人无可取代——这是我在最近这段时间所学到的重要道理。

听过佑太所说的事，被佑太以明天还得上学为由赶到二楼的小空，带着複杂的心情换了睡衣躺到床上。可是，小空觉得自己实在难以入睡。

「……怎么办？莱香姊……以后见不到了吗?」

就算闭上眼睛，眼中还是会浮现出莱香的面孔。那乍看之下毫无表情，让人难以捉摸其内心想法的端整脸庞。可是在密切相处的过程中，小空明白莱香确实也有表情。

她会开心、会兴奋、会陶醉。

小空回想到的都是那样的莱香，小空明白莱香是多么地喜欢她们。莱香不会在小空她们面前显露出不快的表情，她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

那样的莱香将离开。这让小空感受到令自己惊讶的强烈寂寞，感觉泪水甚至要夺眶而出。

「人家……不希望那样……」

如果说双亲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失蹤之后，最初对小空她们伸出援手的人是佑太，那么在之后接着帮助小空她们的人，就是莱香跟仁村了。

和佑太同居时认识的那些路研伙伴，无论何时都是带着笑容现身。

小空回想起参加大学校庆，初次玩角色扮演那天的事情。那可能是佑理姊她们遭逢意外之后，自己最初打从心里露出笑容的时刻。许多回忆在小空心中不断闪过。虽然小空偶而也会把莱香当成是跟自己争夺佑太的对手，但是……对小空来说，无论何时莱香都是个让自己感到安心，像是姊姊般的存在。

「莱香姊……」

当小空用接近哭泣的声音低声喊出来的时候，房门被悄悄推开。

「姊姊，你还醒着吗？」

小空才坐起身子，美羽已经不等小空回话，先钻到小空床上。

「美羽也睡不着吗？」

为美羽在床上让出空间的小空这么一问，金髮的次女便点了个头。

「……莱香姊会不能继续住在那里……是因为我们的关係吧？」

「嗯，我也认为是因为我们。」

面对美羽的疑问，小空毫不迟疑地回道。

「莱香姊自从搬到池袋之后，就一直在照顾我们。接送小雏的事情也麻烦她好多次，做饭跟打扫我们也都一直在依赖莱香姊呢。」

「姊姊，其实我……有跟舅舅说过……如果能让莱香姊跟我们住在一起就好了。」

总是活泼并有早熟书行的美羽，在这时显露出与她年龄相符的稚嫩表情。

「啊～～真是的，我们太依赖莱香姊了，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害莱香姊被父母责骂吧？」

没错。从新学期开始后，莱香在小鸟游家的时间，的确跟过去无法相提并论。她在自己公寓的时间肯定还比较少。

「这并不是美羽一个人的问题。可是……」

「都是我们太依赖人家了。」

「……是啊。我们真的……太依赖莱香姊了。」

因为莱香姊说是自己喜欢这么做，所以让自己完全依赖了她的好意。

如果我能再更加能干一点，如果自己不是这么没用，莱香姊也不必那么频繁来到小鸟游家，弄到被父母怀疑的地步了——小空在内心如此自责。

「读者模特儿的那次，我才给莱香姊添麻烦呢……我真是学不会教训。」

美羽用颤抖的声音小声说着。莱香一定会说「是我自己想做」，所以才让她们有不用负责的想法。不该太过依赖人家那句话的，但就算现在反省，可能也已经太迟了。

「唔——可是！只是在这里沮丧，也不会有进展吧？」

美羽突然掀起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既然是我们的责任，那我们就该想点办法才行！对吧？姊姊！」

「美羽……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明明刚才还哭丧着脸，但就是因为这样，我们家的次女才如此可靠。

「我们去向莱香姊的父母说明状况，让他们知道莱香姊并不是只顾玩乐就行了吧？」

「嗯。可是哥哥说莱香姊已经回到田园调布的老家了。虽然可以打莱香姊的手机，但我们如果说要去道歉，肯定会被拒绝的，因为是莱香姊嘛。」

「唉……当小孩真难受，能做的事太少了。姊姊觉得我们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实际上，自己确实是小孩，所以才会给人製造许多困扰。

要是自己能快点长大就好了……想到这里，小空决定先将这无谓的想法抛在脑后。

「就算这样，我们应该还是能做点什么……一定有的。」

因为就算是还是小孩的自己，也拥有想守护珍爱亲友的廄情。

儘管已经天亮，但睡意似乎还是不放过我。发现这天清醒的时间比平常要晚，让我连忙洗睑并换好衣服。一到客厅，我便看见一脸倦意的美羽跟小雏。

「早安。」

「叔叔早安！」

「……舅舅早安。」

「美羽，来帮忙拿盘子。啊，哥哥早。」

为大家準备早餐的小空，似乎也因为睡眠不足而眼睛泛红。

「抱歉，我睡过头了，所以只有做些简单的东西。」

「别这么说，我才该说抱歉，还让你弄早餐。」

「没关係的。美羽，吃快一点，要迟到了。哥哥，可以麻烦你送小雏吗？」

「啊，嗯。当然可以。」

两人急忙吃完早餐，便匆匆出门去了。她们并没有提到昨天我说的事，可是我想昨晚多半是因为那件事，才让她们没能睡好。也许我还是不该说出来才对。

「唉……我真是个失职的监护人……」

「叔叔，要打起精神来喔～～」

或许是我沮丧的心情表露在脸上，让小雏这么安慰我。我真的得振作点才是。

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决定了要做的事。为了这件事……我脑中浮现在紧急状况时可靠的学长面孔。我送出手机信件后，立刻收到了同意的回应。

我在感激学长的同时，也再次坚定了我的决心。

在那之后的几天，是需要耐心的时间。

我无论是去大学还是打工，都忍不住在意手机的讯息。

「唉……」

「怎么啦？濑川，看你一直叹气。」

「哈哈，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在休息时间跟我一起招募新社员的菅谷虽然担心我，但我当然没有对她说明，因为这跟莱香学姊的私生活有关。我在花村制果製作草莓麻薯的工作，虽然平常禁止携带手机，但我也为了这件事，特地拜託学长允许我将手机带在身边。可能的话，我甚至希望能留在池袋等待消息，但我不能那么做。我还有大学得顾，也不能让小空她们担心，毕竟这件事是我的问题。

「真是的，虽然我是没关係，但要是这样下去，可是连一个社员都收不到的喔。」

菅谷嘟着嘴这么抱怨。虽然那样的表情颇为可爱，但我还是像被教训般缩了缩脖子。

「对、对不起，说得也是……」

「唉！早知道这么难搞，当初还是该让那个辫子妹入社才对的。她看起来只要再怂恿一下就能搞定了……」

听菅谷毫不掩饰地这么说，让我不禁苦笑。就算勉强别人加入，大概也待不久吧。可是有我跟仁村这样的前例，所以也很难说就是了。

不过我说到底，也是受莱香学姊吸引才加入路研的。不过我之后开始认为就这样待在路研也不错，我现在实在无法想像没有路研朋友的大学生活。

所以我希望田中她也能享受这样的大学生活，当然之后她要是愿意选择我们这个研究会，那是最好不过了。听菅谷的说法，田中后来几乎每天都会跟网球社的社长大姊见面，虽然不知究竟会有什么结果，但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之后我跟菅谷一面计算着所剩无几的招生期间，一起在校园招揽新生。

就像莱香学姊带我加入路研一样，我自己也想让某个人知道，这里有个如此愉快的地方……只是……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无时无刻在关心手机的讯息。因为那应该会到来的通知，肯定会是考验我决心的重要讯息。

身在国中的小空，此时一样正望着手机叹气。

「……如果传简讯给莱香学姊……会让她感到困扰吗？」

在放学前校内基本上是禁止使用手机的。儘管如此，小空还是感到在意。

手机的待机画面，是水空跟两个妹妹及莱香姊，大家戴着相同髮饰出游那天所拍的照片。在手机的小萤幕里，莱香姊看起来跟平常一样面无表情。

可是，那天的莱香姊确实相当开心。小空不希望那变成最后的回忆。不，一定不会变成那样的，就算莱香姊从池袋搬回田园调布，肯定还是会偶而过来玩的。就像她还在八王子校区上课时那样。

「莱香姊，她自己希望这样吗……？」

小空的少女心对这个问题的反应格外敏感。

她认为莱香姊肯定也希望留在池袋，因为……不只是有我们在的关係……

小空想起以前仁村哥谈笑间提过的「三年级之壁」。

在多摩文学院大学就读的男女，尤其是不同年级问的交往，在分隔到八王子校区跟新宿校区的时候，有很高的机率会分手。这也反映出无法经常见面的影响，究竟有多么强烈……莱香学姊肯定也……

「小空，你在做什么？」

「咦！？没、没做什么啦。」

对站在走廊上发楞的小空开口之人是小空的好友。

「阳子你呢，怎么会跑来这里？」

「……前岛他不见了，他真是个让人头大的团长，小谷正在找他。」

仔细一看，修二就跟在阳子身后。

「嗯、嗯啊。我是有去C班找大机，但都没找到。我原本想说放学后有事想跟他商量。而且那件事还是他开口的，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修二在说话的时候有些心虚，这让就算对恋爱一窍不通的小空，也立刻就掌握了状况。

这是大机为了让阳子跟修二能多点说话的机会所想出的主意。

这虽然让小空对男生的友情，还有大机多少有些刮目相看，但同时也稍稍抱持疑问。

（阳子跟小谷本来在课后时间就一定会在合唱团见面，为什么大机还要这么做呢？）

现在修二看来反而还显得有些困惑。同样戴着眼镜的两人，站在一起虽然颇为合适，但阳子的心情看来却不太好。

「真是的，他究竟跑哪里去了？有本书我想说在放学前可以看一下子……等我一下，我到B班去看看好了。」

这么说完之后，阳子便留下小空跟修二往隔壁教室去了。

「……小谷，没问题吧？」

「咦？你是指……呃、喔！你是在说花村的事吗？」

见修二有些脸红，让小空的脸颊也跟着有些泛红。

「我想前岛他多半是……」

「嗯，我想也是。搞不好他现在正躲在男厕里面。虽然我很感谢他有这个心意，可是……这也让人有些困擭呢。不过怎么说呢……能在这种意外的状况下说到话，老实说我也挺高兴的。」

「是这样啊……感觉有些意外呢。」

忍不住轻笑出声，因为她没想到修二会这么说。

小空觉得恋爱真的会让人产生各种变化呢，她从来没有跟修二聊过这么深入的话题。

「大机总是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做，他这方面倒是挺令人羡慕的，我又是不太擅长表达自己情绪的人。像我在行动之前，都忍不住去想接着究竟会怎么样，结果就算有什么想做的事，都会因此变得太过慎重……」

这确实像是冷静的修二会有的想法。小空此时突然想到莱香的事。莱香姊或许也是这一类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