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ucifer004
录入:TennosAthena
校对:TennosAthena
修图:lucifer004
有个日课我每天早上都得做,而且只花五秒钟就能解决。
没错。做这日课不多不少,恰好五秒的时间才是最好的。
若超过十秒,会使状况在各种意义上变得危险,只花一秒却又完全不够。
什么时候动手?
这日课我无法凭一己之力完成,总是很难抓準时机。
为了顺利完成日课,我需要的是果断的心,也就是勇气。
完成后不管被说什么都不能受挫。所以这也需要坚强的内心。
因此真要说的话……
这早就超越了世间人从『日课』这个词所能联想得到的行为範畴。这是我的生存意义,就算说称之为生存目的也不为过。
一天中最重要的五秒都在每天早上来到。
就连今晨这与平时无异的早晨,也很快就要迎接——那样的五秒。
纵使我早就醒了,但我还是趴在房间正中央的床上,拿棉被盖住头顶埋伏着。
我把爱用的抱枕丢到床角,在漆黑的棉被中检查手机。
萤幕宛若光的洪水一般,上面的时刻是六点四十五分。
……差不多了。
我彷佛要在被窝中伏地挺身一般,手开到比肩膀还要宽一点的程度,双手手掌压在床单上。
我左脚伸直(由于小腿以下的部位会露出棉被,所以我用毛巾盖住)右脚膝关节弯曲到让膝盖顶到胸口的位置。我双脚脚踵往上挺立,脚趾顶在床单上,準备随时能够用力。为了即将到来的瞬间,这是最容易窜出被窝的姿势。
实行日课的方法相当多元。从棉被中冲出的作法也是各种模式中的其中一种。
为了让旁人误以为我躺在棉被中熟睡,我尽量把上半身往床单压低,小心不让棉被外观隆起得很突兀。
现在处于学校第二学期刚开始的时期,天气至今依然炎热,今晨气温似乎从一大早就飙得老高。我在二楼卧室才刚拉棉被盖到头上,汗水就涔涔渗出。
不,这汗水或许来自实施日课的紧张感。
——咚、咚、咚。
爬上楼梯的声块愈响愈亮。我的心跳声彷佛要配合那声音般愈发壮大。
走过楼梯之后,穿越走廊的脚步声变轻了。
然后,很快地连那细微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叩、叩。
我的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我没有做任何回应,下定决心无视。
「……哥哥?」
妹妹的声音轻柔到近乎气音,自原本半开的房门——因为不好睡所以我开着门睡觉——隙缝传来。
刚起床的妹妹跟平时那天真烂漫,宛若偶像团体参加深夜电台般充满朝气的她判若两人,这早已超越无精打採的程度,用行尸走肉来形容还较为贴切。就算被人戏称阴影下的蜡人也不足为奇。
面对明明精神不济却还是来叫哥哥起床的妹妹,我为了完成日课,决心将心化为魔鬼,无视她的声音。
「…………我要进去……罗?」
……
虽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但她进到我的房间。
声音自床上的枕头边——我的头上——撒落。
「……我进来……罗。」
感觉妹妹正隔着棉被看我。这时我虽想鼾个一两声加强自己正在熟睡的印象,但演这种烂戏搞不好反而会弄巧成拙也不一定。
「……哥哥这……贪睡鬼。」
我脑中浮现妹妹微微嘟着嘴的脸。
纵然感到有些错愕,但至少我装睡没被她识破。很好很好。
对拿棉被盖住头的我来说,眼前漆黑一片,我用来探知状况的听觉捕捉到细微的声音。恐怕是妹妹拿起了什么东西。
……她该不会打算拿平底锅赏这贪睡的哥哥一记吧?
不不,冷静点。这房中根本没有平底锅,再者,我的妹妹也没这么危险。
「喀嚓」一声,听似按下按钮的声音响起……
「咕咕咕~咕~!哥哥早安,早上罗,请起床……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啦啦啦?锵啦啦啦?
锵锵锵锵锵锵?嘟噜噜?——」
房中传出妹妹精神奕奕地唱着收音机体操第一节的声音。
这并不是妹妹突然打起精神,而是录在闹钟里的声音讯息。
我只要被这去年生日时妹妹赠送的闹钟叫醒,就会觉得精神舒畅。这恋妹情结还真是严重啊。
「……不起来…………啊,是死掉了吗?」
没死啦。
妹妹看调响闹钟也叫不醒我,就把闹钟放在床边桌上——我藉由坚硬的东西相互碰撞的声音得知——开始用手指隔着棉被戳我。
「…………咕、咕咕~咕~」
她软弱无力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在模仿濒死公鸡。不,我想濒死的公鸡也不会叫……总之是种无以名状的呻吟声,令人难过的声音。
纵然我想立刻起床来回报妹妹试图叫哥哥起床的努力,可是为了完成日课,现在还不是时候。但再一下下就好了。
「……咕…………」
看来她中途放弃了。拜託把咕~咕~讲完,不然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哥哥…………真是的,我要掀开罗。」
人家不要啦。
……只要有人说出等同想脱掉自己身上东西的话,不论是男是女都会反射性陷入「人家不要啦」的心情。
当我感觉棉被上方——后脑勺后方——被抓住的瞬间,棉被被掀开了。
机不可失!
我维持趴着的姿势抬起下颚。
前方——枕头对面——我看见目标正毫无防备地站着。
我犹似蹲踞式起跑般猛蹬床单,藉此让深深弯曲的右脚宛若弹簧般一口气伸直,如跳跃般果断往前飞沖而出。
我一点也不犹豫地抱住妹妹。
「…………咦?」
发獃的妹妹把脱力的身体交给我,毫不抵抗。我趁机紧紧拥抱住她。
清淡的香气自矮我一颗头的妹妹——日向——秀髮上传来……我们兄妹用的明明是同一罐洗髮精,但日向头髮却比较香,真是不可思议。
巨大柔软的东西抵住我的胸窝。
我身上的T恤、日向的睡衣,另外睡衣下大概还有一件小可爱,胸脯压倒性的弹力隔着共三件的衣服传来。这若是同班女生的酥胸,或许我心跳会加速到丧失心肺功能,但对方既是妹妹,我自然不为所动。我妹妹发育得真好,这心境恰似母鸟观察着雏鸟成长。
日向的脸庞距离我的双眼仅有十公分之遥。
乌溜溜的大眼睛,宛若皮肤下藏有日光灯般耀眼的白皙肌肤,饱满的双唇。若要我为这张脸下个标语,我会称它为可爱的Lolita Face……嗯,我还真是没有命名的才华。
我在脑中数着拥抱妹妹的时间。
很快就要五秒了。
得离开才行!
不过,不需要由我主动离开。
眼前日向的脸已不再是刚才那了无生气的人偶表情。她双颊染成大红色,紧咬着双唇,盯着我的双眼目光如炬。感觉她生动活泼,脸上表情充满生气……也充满怒气。
「等等!哥哥!离开我啦,笨蛋、蠢货、茄子、阿獃!」
我被日向推开倒在床上……茄子是什么意思?
日向抱着头髮出「呜~呜~」的沉吟声。
「呜~为什么日向每天都被哥哥拥抱啊~真是的,我明明想过要小心啊……为什么起床时脑袋这么迷糊呢。」
「唉,别在意。能从早上就跟妹妹有肢体上的接触,哥哥很高兴喔。」
日向气到纤细的肩膀颤抖。
「你这个,大变态!」
日向离开了房间。
我边听她飞速走下楼梯的声音边鬆了口气。
「……呼,今天也总算完成了五秒。」
我每天早上的日课,就是拥抱妹妹日向。
做这种事的原因,是因为我就如同日向所说,是个变态的缘故……才怪。我说真的。
小衣吉足。
这是我的名字。
虽然我觉得小衣这个姓氏的确堪称稀有,但吉足这个名字也的确罕见。为什么我会被取名为吉足呢?
根据外祖母的说法,这跟我妈的名字有相当大的关係。
我的母亲被外祖父取了个非常了不起的名字。
那名字太过高调,乍听之下还会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插图
那名字庄严到让人怀疑这会不会有什么庇佑,忍不住就想膜拜一下。
我的母亲觉得自己必须成为配得上这姓名的人,为此对自己施加了许多不必要的压力,一肩扛下这辈子必须活得不输给名字的宿命。她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所以她似乎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跟她一样,对自己的名字感到压力。
人生有好有坏。
不论是怎么样的人,都有其优缺点。
她要我包容这一切,自然地过生活。
所以我的名字是吉足。(译注:吉足在日文的读音中为Yoshiashi,yoshi有好的意思,ashi有坏的意思。)
吉足……听到姓名的来由,就觉得这名字受到庇佑。
多亏如此,我才能免于背负必须活得不辱姓名这种恐怕是世上现存之最令人敬谢不敏的宿命,没背过比小学书包还要沉重的东西,自由自在地成长。真是感谢母亲。
不过,我没办法让母亲看到我过得怡然自得的模样。
三年前的夏天,父亲、母亲还有我跟妹妹在家族旅行时住在某间温泉旅馆中。
旅馆的厨房半夜起了一场不明原因的火灾。
具备增添暖意的地炉、桧木澡堂以及树龄一百五十年以上粗大棵柱等特色,随处残留的传统与古风格局之茶室式建筑的淳朴老铺旅馆付之一炬。
在这场火灾中,我丧失了双亲。
我跟妹妹强烈希望能住在双亲原本打算在旅行结束之后就要展开新生活,连一天都还没住过的新居。这是双亲留给我们的东西。所以当时还是国中生的我们兄妹拒绝进入收容机构,也拒绝让亲戚收养。据说是父亲亲友的人愿意成为我们提出给学校以及区公所等文件的担保人。
我跟日向两人在这一方面充满双亲的希望,另一方面却毫无家族回忆,美仑美奂的新房中相依为命。
旅馆给付的慰问金、双亲的保险金、双亲的储蓄,令人庆幸的是我们在金钱上不虞匮乏……
但同时失去双亲的影响,使当时还是国二学生的我丧失了记忆。
在学校中习得的知识、喜爱的漫画的大纲、怎么骑单车、如何拿筷子、格斗游戏超必杀技的输入法,喜欢的Niico动画、秘传生蛋拌饭的作法,诸如此类的东西我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我丧失的是与我人生有关的人物的记忆。
跟我愈是亲密,就被我遗忘得愈彻底。
纵使我记得国小低年级时的级任老师,但对家人却连姓名跟长相都一无所知。
国二以前的记忆至今尚未恢複,所以我没有跟双亲有关的记忆。那些全都是事后自照片上看到的影像。跟妹妹日向之间的回忆也只有这三年间的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