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動搖的思念

「準备好温水之后，和柠檬汁与蜂蜜混合……」

我在自己家里的厨房，看着母亲为我準备的笔记，慎重将材料混合。

在平日上午，我比平常稍微早起床準备的东西，是一种名为热柠檬茶的饮料。那是在这个开始令人感受到些许寒意的季节里，最为应景、最能让人全身温暖的饮料。

「最后加入满满的爱情……啊，妈妈怎么这样啦！」

虽然母亲总是忙碌工作，在国内外四处奔波，但是前阵子回国时仍然留给我这本笔记，在字里行间还能看到许多淘气的爱心标誌，毕竟这据说是妈妈把爸爸『手到擒来』时製作的饮料。

「桂家秘传……充满爱情的饮料……」

我注视那升起淡淡热气、装有饮料的容器……接着抱着像是祈祷般的心情，伸出了手。

「唔～～嗯……唔…………不管了！」

在午休时间，我手里拿着装有热柠檬茶的保温瓶，往校舍屋顶走去。

最近我和诚，还有帮我和诚打好关係的西园寺世界，三人都会一起用午餐。

西园寺特地为我们準备的这个地点，是没有其他人会前来的屋顶。据说她是用想让处于休社状态天文社继续活动为藉口，向担任顾问的老师借到钥匙的。

『毕竟诚那家伙真的很不解风情，讲话也不怎么机灵，不过这些问题就交给我解决吧！』

西园寺原本就是诚的朋友，而到了现在，她对我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好友。

我在与诚开始交往之后，两人也约过几次会，我自己也逐渐拥有自己是诚『女友』的自觉，虽然还是有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而为了欠缺经验的我们努力牵线的爱神邱比特——西园寺，是她主动为我们扮演那样的角色，她真的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真……真的很好喝，桂好厉害。」

就像现在这样，她喝着我招待的柠檬茶，表现出十分高兴的模样。

连坐在我身旁的诚，脸上也露出笑容……

最近为了準备校庆，大家都变得比较忙碌，身为班级干部的我，也有更多事情得做，不过……唯有这段在午休时间的短暂时光，是我无论如何都想好好享受的一段时间。

「诚，你也跟桂说点感想啊！」

「嗯、嗯，很好喝，言叶。」

「……谢谢。」

我们三人并肩坐在一起，享受温暖香甜的金色饮料。

对我来说，这段时间正是顶点的幸福、闪耀金色光芒的瞬间。

身边有恋人与好友陪伴，我真是太幸福了。我是这么想的。

*　　*　　*

也许我正处于不幸吧。

说是不幸，也许该说是不够幸运？虽然我不想将责任牵拖到我根本就没见过的『神』，但是如果那种东西真的存在，那我一定是被讨厌了——我甚至开始产生这种不毛的想法。

在一开始的时候，也还是有令我开心的事。在上午无聊课堂的休息时间时，我收到勇气传给我的简讯。

『要一起吃午餐吗？』

如此简洁的邀约让我很有好感。不过话说回来，也许是因为我原本就对此充满期待的关係。如果是勇气的话，或许不管是什么样的邀约方式，我都会开心接受。

可是紧接在之后不久——我又收到其他信件。

『一年级午休到更衣室集合。』

（社长？为什么只有一年级？）

女子篮球社的社长用信件联络社员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但是只有一年级，又是临时要人过去……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有些不舍地把勇气传来的信件再看过一次，接着……

『女篮社那里有事，我会晚点到，可以吗？』我抱着会被拒绝的心理準备写完回信。

但是在勇气立刻传回的信件里……

『完全没问题。』

是这样体贴到令人意外的话语。

『谢谢，那我们晚点在餐厅碰面吧，麻烦你了。』

虽然会迟到，但是这个承诺我希望无论如何都能守住，抱着这心情的我按下发讯的按键。

午休时间——我很早就先来到社长指定的女子更衣室，虽然我自己提早赶来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帮助，但是我无法耐着性子悠哉留在教室，一直等到集合时间才动身。

之后也才有一、两名社员前来，令坐在更衣室角落等待的我更加焦虑，偏偏在这种时候，时钟的指针速度就是感觉格外缓慢。

（话说回来……选在更衣室这种地方……）

由于女篮社的人数很多，因此社办无法容下所有的社员。可是，如果只有一年级，那么就算在社办集合应该也不成问题……社长却特地选在更衣室，简直就像是要避人耳目一样。

（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也是因为自己原本满怀期待的计画被这件事搞砸的关係，这时的我心中累积许多不悦。

「甘露寺呢？平常她很少会迟到。」

最后来到更衣室的主导人——也就是把大家找来这里的社长，在环视过室内之后这么说道。

甘露寺是一名一年级王牌社员的名字，由于他个性拘谨，因此很少迟到，但是嫉妒她的人也不少，所以就像现在这样，只要偶尔有些状况，就会被抓出来挑剔。

「不能先开始吗？这样拖下去，午休时间都没了。」

说这句话的人是加藤，我记得加藤和甘露寺的感情似乎不错，所以她这么做，是为了转移话题吗？

「也好。」

社长看来赞成这个提案，照着加藤的意思开始说明。

「在这间学校的女学生之间，有个秘密的传统，我想大家多少都有听说吧？」

此话一出，更衣室内的气氛顿时转变。

该怎么说……那就像做了坏事的人互相窃笑的廄觉，实际上确实有几个和我同年级的人，开始互使眼色，或是微微点头……我讨厌这种感觉。

那个传统我也曾经听消息灵通的同学提过，校庆时的秘密传统，就是女生会主动邀约男生，设立所谓的『休息室』。

具体来说，就是把避孕用品交给心仪的对象，然后将对方带到混在各种展览摊位间的秘密房间——也就是『休息室』内……总之，就是做些色色的事情，虽然我觉得两情相悦的人想做什么是他们的自由，但是在学校里，未免也太夸张了。

「关于『休息室』，历年都是由几个运动社团轮流设置，但是我始终认为那种事很不妥当。」

这是很合乎道理的论调。

虽说如此，这样独自展现正义威，不一定是好事。

不出所料，在一年级社员当中，有不少人露骨地皱起眉头，那些多半都是对『休息室』满怀期待的人。

至于我则是怎样都无所谓。比起那件事，我现在只想快点去见勇气。

「我也和其他社团的社长们提过了，结果跟我想的一样，也陆续有人提出差不多可以停止的意见，毕竟那种传统太奇怪了。这点大家都有共识。」

虽然社长的语气逐渐变得慷慨激昂，却让我感觉像是在谈论某个遥远国度的事。就算社长搬出那些只有她看过的，其他社长。跟『大家』，我也无法体会她们当时的状况。

说穿了，那种讲法只会让人产生「那些是真话吗？」的疑问。

事实上，也已经有约半数的人，对社长这番话露出不耐的表情……但是她似乎没有察觉。

「特别是我们这个社团，只要展现出全员一致反对的态度，相信其他社团也会自然朝中止的方向靠拢。所以——」

暂时停下说话环视众人的社长，理直气壮的态度反而让人怀疑她怎么会有那样的自信。

「我们要在放学后进行表决，目的是将所有人的意见，朝废除『休息室』那种愚蠢传统的方向整合。不过，在高年级当中，也有想搞『休息室』的人，要是输给那些人，我们今年就得继续浪费时间準备那种无聊的东西，所以我恳求各位，请赞成我的意见。」

（简单的说，这也是女篮社内部的势力斗争吗？）

『休息室』赞成派与反对派的斗争。社长是反对派代表，所以才这样偷偷只把一年级的人叫出来，事先巩固票源吗？靠这种方法拉拢票数，真的可行吗？

（真无聊。）

社长虽然不是什么坏人，却也不算特别有人望。之所以得搞这种手段，理由似乎不难想像。

虽然我觉得社长有些可怜，但是这代表无论实力，还是人望，都另外有人在社长之上。例如——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正巧在这时开门进入更衣室的人，就是先前不在场的甘露寺。她身材高挑，留着一头感觉像男生的短髮。

社长微微点头，甘露寺自然地走到加藤身旁，只见加藤将自己留着马尾的脑袋朝甘露寺凑了过去，附耳对她说了些话，加藤应该是为她在解释现在的状况。

在一年级社员中，有人露出鬆了一口气的态度，甚至有人乾脆不看社长，而是注视甘露寺。

（这差别还真是明显……无聊。）

毕竟是篮球社。社员会以有实力的人为中心，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受到一阵视线而抬起头，发现加藤正目不转睛地瞪向我。

（……怎样了？）

我才刚感到疑问，加藤便转头朝社长开口：

「我们对社长的意见，并不打算反对。不过——」

说到这里，加藤又朝我望了一眼。

「我看过有个一年级生，跟那些应该是赞成『休息室』的学姊们，关係非常要好。」

此话一出，更衣室立刻充斥不安的气息。

这也难怪。讲白了，加藤就等于在说「这里有赞成派的间谍。」一样。而且……她还刻意看着我。

（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知道她讨厌我。要讨厌我，那也是她的自由。

可是那家伙八成想要连知惠学姊她们也要拖下水，毕竟和我关係要好的学姊就只有她们。

最重要的是，我不打算为这种无聊的事拖长在这里的时间。

因为，勇气他正在餐厅等我！

「是吗？」

然而，社长的语气却显得不以为意，让人感受不到什么危机感。

也许是因为反应太过平淡的关係，加藤显得有点不耐烦。

「是啊，这不是很危险吗？」

「不过，就算过去真是那样，听过我刚才说的话后，相信对方也能明白道理。不是吗？」

也许是想展现自己的胸襟，社长朗声说完话之后，又再次环视众人，

对我来说，社长无意搜寻犯人的态度自然是一大帮助，不过更衣宣内的气氛却显得更加难堪。在这里的所有人，既无法随便点头同意社长那样的意见，也无法激动地出言否定。

或许是没有人出声回应的关係，社长只好向那个一直站在加藤身旁的人——也就是向甘露寺徵询意见。

「怎样？甘露寺。你应该也是赞成吧？」

「呃，嗯……算是啦。」

感觉不是很清楚状况的甘露寺暧昧点头回应。儘管如此，或许是获得顶尖球员的赞同而感到满意，社长满脸笑容点头说：

「那就这样，各位，放学后拜託你们了。」

「……是！」

儘管态度中充满犹豫与不甘愿，但大家都还是做出条件反射般的回应，这种对应态度是被体育系社团磨练出来的。

「好，解散！」

社长总算髮出让人期待已久的号令，我迫不及待地抢先起身，就在我打算快步走向出口的时候——

「等一下，喜连川。」

……却被加藤拦住去路。

「有事吗？」

不过我没空理你。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午休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

「没什么好问的吧？你跟足利学姊走得很近不是吗？你到底站在哪边呀？」

「说什么哪边……」

真无聊。

我挺喜欢知惠学姊没错，不过至于学姊是不是想弄『休息室』，那种事我根本就没有听过。

在这段时间，其他人也都纷纷离开更衣室。

我也要快点到餐厅——

「七海也知道吧？足利是最支持那个企划的人，社长也是因为这样才搞这种手段。」

我突然觉得，加藤这人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虽然她有压低音量，但是她口中的社长明明还在更衣室内，有人会在这时说那种话吗？

知惠学姊和社长的交情算不上好，这件事我也知道，不过与其要说是有什么过节，似乎纯粹只是个性不合而已，这点光是从今天的事情来看，也是再清楚不过。社长这种偷偷摸摸搞手段的处事方式，肯定会让学姊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