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鳥游空的覺悟

小空翻着摊开在桌上的参考书，一脸专注地在题库上写下解答。

在告一个段落之后，小空开始对答案。看见自己大部分的问题都能正确作答，令小空感到安心。

「目前国语都能全部答对……英语答错一题……乐理还得再加把劲才行。唉，还有得忙呢……」

决定报考音乐大学的小空，除了术科之外，乐理也是一大难关，毕竟有不少考生是从小就接受菁英教育，以进入音大作为目标。和那些人相比，中学才透过社团活动接触音乐的小空，可说是处于劣势。虽说小空有机会用推荐名额去就读较偏远的音乐学校，但小空已经决定要透过一般甄试去挑战位在东京都内的热门音乐大学，而且她的目标还不能只是合格而已。

「我得要有能争取到奖学金的优秀成绩才行……用功、用功！」

小空想就读的大学有个制度，会提供奖学金给入学成绩出色的学生，然而要获得奖学金，在术科及笔试都要有名列前茅的成绩。由于高三已经进入尾声，周围的同学都在準备升学，朋友们肯定也在各自为升学进行最后冲刺。想到这里，小空脑中浮现了朋友们的面孔。

「大家最近过得怎样呢？有好好用功吗？」

小空就读的高中有不少学生会选择升上同校的大学，虽然并不是那样就没有入学考试，但听好友花村阳子的说法，似乎会比外校报考的学生来得轻鬆许多。小空从还能从容参加年末宅活动的阳子那里，收下她从活动会场买给自己当伴手礼的几本薄书，以及「下次要跟我一起去喔」的话语。虽然那些是阳子特别推荐的书，不过小空到现在都还没翻开，因为小空已经决定要将那些书封存到考试结束了。

就在小空重振精神拿出乐理问题集的时候，手机发出收到信件的讯息。

「啊，是哥哥！」

小空兴奋地打开信件一看，里面是「今天可能没办法回去」的简短文字，还有一个流泪的表情符号。

「不用帮我準备晚饭……怎么今天也这样啦，真是的！」

佑太工作的出版社，每个月在进版之前会忙到甚至得睡在公司，由于现在正处于那个时期，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可是……小空最后一次看见佑太的脸，已经是前天早上的事了。佑太不在令小空相当寂寞，即使只是听听声音也好，她希望佑太不是用信件而是打电话回来。

不过小空不会抱怨，因为佑太是为小空她们在努力。

「哥哥……我也会加油的……佑、佑太。」

就算只是开口说佑太的名字，小空也会满脸通红。由于佑太每次听到小空这样称呼自己就会手足无措，所以小空只能在两人独处的时候鼓起勇气开口，不然就是像现在这样，用自言自语的方式直呼佑太的名字。

「哥哥……你一定要遵守承诺喔。」

在这个怀抱不安的细语中，带有小空真切的心愿。小空担心地叹了口气，不过当视线从手机移回问题集的瞬间，小空重新让自己振作起来。

「总之绝对要及格才行！奖学金也一定要拿到！然后……然后……」

小空决定先专心处理题库，虽然她的成绩并不差，但这次设定的目标相当高，所以个性勤奋的小空，每天都花费令人难以置信的时间在课业上。投入到忘记时间的小空，甚至没有察觉到窗外轻快的脚步声。

「我回来了！」

听到这活力充沛的声音，小空才停下手边的功课。小空笑开了脸，打开从午餐时间过后就一直没有开启的房门。小空一下楼，立刻看见那张她最喜欢的天使笑容。

「欢迎回家，小雏，今天比较晚呢。」

「嗯，今天我去了小莉那里。」

「小雏，不是说好放学后要先回家吗？而且今天是有钢琴课的日子吧？」

小空稍微告诫有些活泼过头的三女，毕竟放学后没有直接回家也是校规禁止的事。

「对不起！小莉是跟我一起上钢琴课的朋友，因为她说今天开始要跟我一起走，所以才……啊，小莉跟她妈妈还在外头等，小雏先走啰！」

只见小雏匆忙抓起装有钢琴乐谱的书包，準备再次出门。

「咦！？这样我可得跟人家打声招呼才行。小雏，你别急啦，我也跟你一起走。」

「小莉的妈妈也在，不要紧的！而且小琴姊姊有说她今天会来接我回家，所以小空姊姊要专心念书喔！」

听到小雏这么说，小空顿时说不出话来。小鸟游家的小公主，眼中带着得意的光芒。

「美羽姊姊说过，这次考试是攸关小空姊姊宝贵的未来，小雏会照顾自己的。而且人家本来就能自己去上钢琴课，因为我已经二年级啰。」

说不定小雏是为了减少小空的负担，所以才拜託朋友这么做的。

「那就这样，我出门啰！」

「等、等一下，小雏！」

小空追着小雏来到门外，猛然撞见小雏的朋友与她的母亲，让小空在问候时显得有些狼狈。挥手送三人去上钢琴课的小空，内心抱着开心与困惑的複杂情绪。面对小雏开心离开的成长，让小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唉，我让小雏为我费心了吗？对不起，小雏……谢谢。」

小空回到房间，再次翻开乐理的参考书。运用音符跟休止符这些从中学便在社团中熟悉的符号创作旋律与和音是相当愉快的过程，小空并不排斥这些準备考试的工作，反而感到相当高兴。如果进入音乐大学，应该就能每天都学习这些东西，这令小空充满期待。

专心準备考试的小空，对成果感到安心后伸了个懒腰。转头看一下时间，也正好是该告一段落的时候。

「来準备晚餐好了，至少得帮这点忙才行。」

大家为小空要準备考试这件事做了不少妥协，这也更令小空想为替她着想的家人们準备美味的晚餐。小空记得今天沙夏会忙到很晚，美羽也因为社团无法提早回家，虽然有人提议乾脆买现成的便当充当晚餐，不过小空还是以家里已经有食材为由决定自己下厨。不过当小空下楼时，发现家中有个出乎她意料的身影。

「咦？小空你要休息吗？等一下，念书疲劳的时候喝可可亚很有帮助喔。」

「咦！？仁、仁村哥！？你怎么会……」

在厨房内，小空看见应该在八王子咖啡&酒吧「可莉叶」工作的型男。跟围裙格外相称的他，最近甚至取得了厨师执照，在厨艺上更加洗鍊。

「美羽跟濑川找我过来，钥匙是我刚刚到濑川的公司跟他拿的。今天我们店里休息，美羽有吩咐我要尽量安静，不要打扰你念书，可是小空不知道我今天会来吗？」

仁村用淘气的笑容这么说道，看来这个惊喜似乎是美羽安排的。

「啊，对、对不起，可能是手机有信件我漏看了。」

看见小空狼狈的模样，仁村露出体贴的笑容眨眼说道：

「哈哈，没关係。我最近都没能过来，也很想念你们呢。难得又可以在这里的厨房大展身手，今天我可是很有干劲喔，佐古学长也说晚点会带蛋糕过来呢。」

「这样太不好意思了，而且哥哥也不在家。」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是来帮小空打气的，这跟濑川在不在没关係啦。况且以前濑川忙着打工的时候，我们也会来帮忙吧？」

仁村在与小空开心交谈的同时，也将冒着热气的可可亚端到小空面前。

「来，请用。这次休息够了，你可以专心準备考试到大家回家再下来。我们都是站在小空这边的，而且我想美羽她们应该再过不久就会回家了。」

「谢……谢谢。」

小空开心到差点落泪，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小空喝了一口可可亚，温暖香甜的液体稍稍缓和了小空的情绪。虽然不清楚仁村了解多少小空的感情以及小空跟佑太的承诺，但这并不影响小空对仁村这番用心所抱持的感谢。在这种时候，小空也只有一个选择。

「既然这样……我就专心準备考试吧。」

「呵呵，这样就对了。晚餐的事就包在我身上，晚点就等着看我在可莉叶锻鍊出的厨艺吧。」

当仁村跃跃欲试地走回厨房时，小空在仁村身后微微低头表示感谢。在喝完可可亚离开客厅的时候，小空停下了脚步。我真的可以让大家对我这么好吗？这个想法让小空胸口感到一阵刺痛。

「……我得拿出相应的努力才行，毕竟我原本就是这么决定的。」

小空这么低声自言自语之后便上了楼。走进房间，她在深呼吸之后重新回到书桌前。

「在晚餐之前再写五页吧。」

小空抓起铅笔这么说道，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转暗。

儘管到了晚餐时间，小空仍迟迟没有下楼，这让小雏满脸担心地望着天花板。

「……小空姊姊好慢喔，小雏再去叫一次好了。」

「唔～大概是碰到不方便告一段落的地方吧。还是不要打扰她，我们先吃好了。」

美羽挂起让妹妹安心的笑容，接着看了一下其他人的反应。

「唔～这可真是伤脑筋呢。」

脸上笑容依旧不见破绽的仁村，留意着小雏的脸色这么说道。

「嗯，小空看来相当拚命，现在应该是能自由选择是否要去学校的时期吧？」

「应该是吧，我过来的时候小空已经在看书了，应该有三个小时了吧。」

听到仁村这么说，小雏难掩担忧。

「……小空姊姊不管早上、中午、晚上都一直在看书，这样没问题吗？」

「原来如此，小空可能有点把自己逼太紧了。念书要念得有效率，放鬆也是必要的喔。好比说跟小雏大人说说话，或是鑒赏小雏大人的笑容之类的。」

「真是的！佐古哥，你在胡说什么啦？」

「喔，不好意思，美羽大人现在当然也是美丽的特例，只是……我还是试着去叫小空下来吃晚餐好了。」

佐古说完话正要起身，但美羽制止了他。

「佐古哥，我明白你的好意，但现在还是顺着姊姊的意思吧。」

知道姊姊面临何种压力的善良妹妹，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美羽都想让小空用她不会后悔的方式面对。正因为这样，美羽原本就打算默默支持姊姊的决定。

「小雏，今天就我们四个人先吃，妈妈跟姊姊的份，我们就弄成让她们能马上食用的便当。」

「……嗯，小雏也要帮忙弄便当！」

听到美羽这个提议，小雏露出释怀的笑容。就算是寒冷的冬夜，也无法冷却她们展现的温暖，

从课业中稍微休息的小空，察觉到写着留言的卡片放在门外时，已经是过好一段时间之后的事了。卡片上是两个妹妹、沙夏，还有仁村跟佐古的鼓励话语。

「谢谢。」

小空在看过上面的留言后，对应该已经就寝的妹妹小声道谢。

卡片旁边摆有样式可爱的便当盒和两个保温瓶，两个瓶子分别是装味噌汤跟红茶，一旁还有两块外观相当可口的蛋糕，两个蛋糕都是从小空十分喜爱的蛋糕店买来的。小空从卡片上的留言得知，蛋糕分别是佐古跟沙夏为她準备的。

「大家对我保护过度了啦……」

连吃饭时间都不愿浪费的小空将单字卡摆在旁边，感受自己脸上因为大家的留言而浮现笑意，然而在此同时，小空也感觉到内心涌现一抹寂寞。虽然那不是后悔……儘管知道不是因为那个缘故应该只是单纯很忙……但小空还是忍不住会想卡片上少了一个总是会看到的名字，少了那个小空背负的感情所在。

「我一定要合格，因为这样我才算是站到起跑点上。」

小空将那天的事收进心底，想着自己喜欢的人以及朋友们，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準备考试，专注的她甚至没有察觉夜晚令房间充斥寒意。

小空专注的表情，与那名总是为她们拚命努力的善良青年有几分相似。

儘管时针越过了凌晨两点，小空仍埋首在课业中。

在只能听见秒针声响的房间内，勤奋的长女揉了揉自己带有睡意的双眼。

「唔……人家想说至少再解开这题的说……」

在双亲照片的看顾下，小空开始打起瞌睡。

直到最后一刻，小空的手都没放开笔跟参考书，彷佛这个行为对她来说是一种赎罪。

梦中的小空，回想着告白之后自己经历的种种——

——总觉得不该是这样，小空发出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叹息。

「美羽，我应该不是在作梦吧……」

听到小空满怀不安说出的疑问，成熟可靠的次女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不是都轰轰烈烈地告白了吗？没有人现在还说这种话的啦，姊姊。」

「嗯、嗯……可是……就是觉得……」

光是回想就忍不住脸红的小空，甚至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办到的。

在佑太的就职派对上，小空对佑太告白了，而这么做的结果是——

小空喜欢的哥哥接受了小空的感情，小空是这么认为的。

「唉……」

小空怀抱着开心与愧疚的感情，因为自己那时如果不这么做，结果一定是……

一想到那名佑太心仪许久、小空也十分喜欢的绝世美女，就让小空的胸口隐隐作痛。

那天之后，莱香仍一如往常地跟小空她们相处，然而莱香这身为成熟女性的反应，更让小空体会到自己的稚嫩并为此感到难过，而且……

「……一点都没有变吧……」

「嗯？」

「哥哥对我的态度，一点都没有变吧……」

小空再次发出叹息。从那天之后又过了许多天，但佑太跟小空的关係还是跟平常一样。不对，虽然告白之后佑太会跟小空牵手去上学，小空偶尔也会试着直接叫佑太的名字，对彼此的感情也有所认知，但小空觉得随着时间经过，似乎逐渐恢複到告白前的状态了。

「咦？可是你们有出门约会吧？就只有你们两人，而且还不只一次呢。」

「可是……对哥哥来说会不会……就只是带女儿出门去玩呢……」

看见姊姊沮丧的模样，美羽用严肃的表情提问。

「也就是说，舅舅都没有抱你，或是搂搂肩膀之类的吗？姊姊。」

「穿过人群或是在电车里的时候，哥哥应该有为了保护我而碰到肩膀吧。」

「那有没有对你说过『小空好可爱喔』、『今天也很漂亮呢』之类的……」

「出门前换好衣服的时候是会这样说啦。」

「不是啦，我不是说在我们面前，是更……像在咖啡厅彼此对望的时候，或是在耳边轻声细语的那种状况啦。」

「你是说哥哥吗？不是在说仁村哥吧。」

儘管看见美羽露出同情的眼神，小空也无从辩驳。

「……说得也是，舅舅不可能会那么做，嗯。」

金髮的次女这么说完便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儘管从那天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你们连接吻都没有……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