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天。
那天,我醒得特别地早。
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就觉得自己像是刚躺下,就起来了。
不知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感觉,反覆忆起昨日和市子分别时的对话,怎么也难已入睡——
「……你在干什么呢?」
朝着正坐于充满阳光的屋子正中央的风,我寻问道。她像是披上乖乖小猫的皮般,用那值得表扬的态度正在看本很厚的书。
「看书。」
这事我一看就明白了啦。
事情的争论点不在这,我昨天才刚整理好的房间,现在已经一塌糊涂,而且原来放着各种书箱的书架已空空如也。
「那个,我完全没察觉有发生过地震?」
「嗯,没有发生过噢。」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自首,不过对方性格恶劣,不能这么拐弯抹角。
「我说那个。」
我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说,怎么指出才能让风明白,总之——
「啊——……」
我很快就发现自己要说的话是毫无意义的。
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
「……算了。那个,风,我想问你些事。」
「我在看书。」
「嗯。对不起。」
不对,等一下。这个事态发展不对吧。
「我说,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书。」
「借我下。」
「嗯。可以。」
不对,不是这样。顺序不对。
「好吧,先不说借书这事,你把这里弄得这么乱是什么情况。」
「没事。看起来乱七八糟,但其实什么地方放着什么书,我都知道。这样反而更方便我找书。」
「不要用那种不整理东西人常用的借口敷衍我。嗯等下,问题也不是在这里。至少这种话请你在自己的房间里说。」
「嗯?」
风总算抬起头来。
「之前是你说请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的确是有说过。」
不是我,是市子她说的。
「但是,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弄乱到这地步的。」
「是嘛,那实在是不好意思了。请原谅我吧。」
风正了正身子正坐着,向我低头伏地谢罪。
「对不起,我直接把你的话当成表面意思去理解。如让你因此感到不快,我道歉。」
「啊,没有。你不必说到这个地步啦。」
风那出乎意料的行为令我不由地着急起来。
「狗狗和我说让我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而且身为房间之主的你未提出任何异议,所以我就这么接受了。对不起。」
「不是啦,是我将这么小的事说过头了……」
「你也真是的,明明自己没有说过,我怎么会知道你会想,"既然用了我的房间,就一丝一毫也不能弄髒""既然想用我的东西,事先得到我的同意再用是天经地义的"之类的事。」
「……」
「我应该想到,你这家伙也许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是因为我没有考虑周全,对不起。」
「……那个。」
为何,为什么,明明是被害人的我会受到责骂。
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好惨。
「……你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吧……」
「是嘛。可以吗。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风她那半睡不醒的视线,再次落回到那本看到一半的书上。
为何我内心浮现出"败北"两字。
「嗯?这本书……」
我读过风手上那本厚厚的书。
自己对自己的东西有印象是理所当然的,但那本是我很久未曾翻过的怀念之物。
一直一直放在书架的最深处,这册书是——
「嗯?怎么了?」
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了吗?风的视线离开了书本。
「啊,没什么……」
记得小时候反覆看过无数遍。
直到书的边角损伤,书变得破破烂烂为止,普经反反覆复热衷于读此书。
每次有了新书想清理书架的时候,怎么也捨不得扔掉这本书——一本童话书。
「啊。对了。我明白你说的"品味"的意思了。」
风这种突出其来的话,把我心中郁闷的心情都吹走了。
「我前面看的书里有写。叫词典的书。那个,有趣。」
「词典?」
「嗯。」
风说着指着压在地板上的一堆书的最下面的日英辞典。
「因为在意所以你查了?」
说到底,果然你还是不懂吧。
「虽有点在意,可还没有到想要查的地步。看的时候,正好看到而已。」
「等下等下,根据你的说法,不就是说,你从日英辞典的第一页一直看到最后一页了嘛。」
「有什么问题吗?」
「……咦」
「辞典真有趣。看得越多,辞彙量也会越多。」
风像是迅速展现她才学会的辞彙般,说着複杂的辞彙。
我真的哭笑不得——好吧,事到如今就算对她这些奇怪的言行进行任何吐嘈也毫无意义。
刚才的对决失败了,但这次我可要来真格了。
「那个,风。我有事情想请教你。可以吗?」
「什么事?」
「那个……」
虽说开了口,可怎么挑明呢。
「你不用客气。只要是我知道的事,你都可以问。」
「那么,我就直言不讳地问了。请告诉我相亲的诀窍。」
「相亲的"诀窍"?」
「是的。我怎么也搞不定这事……怎么说呢……」
……昨天的事令我很在意。
「为何问我?」
「因为你的相亲不是已经顺利结束了嘛?」
——是的,根据从前天到现在与风之间的对话,让我确信了这件事。
她的相亲已经结束了。
不知为何,我很轻鬆地看出了这点。
「不是,我呢。」
「拜託告诉我吧。」
「……嗯」
于是风左思右想了一会——
「没有所谓的诀窍啊。」
终于,给出了很有她风格的简洁明了的答覆。
「没有……吗?」
「既然你问了,我就想了下,在相亲活动里,完全没有需要"诀窍"的必要。还不如说,是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怎么又这么回我?」
「嗯。没有这种"能让相亲的能力变高","简单地完成相亲"之类的方法。」
「相亲是这么难的事吗?」
我并不是退缩,只是总处于初等摸索阶段,才让我的声音多少蒙上了灰心的色彩吧。
「不是什么难事。很简单的。」
风像给我打气般这么说道,可她这话和之前说的又自相矛盾。
「我不是说了嘛,不要想太多。」
风用她那半梦半醒的眼神,盯着我看。
「好好地凝视对方。」
「所以说,你是指市子吧?我不是有看着她嘛。」
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除此以外我无话反驳。
「嗯。你是那个吗?风吗?」
「什么?风不是你嘛?」
「算了算了。」
风放弃般的耸了耸肩。
奇怪了。我明明和她在用日文交流,可是对话就是连不起来。
「你能不能再稍稍给我点启发呢?」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死心地询问风。我开始渐渐习惯她的对答方式,而且我不想这么简单就放弃。
「具体来说嘛?果然你不擅长去解读那些不清不楚的话和事啊。」
风说着不知算不算深奥,却让人听不懂的话,她又露出在思考什么的表情。
「嗯……你从出生起就一直住在这个镇上吧?」
「嗯,是的。」
「嗯。你就那样搬到其他城镇去住的话,就连我也觉得你好可怜。」
我自动无视她那些不知所谓的话,只拣听得懂地听。
「那么,一起在这个小镇里散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