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洛萝缇走到札托所居住的仓库。 
仓库里还残留有破坏过的痕迹,一群看起来似乎是仓库的工作人员们正在面对面地交谈。她稍微窥视仓库里面的状况,发现札托的行李和人影已经不见蹤迹,因此洛萝缇只好离开现场。 
洛萝缇在下一个前往的场所中便找到札托。洛萝缇看到他的脸时,发现自己正有一股莫名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但是,札托的想法大概与洛萝缇正好相反,他明显地露出厌烦的神色注视洛萝缇。 
札托现在所待的地方是洛萝缇第一次看到他时那个小巷子里的空地,也是札托当挨打专家的地点。当初看到他时,这里聚集不少人潮,不过现在却只有礼托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看板旁边。 
「……找我有什么事?」 
札托轻声地如此询问。 
「就跟我昨天说过的一样,我的任务是帮助札托先生。我想试试看能不能设法帮助你,所以就来到这个地方了。」 
札托的脸上显露出相当困扰的表情,接着便叹了口气。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洛萝缇指向札托的旁边如此问道。札托什么都没回答,所以洛萝缇就擅自在那个位置坐了下来。 
札托不发一语,他似乎已经放弃叫洛萝缇杀死自己的想法。 
「没有客人上门呢……」 
「因为是中午时间。」 
一边如此交谈,札托一边眺望着鲜少行人往来的巷子。 
两个人一言不发,太阳就在一片沉默之中微微倾斜并且落下,夜幕渐渐低垂。 
「没有客人上门呢……」 
天黑后,昏暗小巷子里的行人渐渐增加。走在巷子里的行人们一看到札托和洛萝缇的身影,就偷偷摸摸地交头接耳,同时避开两人走了过去。一个走在巷子里的行人指着洛萝缇低声说道: 
「喂,那个人就是武装司书……」 
「真可怕,她那样子应该杀过一百人还是两百人吧?」 
「视线别和她对上,会被杀掉。」 
「真是个怪物。」 
看来札托硬挺住洛萝缇攻击的这件事,已经成为这个镇上的八卦消息了。的确,虽说洛萝缇只是见习生,但是应该很少人会认为自己能够打倒挡下武装司书攻击的札托吧? 
「没客人上门呢……」 
「都是妳害的。」 
「……对不起。」 
「妳真是找了不少麻烦。」 
札托一脸茫然地开始抱怨。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想要钱呢?」 
洛萝缇如此问道。实际上,这是她早就感到疑惑的事。 
「……我打算要去邦特拉图书馆,受到武装司书集体攻击的话,这样一定能杀死我。不过因为邦特拉很远,所以旅费也不是普通高。」 
「不是有那些钱吗?」 
洛萝缇指着放在札托旁边的一迭纸钞,札托则用下巴示意叫她自己看看。洛萝缇拿到手上一看,虽然是一整迭纸钞,却意外地轻,原来只有最上面和最下面是真正的纸钞,其它都是报纸。 
「……好过分。」 
「我不在乎,反正我不会被打倒,如果这镇上有人能打倒我的话,我也不用特地跑到邦特拉了。」 
「……不过这样还是太过分了,你会被扁得很惨哦。」 
「正合我意。」 
洛萝缇叹了口气,心里认为札托真是个让人头痛的人。 
接着又过了一阵子后,洛萝缇便站了起来。 
「好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妳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札托会这么问也很正常,因为洛萝缇整天就只坐在札托隔壁,什么事都没做。 
「我想帮助你,只不过没事可做而已。」 
「妳还是打算帮助我吗?」 
「是的。」 
洛萝缇点头表示同意。 
「说真的,就昨天那一件事看来,我认为无法阻止札托先生。」 
「……」 
「所以,我正在思考能够帮助你而不用杀死你的其它方法。」 
札托用一副打从心底困扰到极点的表情搔了搔头。 
「妳真是蠢到无药可救了。」 
「我想我们是彼此彼此。」 
札托露出一脸已经待不下去的神情并準备踏上归途。 
「札托先生,明天见。」 
正要回去的札托转过头并说: 
「洛萝缇,我问妳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以前杀了很多人。」 
「……」 
「……妳要帮助我,就等于是冒渎被我杀死的生命。妳了解这件事吗?」 
这个问题和以往的用词有些不同。札托第一次以『就算是这样子,妳也无所谓吗?』的语气询问,而不是以命令的口气。 
「你想要以死赎罪吗?」 
「除了死以外,我没有其它的赎罪方法。」 
「为什么死掉才称得上是赎罪呢?明明每个人都会有死去的一天。 
只是将理所当然的事情合理化,这样根本称不上赎罪。」 
札托烦恼片刻之后,便以平淡的语调说: 
「好吧,随便妳。」 
这是札托第一次听进自己的辩解,洛萝缇感到有些高兴,因此脸上不禁绽放出笑容。 
札托看到洛萝缇的脸后,忽然说道: 
「妳也会露出笑容嘛……」 
「笑容?」 
「……没事。」 
札托垂下双眼,试图躲开洛萝缇的视线。接着,他背向洛萝缇,静静地消失在夜晚的镇上。 
洛萝缇回到暂时租借的保安宫派出所,里面只有一位值班的夜警,洛萝缇坐在沙发上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总之,今天就暂且做到这里吧!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自己明明应该以夺迴路易蒙先生的『书』为优先才对。 
然而,现在的状态似乎无法同时进行帮助札托与夺迴路易蒙的『书』这两件事。明天也照这个样子继续下去,到时应该能让札托先生愿意开口说明吧! 
就在此时,保安长官对着她说: 
「今天您好像跟一位头髮颜色怪异的人在一起吧?发生什么事了吗?」 
该怎么说明才好呢? 
「他是重要证人。」 
「虽然您这么说,但是听说您一整天无所事事,只是坐在那里……」 
保安长官用可疑的目光打量着洛萝缇。 
「您该不会是沉迷于男人吧?」 
「等等,您、您在说什么?请您别乱讲。」 
洛萝缇用力地挥动双手否认。 
「也对,我想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不过还是拜託您自重。」 
「呜呜……原来我让人觉得这么不可靠。」 
洛萝缇叹了一口气,保安长官的表情则变得有些认真地说道: 
「听说邦特拉图书馆好像出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吧?」 
洛萝缇的表情不禁变得相当严肃。 
关于这次的事件已经下达最高等级的情报管制,也完全没有任何情报流向各国政府以及新闻局,就算如此,似乎还是无法制止人们的议论。 
「这件事与路易蒙先生的事情没有关係,而且图书馆也离这里很远。」 
「可是,之前有托亚托矿山的先例……」 
「请您放心,完全没问题的。」 
洛萝缇坚定地如此回答。或许因为她否定得太过彻底,反而听起来有些可疑。 
「……『怪物』该不会在这个镇上吧?」 
保安长官不安地如此推测,洛萝缇压抑住激烈跳动的心脏。 
「请不要说出这种荒诞无稽的事情。」 
「那就好。」 
保安长官结束谈话并走回自己的桌子,洛萝缇则如释重负地拍抚胸口。 
洛萝缇心想,其实也不能保证札托不是『怪物』,虽然自己的判断比较自然地偏向他不是『怪物』的看法。 
洛萝缇此时突然想起某位武装司书的脸——这个时候如果明斯先生在这里的话,立刻就可以知道结果了。 
同一时间,札托正位于旅馆的一问小房间里。札托打算在这里多住一晚,明天起就去寻找新的住处。他完全无视于柔软的床铺,就直接倒在地板上,因为他不习惯在床上睡觉,睡在上面反而会无法安眠。 
倒在地板上的札托突然想起洛萝缇的脸孔。 
他总觉得步调似乎都被那个少女掌握住了。 
「你有没有任何心愿呢?」 
札托回想起洛萝缇所说过的这句话,当时的札托好不容易才抑止住差点说溜嘴的自己。 
「我想要笑。」 
自己差点就脱口说出这句话,还好当时勉强压下这股冲动,因为那已经是自己早就捨弃掉的心愿了。 
札托闭上双眼,準备进入梦乡,但是他发现自己的手又再度发出颤抖。 
「又来了。」 
札托躺在地板上,直接抓住手指并用力折断。他一边将双唇紧闭以压抑痛楚,同时继续将手指的关节逐一扭断,从食指开始,直到无名指时,颤抖才总算停止下来,手指则是一面蠕动,一面再生成原来的形状。 
颤抖的次数变得比以前更加频繁,得快点结束自己的生命才行。 
当手指的再生结束后,札托闭上双眼并準备进入梦乡,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马上跳了起来。 
手还在持续颤抖,札托打算握起短剑,但是左手也在颤抖,因此无法顺利握住短剑。 
「可恶……」 
札托向颤抖的双手一咬,并将牙齿放在骨头上用力咬紧,只要一再生就立刻咬紧,手又再度恢複原状,但是颤抖还是没有停止,原本只要给予痛楚就会平息下来的颤抖这次却没有停止。 
札托用颤抖的双手拚命殴打自己的脸,不停殴打脸部到几乎要肿起来的地步。当札托即将丧失意识的前一秒时,颤抖才总算止息。 
「……洛萝缇小姐!您还在做什么!」 
洛萝缇正在保安官派出所的沙发上熟睡,却硬生生地被一阵声音叫醒,她一张眼就立刻看到保安长宫的鬍子。 
「怎、怎么了吗?」 
「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那个『怪物』出现在镇上了!」 
他的手上紧紧地握着报纸,虽然看不到内容,不过「怪物」以及「武装司书」这些字还是映入洛萝缇的眼帘。 
「传出此种流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