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明明还没结束,炙热的天气彷佛已经为夏季揭开序幕,也因为这样,虽然还不到中午,在教室里跟我同学科的人却都一副没精打採的模样,儘管我自己也提不起干劲,但在教室前方将笔记本摆在桌上的我,此时正忙着观察后方的状况。
「……他还是没来吗。」
我望教室里四处看了一下,到处都不见仁村的影子,虽然我昨天打了好几次电话,也传了信件,但最终他都没有任何回应,如此这般,我只好抱着一丝希望,期望他会来学校上课,平常上午第一堂的通识课,出席率一向很糟,但今天人却特别多,话虽这么说,我也不认为我会看漏像仁村那样,容貌那么显眼的人,我死了心,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并向聚在教室后头的吉冈他们开口说道:
「唷,好久不见啦。」
「啊,是濑川啊,早啊,」
吉冈没精打采地这么应道,只要不是跟女生有关的事,他总是这副德性。
「你们竟然会一早就来上课,还真是难得呢。」
「因为心理学的长田肯定会在这个时期要人做报告啊,只要这份报告有弄出来,学分就算到手啦。」
一脸得意说出这些话的人,是小出,他刚入学时,三天两头就会把头髮染成不同颜色,不过到了二年级之后,头髮就固定染成金色,而且还习惯戴着鸭舌帽或毛线帽,事实上,现在他头上正戴着毛线帽,今天明明裉热的说。
先不管那些,能见到这两人出现在这,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因为除了我之外,这两人就是最常跟仁村混在一起的联谊搭档了,他们或许会知道什么关于仁村的消息。
「对了,你们最近有见到仁村吗?」
「啊……这样说起来,好像都没看到他呢。」
小出露出一脸直到刚刚才想起有仁村这个人的模样。
看这个样子,应该是不能指望他们了……但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从吉冈口中綳出一个令我意外的答覆。
「我前两天是有看到他啦。」
「你说看见仁村吗?在哪里见到他的!?」
「还能在哪?就是八王子站啊,我看他好像很赶时间的样子,所以没有出声叫他就是了,他提着很大的包包,大概是要去旅行吧。」
「旅行?特地挑黄金周结束的这个时间吗?」
再怎么说,在快要考试的重要时期不上课跑去旅行,实在太奇怪了。
「我猜……他应该是在跑路吧。」
小出这时突然说出令人紧张的词句。
「我猜仁村那家伙,终于惹到不该惹的女人了,就是这样,他为了躲要找他算帐的人,大概想潜逃出境吧。」
「那么说,仁村他现在……可能是在海外,搞不好是在海底呢……」
「喂,就算开玩笑也不该这么说吧?」
吉冈跟小出仗着仁村不在,开始信口开河,真是的,说什么海底……
但是,因为我内心也有相同的想法,所以也没资格说他们,我也觉得他八成是惹到跟女性有关的麻烦事,毕竟从他平日的表现,大家多半都会这样想吧。
「总、总而言之,你们不要到处乱造谣喔。」
「我们知道啦,反正仁村那家伙,过几天又会再溜回来的啦。」
「对啊、对啊,反正他八成是住在某个女的家里吧?啊:真叫人羡慕。」
虽然他们两人用说笑的态度轻鬆带过这件事,但我内心却明显比先前更加不安,这次的状况或许非同小可,我的不安,让我忍不住产生这样的想法。
小鸟游空在上午第一堂课的休息时间,前往隔壁班的教室。
「呃……」
小空往教室内张望了一下,她很快就看见了想找的人。
「阳子、阳子。」
水空在走廊上挥手,戴着眼镜的知性美少女也立刻就察觉到小空。
阳子合上手里细心包着书套的书,来到教室外头。
「有什么事吗?小空,你其实可以直接到我旁边来的说。」
「嘿嘿,那样不太方便啦。」
小空这么说完,脸颊也稍稍泛红,只见花村阳子像是了解小空意图似地耸了耸肩。
「你可不能太过在意前岛的事喔,况且你们总是要在社办碰面不是吗?」
「可是,我还是……而且,要在社团活动时把东西给你,也不太方便。」
「给我什么……?
当阳子脸上浮现疑问的时候,小空便将画有可爱兔子图案的信封递给阳子。
「这个,你可以收下吗?」
阳子点了头,接过信封,接着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兔子很可爱呢,虽然线条简单,但特徵却掌握得很不错,这是你画的吗?」
「不是,是小雏画的,她很喜欢兔子呢。」
「是这样啊,四岁就能画出这样的图案,她似乎……很有天分呢。」
小空明白阳子所谓的天分,指的是跟佑理、小空,还有阳子共通的宅嗜好有关,这也让小空不禁苦笑,最近老是在忙合唱团的小空,几乎没有和阳子共享这份嗜好的的机会,这也让小空感觉有些寂寞,阳子确认了信封里的内容。
「有送别会呢,关于美羽母亲的事,我以前有听哥哥说过。」
「啊……嗯,沙夏刚来的时候,也有受到你哥哥的照顾呢,有麻烦他开车载人到机场。」
阳子家里是一间名为「花村制果」的食品製造商,虽然并不是间有多大规模的公司,但他们出产的草莓麻薯还颇有名气,阳子的哥哥和佑太就读相同大学,同时也是美式足球社的社长,对佑太来说,他是介绍工作给佑太的亲切学长,不过对阳子而言,似乎是让她头痛的对象。
「要是那种人能帮上忙的话,你们就儘管使唤他吧,虽然他只是个除了肌肉之外,其他一无是处的人,最近家里忙着开发新商品的时候,他还在熊身上加上肌肉,让大家很困扰呢,可是帮我们家设计图案的人,最近好像也为没新点子在伤脑筋的样子。」
「啊哈哈……有这种事啊,可是,我们臭的很感谢他喔。」
看见小空诚恳的笑容,阳子也点头回以微笑。
「谢谢你的招待,我会去参加送别会的,而且我也想见见小空的妹妹呢。」
「谢谢你,阳子。」
小空开心地这么说道,那彷佛花朵绽放般的笑容,让阳子内心有些讚歎。
「说起来,你选择偷偷把这个交给我,真是做对了,要是让前岛跟小谷知道,他们肯定也会想去的,那些学弟学妹们也是,我认为你这个判断真的很聪明。」
「呃……没、没有啦!我、我只是几乎没有主动邀请过朋友,所以才……而且要是在大家面前被拒绝,我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被这个女孩用这样的表情拜託,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会拒绝呢,对好友如此欠缺自觉的想法,阳子忍住想叹气的冲动,提起另一个话题。
「小空,我也想到一件事要拜託你,可以听我说一下吗?」
这么说完,阳子将手里的信封高举到自己面前。
看见信封上那小雏画的兔子图案,让小空不禁楞了一下。
一上完课,我便匆忙赶往仁村家里,从多摩文学院大学步行几分钟之后,我便来到令我怀念的公寓,我和老姊所找到的这间公寓,不但靠近学校,而且附近还有便利商店跟超市,是物美价廉的完美物件,自从我搬到池袋之后,仁村便接着搬了进来,这里也是我在姊姊跟姊夫遭遇空难之后,籼小空他们一起生活约一个月的回忆之地,虽然距离现在还不到一年,但感觉那段时间彷佛是遥远的过去。
看见公寓前的一小块空地,彷佛能看见小雏带着笑容向我挥手的模样,这让我脸上不禁露出笑容,不知从什么时候,小雏讲话已经逐渐不会带着「喔~」的语尾了,那样明明很可爱的说,其实现在偶尔也还是会听到,只是小雏本人似乎不喜欢那样,所以我也没有特别跟她说就是了。
相较于那些孩子们的成长,我的成长是否有跟上她们呢?想到这里,让我不禁有些不安,我踏上充满回忆的阶梯来到二楼,眼前的第一间房间,就是我们过去曾经在那里生活,而现在应该是仁村在住的房间,由于一段时间没见,我决定遵守一些基本的礼仪。
我按下电铃,听见了令我怀念的电铃声,没有反应。
「喂~仁村~」
我试着出声喊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反应,看来他似乎真的不在……就在我抱着这个想法,正打算离开的时候。
我听见门后传出有人走动的声响,我一下子还以为只是错觉,但仔细听了一下,发现房内确实有人,如果不是这栋公寓的墙壁薄成这样,或许我就听不出来了,然而明明有人,但对方却没有想开门的样子,也没有回应。
虽然我脑中闪过小出他们说过的「不该惹的女人」跟「找他算帐的人」,但我觉得最有可龙的,应该是仁村因为生病或某些状况,而无法动弹才对,最近日夜温差较大,又开始流行感冒,要是没人照料的仁村发高烧病倒……一想到这些,就让我无法这么离开。
我连忙跑下楼,搬开房东用心照料的盆栽,拿走放在底下的预备钥匙,将钥匙藏在这边,是从我住在这里时就有的习惯,就算住在这里的人换成仁村,也还延续着我的做法,这个为防有「万一」而藏起来的钥匙,正是为了这种状况而準备的,我拿了钥匙之后,便立刻跑上楼。
「仁村!你还好吧!」
我一冲进房内,发现眼前的状况完全违背我先前的糟糕想像。
在我熟悉的狭小厨房里,站着一个女生。
她看来就像是刚洗完澡的模样。
这令人怀念的套房格局,是一进玄关,眼前就是厨房与浴室的门。
看来就是正好刚从浴室出来,只用浴巾稍微遮掩身体的少女,正傻眼地望着我。
「咦……」
这让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不管怎么看,对方都是个年纪跟小空没差多少的女孩,我们之间出现短暂的沉默,接着……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大声发出尖叫,这也难怪,我连忙逃到屋外。
「哇啊啊啊!对、对不起!」
我靠在关起的门板上,努力稳住呼吸。
「等一下,为、为什么会有女生在里面?」
我转头一看,门上的号码是201,这确实是仁村的房间,那小子明明说过不会把女生带来这里的,很有女人缘的仁村,也订了不少自己的规矩,他是不会把女生带到自己家里的,不过,那多半也为了避免他劈腿的对象彼此碰面就是了。
也因为这样,我完全没预料到这种状况,我努力剋制剧烈的心跳,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看见人家一丝不挂的模样,是我不对,先道歉吧,以前我撞见小空换衣服的那次也是,人存太过吃惊的时候,真的会完全无法动弹,我深深有如此体认。
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向她打听仁村的事,仁村常跟不同女生交往,我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但会把人带回家里,可是很不寻常的事,而且,那个女生看来十分年轻,年纪大概跟小空没差多少……最多也就是跟小琴一样吧。
仁村明明说自己没有恋童倾向的说,以后他到我家里来的时候,我或许该像防着佐古学长一样防着他才是……不好,我因为刚才的动摇,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甩了甩头,调整呼吸,在做好心理準备之后,我隔着门开口:
「不、不好意思!我叫濑川!我是仁村的朋友!请问仁村在吗?」
我这样喊了一段时间,但对方一直没有反应,由于不清楚仁村的状况,我也不能就这么回去,我试着敲门,伹也没有回应,碰到这种状况,让我重重地叹气,她肯定是在提防我吧,可是我也不能就这么打退堂鼓。
仁村虽然说不会把女生带回家,但过去还是有几次有女生跑到他家里的例子,顺带一提,跑到他家里的,还包括被仁村抢走女友的橄榄球队及相扑社强者。
光从可能性来说,说不定是太过喜欢仁村而变成跟蹤狂的少女,突然闯进这间套房,强行跟仁村同居,并且把仁村关在里面,不让他离开……我以前好像有看过类似情节的电影,总之我不能在没弄清楚事情的状况下,就这么撒手不管。
早知道这样,就该找莱香学姊一起来才对,虽然我这么想,但遗憾的是,莱香学姊已经到新宿校区去了,现在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想办法了。
我再次用力敲门,我发现她似乎没有重新将门锁上。
「我、我开门罗,你应该已经换好衣服了吧?」
我先出声告知之后,便战战兢兢地将门打开,刚才看见的女孩就在屋内,这次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光是这样,就让我感到安心许多,这样重新一看,她实在相当年轻,而且不知为何,她的样貌让我觉得有些面熟……我才刚想到这里,就突然有东西飞了过来。
「唔喔!?」
所幸飞来的只是坐垫,所以不痛不痒,但我着实吃了一惊。
「等、等一下!可以听我说两句吗?」
儘管我这么说,但那女孩完全没有想听我说话的意思。
「别过来!变态!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门打开的,伹你要是再靠过来,我就再拿东西丢你!」
她话说出口的同时,又有东西丢了过来,我根本没有靠近啊!
「唔哇!?等、等等!别丢了!而且要是被坐垫以外的东西打到,那真的很危险——唔哇!」
书、闹钟、笔筒、游戏机,仁村的东西一个接一个被丢了过来。
只见那女孩像是失去理智似地不停猛丢东西,而我也不断奇蹟似地东躲西闪,这样根本没法说话。
「真是的,你躲什么啦!」
「我当然要躲啊!」
「既然这样,就换这个…… 」
那女孩这么说完,只见她将矮桌抬了起来,等等,她要把那东西丢过来吗!?
「等等等等!被那东西砸到,可不是痛就了事的!」
「少废话!我是认真的!」
看、看这样子……她可能真的是硬跑来赖着仁村的女生。
感觉这女孩是个容易冲动的人,这也让我不禁开始担心起仁村的安危,正当我在各方面做了心理準备,打算採取行动的时候——突然有人将手搭在我的屑上。
「咦?濑川……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人提到我的名字,我转头一看,在那里的是我十分熟悉的型男面孔,他那看来有些意外,但却和以往一样不失从容的表情,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仁村!?你没事吗!」
「哥哥!」
我和那女孩同时开口。
「……咦?哥哥?」
刚才她称呼仁村是哥哥吗?
「咦?奇怪,你是哥哥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