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初次購物

——好刺眼。已经早上了吗？

白色的光线穿透我的眼皮，这是我住进这间屋子以来，头一次感受到白窗外透射进来的朝阳。咦？我昨天是睡在哪里啊？床是摆在西侧的位置，照理说白天应该照不到阳光……怪了？我努力用尚未清醒的脑袋理清头绪。

不行，还是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昨天……好像有某个客人来访……

伸了个懒腰后，我开始环视周遭。唔……

只见身穿一色烹饪服的露莉丝站在厨房里。

对了，昨晚露莉丝来到我家……

她胸前抱着—个大盘子，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地走着……

那个样子简直就像是忙着配膳的小学生。摇摇晃晃、摇摇娃晃。

嗯？总觉得她的走路方式怪怪的……

这次她一手拿着鸡蛋、另一手拿着锅子，果然还是脚步沉重地在移动菩，那些东西应该不会很重，即使如此，露莉丝走起路来仍然战战兢兢。

话说回来，眼前的光景就和五年前如出一辙，实在太令人怀念了，我不禁露出了微笑，记得那时候经常和她一起负责配膳。

我一面回想着往事，一面仔细观察露莉丝……纤细的大腿从纯白烹饪服的下摆延伸出来，然后是包着纤细小腿的纯白长袜。再往下看，可以看见她的脚上穿着红色条纹的拖鞋……

也用不着如此忠实地呈现小学生的模样，虽然我心里这么想，不过木製地板所发出的叽喳声响还是令我相当怀念。

接着露莉丝开始切起蔬菜，她将整颗高丽菜放在砧板上，轻轻地捲起袖子，然后紧握住和她的手相比之下显得大上一号的菜刀。

左手的握拳按住高丽菜，右手的菜刀缓缓地逼近黄绿色的菜叶……只听到露莉丝小小地「嗯！」了一声。喂，等等，露莉丝，就算是在灌注力量，切菜的时候也不能闭起眼睛吧，太危险了。

「……唔？那是什么……」

就在此时，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露莉丝身后的丰盈秀髮下，好像……

露莉丝身穿的烹饪服属于在背后打结的款式，这不是重点，虽然我以前就读的学校採用的是将巨大钮扣安在胸前的款式，这只不过是些微的差异。

问题是从那件烹饪服微微敞开的接缝中，隐约可以看见肌肤的颜色。

每当及腰的乌黑长发来回摆动的时候，就能看见一大片光溜溜的后背，隔着白布也不难看出肩骨所形成的淡淡阴影，纵贯背部中央直到腰际，鲜明的脊椎曲线强调着露莉丝良好的体态。

继续往下看，包覆着小小臀部的是白底水滴图案的内裤……呃——

「露莉丝，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忍不住出声。听到我的声音后，露莉丝小小地跳了起来，看样子她被我吓到了。只见她张着可爱的大眼睛看着我。

「啊，贡，你醒来啦，早安。」

露莉丝的脸颊染上些许红晕，扭扭捏捏地低下头。扭扭捏捏、扭扭捏捏，大腿不断相互磨蹭着，看起来就像是尿急一样，双脚也呈现内八的姿势，扭扭捏捏、扭扭捏捏……

右手搭在胸口轻轻握拳，左手拚命地将烹饪服的下摆往下拉，想要儘可能地遮住自己的大腿……扭扭捏捏、扭扭捏捏……

看到她的正面之后，奇怪的感觉更加强烈了，白色布料下的肤色依稀可见，圆形的领口下，可爱的锁骨若隐若现；本来应该被裙子或短裤覆盖住的大腿，此刻正散发出如同白百合般的耀眼光泽。

和透着肤色的上半身不同，下腹部隐约可以看见水滴图案的布科，而且还是倒三角形，没错，是真的，我没看错。

「那个，露莉丝，你这身打扮……」

烹饪服底下是什么情况完全一目了然，简单来说就是她的烹饪服底下只穿着一条内裤。可是她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啊？

我有一种难以书喻的抗拒感，并不是说她这身打扮不能看，该怎么说呢？

露莉丝有点慌张地解释说：

「啊，对不起喔，贡。本来下面除了袜子和拖鞋以外，不能穿其他东西对吧？但是但是，那个……我果然还是觉得很难为情，所以……下面能不能至少让我穿着内裤呢？」

说到这里，露莉丝羞红了脸，她低下头。

呃，为什么要问我能不能穿啊？

「我说啊，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咦？因为这么做可以讨地球的男性欢心，书上是这么写的呀。虽然本来烹饪服底下应该要全棵的，不过，那个……那种事情还是应该等到结婚以后再做比较好，不然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就麻烦了。可是我又想让贡高兴，所以，那个……」

『乱子』是什么意思？『乱子』！？

露莉丝又再度低下头，这次她的脸红到耳根子。扭扭捏捏、扭扭捏捏，那互相磨蹭的大腿确实十分可爱……

露莉丝，这是个天大的误会，更何况想要用这种打扮的话应该穿围裙才对！烹饪服配上拖鞋是另一个次元的搭配方式……不，搞不好真的有人这样穿喔。毕竟是小学星人，露莉丝的星球上一定很流行这种穿法……喂！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啦。这单纯只是露莉丝会错意罢了，她把烹饪服误认为围裙了。

低下头的露莉丝仍然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不过这种独特的会错意方式，也挺令人怀念……真的好像回到了五年前。

——外星人……吗？如果是真的，也就能说明她以前为什么经常会产生一些奇怪的误解了。像是提到白鹳的时候也是，还有问我圣诞老人是不是外星人的时候也是，就连看到典型外星人『小灰人』的图片时，她也正经八百地出「没有这种外星人唷，头再尖一点的人种倒是有……」诸如此类的话。

现在回想起来，你的言行摆明是在强调自己是外星人喔，露莉丝。

露莉丝昨天曾经说自己是一颗名为小学星的星球公主。仔细想想，她的话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是实际目睹十二岁模样的露莉丝出现在我的眼前，而且还被她带到宇宙船内说明了来龙去脉之后——

不想相信也不行了。

呼……从窗户吹进来的风吹起了烹饪服的下摆。「呀！」露莉丝髮出小小的悲鸣，同时两手按住下摆蹲了下来。

我都忘了，露莉丝目前正穿着一身极具争议的打扮。

不晓得为什么，我不喜欢她打扮成这样……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正被我注视，露莉丝显得更加害羞了，即使眼角泛泪，她仍然拚命忍耐，其实根本不需要做这种让自己难为情的打扮。

没错，我不希望她做这种打扮，我不希望她穿成这样来引诱我，这样是不对的。与其说露莉丝不应该做这种事，倒不如说露莉丝做这种事反而会让我觉得哪里不对劲。

更何况她的外表又跟五年前一样，让我的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总之露莉丝，我待会再纠正你的误解，你先去换衣服，穿一般的服装配上围裙就行了，现在马上去换。」

露莉丝楞楞地歪歪头，以向上的视线凝视我，眼神像是在说「有哪里弄错了吗？」之类的话。

「别问了，先快去换衣服……」

我儘可能保持平心静气，语气还是显得有点不高兴。

我非常不喜欢她打扮得成熟妩媚的样子。

我只希望像五年前一样，能以好朋友的身分来看待彼此。

「那么，贡，你先坐着等一会，我马上开始做菜。」

换好衣服的露莉丝立刻继续做起料理。

这次她穿了桃色的无袖上衣和格纹迷你裙，身上套上桃色的围裙，总之很普通的打扮。0K，露莉丝果然还是适合这种风格。

她轻盈地转了个圈……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轻快脚步，娇小的身体在迴转的时候，格纹迷你裙也跟着翩翩飞舞。

纤细、洋溢着青春弹力的大腿在朝阳下闪闪发光，美得犹如初雪一样，不染一丝污秽，形状姣好的膝盖、像是刚做好的年糕般光滑细緻的小腿、从细小的脚踝到浑圆可爱的脚趾，一切都完美无瑕，让人不知不觉看得入神。

看来她刚才真的相当难为情。其实又不会被别人看到。不过太好了，至少露莉丝有正常的羞耻观念，要是她在我面前穿成刚才那样还不以为意的话，我会十分困扰。

我还是希望露莉丝保持这种健康有朝气的模样，踩着活泼开朗、天真无邪的脚步。这样才像是露莉丝，没有必要刻意去装成大人的样子，露莉丝只要维持原本的那个露莉丝就可以了。

透过桃色的无袖上衣，可以看见小小的肩膀正在夸耀着自己的美丽曲线，光滑的腋下若隐若现，不知道该说紧实还是平坦的上半身套上了桃色的围裙，围裙的带子在腰际绑成一个笨拙的蝴蝶结，显得十分可爱。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一切都和五年前一样，开心地做着料理的露莉丝，以及在一旁看着她的我，什么都没有改变，世界上最美好的时光。我一直以来不断追寻的时光。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即使是外星人，露莉丝还是露莉丝，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这点是不会改变的，何况她真的一点都没变。

一个转身，哒哒哒，露莉丝小跑步跑向瓦斯炉。

努力做早餐的样子彷彿就像是新婚妻子……

没错，问题就是出在这里……求婚啊……唔，真是的！

突然跟我提到这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坦白说我很困扰。小学时代的好朋友用小学生的外表对我说了那种话，不觉得困扰才奇怪。

如果露莉丝的外表和我一样是高中生的样子，也许结果就不同了。

露莉丝手持巨大的平底锅……不，并不是平底锅本身有多巨大，而是她的个头太娇小才会给人这种感觉……总之她一边拿起瓦斯炉上的平底锅，一边哼着歌，看起来心情很好……

在一旁默默看着的我暗自盘算，总之不解开误会是不行的，而且必须要儘快，时间拖得越久会伤害她越深，乾脆现在就把实情告诉她吧。嗯，就这么……

咻！伴随着划破空气的锐利声音，眼前突然飞来一个不明物体……然后！

「呜！」

「呀！」

视野染上一片雪白。有种黏糊糊的东西覆盖在我的脸上……慢着！

——好痛！不对，应该说……

「好烫！！」

「哇！贡！」

「对不起……」

露莉丝无精打采地低下头。

「因为我突然想试试看。那个……」

看来刚才袭击我的神秘物体是荷包蛋的样子。露莉丝应该是想……

「那个……我一直都很憧憬着把荷包蛋向上抛，再用平底锅接住的动作。之前看到电视剧里的新婚女性这么做的时候，看起来都好幸福的样子，所以……」

所以在她有样学样下，抛蛋的角度出现了些许误差，结果就变成向后抛了。

「那个……我太得意忘形了。对不起……」

……露莉丝显得很沮丧，感觉好像越缩越小了。刚才至少还有高年级的样子，现在却缩小到只有低年级的程度。

可爱的眼睛也开始湿润。

「今天早上我老是把事情搞砸，对……不起。」

令人怜爱的声音因为呜咽而颤抖。唔……真伤脑筋。看到她那个样子，想生气也没办法生气了。

「不、不要紧，这种事很常见的，你不用太在意。」

我设法安慰了她几句。

没想到此举反而令露莉丝更沮丧了，垂头丧气的她说要去拿湿毛巾，是我太多心了吗？总觉得围绕在她身边的幸福气息好像变淡了。不对，岂止是变淡，我看都快要烟消云散了。唉……这下该怎么办……

「真的很抱歉……」

道歉的她将毛巾递给我，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厨房，那副无精打採的样子和先前完全不同，就像是被主人斥责的小狗。

看到这样的她，我的胸口彷彿被揪住了一样难受，她是我的好朋友，是我非常非常重视的挚友，我不希望她这么悲伤。

「露莉丝，那个……」

说到这里，我突然感到一股奇妙的既视感袭来。我以前好像也曾看过这样的露莉丝，那是在……

对了，是在小学进行烹饪实习的日子，记得当时我们是在製作汉堡吧，那一次露莉丝也是不小心把肉给烤成黑炭了。

她现在就像当初一样沮丧，当时她正坐在椅子上，愧疚得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而且后来好像还哭了？没错，虽然刚开始她很坦然地向大家道歉，但是被大家安慰了以后，她反而哭了出来……

不经意回想起这段往事，我不禁露出微笑，露莉丝真是一点都没变。

这么说来……那个时候我是怎么安慰露莉丝的……

「……什么事？」

听到我的叫唤声后，露莉丝回过了头。哇！表情变得好阴沉……真糟糕。

「那个，我说啊……」

安慰的方式错误的话，恐怕只会造成反效果。就算温柔地对她说「别放在心上～～」这种话，也只会加深她的罪恶感，毕竟我这位倔强的好朋友总是对自己要求相当严格。

——那个时候我是怎么做的……我想想，唔——

环视了房间之后，我的视线落到已经做好的早餐上。桌边放着一盘涂抹着茶色酱料，看起来像是肉丸子的东西——对了！那个时候！

我迅速伸出手，拿起肉丸子……

「啊！」

二话不说放入自己的口中。

肉汁的香气在嘴里扩散。不知道是否是考量到早餐的缘故，甘甜的酱料味道调得比较淡，对刚睡醒的人来说刚刚好。说真的，非常好吃。

露莉丝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大概是还来不及反应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吧，接着我露出苦笑的表情说：

「不好意思，因为我肚子饿了，所以忍不住偷吃……」

我嘿嘿嘿笑了几声。没错，那个时候我也是咬了一口露莉丝的点心，然后对露莉丝说出「这样我们就扯平啰」这句话。

露莉丝用困惑的视线看着我，后来她似乎是想起当时的事情了，轻轻发出理解的声音，脸上也逐渐变成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不、不可以偷吃啦……真是的……贡就像个小孩子。」

虽然眼眶还残留着泪水……但是露莉丝已经微微扬起了嘴角。像是下雨过后，自云层间洒落的阳光，她的笑容洋溢着温柔的光辉。

看着她的笑容，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我也不由得跟着微笑，活生生的露莉丝真的就在我的眼前，我深切体认到这个事实。

「抱歉、抱歉，不过很好吃喔。」

我是说真的，本来还想说早餐吃肉丸子稍嫌口味太浓郁了……不过可以感觉得出来露莉丝有为吃的人设想。

露莉丝又再一次僵住了，她连忙低下头，脸颊染上淡淡地红晕。

「为，为了对偷吃的人的惩罚，你必须要来帮忙我才行喔，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