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口学校
转、学、生!转、学、生!转、学、生!
众人开始齐声呼喊。
就如他们所喊的,再度有转学生来到班上。
而且此次打从一开始就已得知是位女孩子,而且似乎是超级有钱人家大小姐—天空寺奈染弥的女僕。啊~~~女僕!真是个让人无限遐想的名词!
班上所有男生有如革命前夕般士气高昂,假如继续置之不理,很有可能会集体怒吼「反对安保!转学生万岁!」,然后冲到安田讲堂前向警察投掷自製酒精炸弹(注一)。
只有翔一人无视那群因过度兴奋而将领带绑在头上、并且展开泰拳仪式的男学生们。翔的内心非常不安,哈密瓜此刻则坐在他左边的座位。
「喂,哈密瓜,不要跟那家伙发生冲突喔。」
「我知道,但我可不晓得对方怎么想喔。」
「没关係啦,我有好好叮咛她要注意这件事。」
回答的是人坐在右边座位的奈染弥。
她那前长后短的鲍柏头上戴着一个白色发圈。不知道为什么,她头顶有一小撮头髮总是无视重力法则向上翘起。「看起来很像傻瓜,把它整理好」、「你那个发箍是做什么用的啊」,虽然好几次这样告诉她,然而那一撮头髮最后好像还是都会翘起来。脸蛋清秀姣好,不过眼睛如花栗鼠般又大又圆,再加上蓬软柔嫩的婴儿肥脸颊,使得奈染弥看来非常稚气。
要那位少女来上学的人正是奈染弥,因为奈染弥希望让那名少女也感受一下学校生活的乐趣。当时花费了好一番苦心才说动哈密瓜来上学,然而那名少女则是—
「我的使命就是随侍在主人身边。」
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当上课钟声响起,班导与少女一起进入教室。
光滑柔顺的细长银髮有如狐狸尾巴般摆动。
全体男生像是快昏倒般纷纷发出惊叹。
「我是耶儿,请各位多多指教。」
班导师介绍完,接着换耶儿以恭敬的八十度鞠躬向所有同学致意。
看起来是一位十分认真的人,她的表情也是如此,然而整体看来实在太过端正,简直像是斤斤计较的人偶师傅以量角器及尺规精心打造出来的。少女那对大眼睛同样严肃地望着前方,脸部中心的鼻樑直挺完美,樱桃小嘴也总是维持着紧闭的一字状态。她的肌肤与哈密瓜一样白皙,但是与哈密瓜那透明的清爽白肌相比,她则像是寒冷极地那种冰冷雪白。
「那!请问你姓……」班导吞吞吐吐如此询问。
「我没有姓氏。」简短迅速的回答。
「你没有姓氏啊……那出生地或是之前就读的学校……」
「都没有。」又是个简短迅速的回答。
「……因为我手边没有你的相关资料,不过听说你似乎是天空寺的朋友!」
「不是朋友,」继续简短迅速地回答:「是女僕。」
喔!教室四处传出有如雷鸣的狂吼。
「真是太神奇了」、「是真正的女僕啊」、「拜託你穿女僕装来」、「非也,并非穿扮为女僕即可,而是其真实之内在」、「然,权贵者对此一无所知」、「王八蛋,你们瞧不起女僕装吗!?」、「女僕和女僕装是表里一体之物也」、「然,即便力士全裸也非四脚着地之禽兽也」。
班导似乎已无力教训那些正热切辩论的男学生,只以虚弱的声音说:
「那么……要坐哪里好呢?只剩下后排的座位而已……」
所有坐在后排的男生,眼神随即进出期待的光芒。
「请让我坐在主人身边。」
「主人?你是指天空寺吗?但是那边的横排座位已经坐满了,那就只能勉强在后面加个位置了……」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要跟主人或翔大人坐在等高的位置。」
翔、翔大人!?
这一瞬间,班上所有男生全都愤恨地瞪着翔。
「怎、么、又、是、你、啊?大、地……」
那眼神根本想置我于死地嘛……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
于是翔等人后方勉强又加了一个座位,耶儿就此坐镇该处。从那副情况看来,有如守护吉萨三座金字塔的人面狮身。
哈密瓜紧紧皱起双眉并转向后头,她露出险恶的表情说:
「耶儿,虽然我与翔有过约定让你活下来,但是只要你有一丁点奇怪的举动!到时我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把你打成废铝。」
「那是我的台词,哈密瓜。假如再做出任何对我主人失敬的举动,我必定会迅速取下他的首级让你看看。」
「你那是什么态度,是想现在肚子就被开个洞吗?」
「这个距离是我的等渗透压之剑较有利。」
看来她们两个只要一打照面,现场气氛就会异常紧张,是因为铁罐与铝罐不同而本能地产生厌恶—比起这个原因,应该纯粹只是双方个性不合吧。
导师时间结束后,班导便离开了教室。此时翔早已料想到等一下即将会发生的状况,因此马上维持半蹲姿势,有如柔道的副审那样,整个人连同椅子一起向后移去。
同一时间,班上无论男女学生全都聚集到耶儿身边。
就像当时哈密瓜当初来到班上的情形,耶儿迅速遭到人群包围,并且有如被逼供集团挟持般接受质询:不过这次有奈染弥及哈密瓜在,所以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状况。
无事可做的翔带着椅子走到教室一角并将其推倒,对着椅子说:「哈哈,椅子你好可爱~不会再让你逃走罗~我宝贝的椅子!呼~呼~我忍不住啦!」,同时开始上下其手还热情深吻,此时有名男生面露苦笑地走过来。
「真是的,为什可爱的女孩子老是会集中到翔身边呢?」
「……」翔瞄了这名男生一眼后继续说:「……呼~呼~喔呜~你的涂漆怎么那么美啊,而且还散发出这么淫乱的黑色光泽~你到底是被多少学生的屁股摩蹭过才会变这样的呢?嗯~?」
「不要忽视我忽视得这么自然啦!」
他的存在感比椅子还薄弱。
「啥~?为什么身为超越、超级、超赞、超夯的无敌巨星大地翔大人,要理会像你这种比幸运绳还差的没用小东西啊。」
「谁是幸运绳啊!那是足球选手为了祈求胜利戴在手上的东西吧!」
这位名为甘字五郎的男生(感觉像)是翔的朋友,外号叫吉葛罗。名字是刚听到就很容易会忘记的那种,而且人如其名,只要一不小心,别说是脸,就连他的存在都会忘得一乾二净。总之,是一个从头到脚皆由存在感薄弱细胞组合而成的家伙。
「你这个小配角,别以为之前稍微活跃一下就能当上主要演员喔,你只要乖乖扮演好格斗游戏中,在画面角落跳奇怪舞蹈引入发笑的怪咖就好啦。」
「混帐!就只会讲这种话!看我怎么对付你!」
吉葛罗生气地伸手要抢走椅子。
「啊啊!?」翔誓死保护椅子哀号道:「住手!不要带走我的女儿!唯有这孩子是我活下去的希望~!妈妈!(一人分饰两角)啊啊!?等等!侑子!拜託你不要带走侑子!让我去!由我代替她下海总行了吧!?」
「谁是侑子啊!」
当两人还在如此打闹时,耶儿与数名学生一起走了过来。
「翔大人,关于我与翔大人没有任何特殊关係这件事,能麻烦翔大人向众人说明吗?」
既然不想被误会,就不要连说三次翔大人。
「翔大人!请问这一位是?」耶儿看着吉葛罗问道。
「嗯?喔喔,你是问疯狂地想抢定本大爷的侑子的这只小畜生吗?虽然不愿意,不过我就
勉强帮你们介绍一下!这家伙是本大爷的宠物,名字叫……喔,痔、痔、痔、痔、痔助。」
「汪、汪!我是痔助!亲爱的主人!!你在搞啥鬼啊!」
啪!以上是吉葛罗的即兴吐槽。
「……」
「……」
教室忽然一片宁静。
「怎……怎么了?咦?这情况不就是要来个……即兴……吐槽吗?」
……周遭顿时传来同学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有听到吗?」、「是指那个吗?」、「居然还汪汪耶……」、「而且还说亲爱的主人」、「真噁心」、「很虚耶」、「好冷」、「看来冬天提早来了」、「眼睛还变成叉叉耶,好像表情符号」、「他一定觉得这很好笑」、「不过他那种自以为是倒挺好笑的」、「他到底是吃什么长大才会变成那么冷的家伙?」、「真想看看他的双亲长什么样子耶」、「做人要知道丢脸」、「快消失吧……」
……击沉……
凄惨又丢脸的吉葛罗躲到教室的某个角落。继文化祭之后,这次又让他心灵创伤更为加深了。
「那个……」耶儿虽然有些迟疑,还是向吉葛罗说话。
「!是小耶啊……」
「我不知原因为何,但是请你不要太沮丧。」
「小耶……你真是太温柔了……」
吉葛罗感激涕零地哽咽说道。
「以后请多多指教。」
一鞠躬。
「身为翔大人宠物的痔助先生。」
「」吉葛罗瞬间僵硬!
他有如某炸鸡店前放置的人偶那样,挂着笑容僵在原地。假如把他放在大阪,一定会被阪神球迷丢到道顿堀(注2)吧。
这是完全不懂开玩笑的单纯耶儿,所引发的一场悲剧。
第二即上课钟响起,数学老师木崎走进了教室。聚集在耶儿身边的所有同学,在无视吉葛罗的情况下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
「那么,老师现在开始点名,相泽同学」、「在÷「阿佐田同学」、「在」、「甘字同学」、「」、「石川同学」、「在」、「内山同学」、「在唷」、「大西同学」……
……吉葛罗仍旧自然地被遗忘了。
翔等人也回到座位上乖乖听课,但是哈密瓜的表现有些奇怪,她的侧边马尾一直很神经质地抖来抖去。
悄悄向后望去,耶儿这时身体向前弯,并以异常热切的眼神盯着前方,应该是非常担心身为主人的奈染弥吧。奈染弥因为很迟钝而完全没注意到,不过被那热情的余波千扰到实在很不好受。
她在看这里、她在看这里……非常专注地看着这里,我们身上应该不会因此被射出一个洞吧。
有道强烈的视线一直在背上游走,因此根本没办法专心上课,不过哈密瓜似乎很快就习惯,没多久眼睛便成了一条线,并且开始钓起鱼来。应该是因为最近天气越来越凉爽,所以心情非常鬆懈吧。直《是太没警觉性,也太怠惰了,根本完全没有任何紧张感。就这样,翔看到一位已经呈爆睡状态,天真、积弱不振到无可救药,对于性观念毫无警觉与自律的现代日本女性惨状。
翔实在看不下去这位女性如此放蕩的姿态,立刻决定要对她恶作剧。
他手中紧握着拔起笔盖的签字笔,偷偷摸摸地靠近那用手撑着头摇来晃去的哈密瓜。就在一年C班快要诞生一位筋肉人时—
「嗯?」哈密瓜却顿时拾起头。
她用手压着侧边马尾张望四周时,发现翔的脸就近在咫尺。
「你在干什么啊!笨蛋!」接着一记铁拳制裁于头顶炸裂。
即使你问我在干什么,我根本也还没干什么,不过事实上的确是有想干什么,所以根本无法反驳:她真是个直觉超强的家伙。
过了一会儿,哈密瓜又开始她的钓鱼行为,翔决定就此放任她不管,但是没多久哈密瓜却忽然像被电到般跳了起来,并且以非常兇狠的表情看向他。
「我说翔,你最好适可而止喔。」
「啥?我什么都没做啊。」
「骗人!明明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偷拉我的马尾。」
「马尾……?」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如果真的有别人—」
两人于是偷偷往后看去,只见耶儿两手像猫掌一样放在桌面,并以一贯的认真表情注视着两人。
「……耶儿,该不会是你吧?」
「……不是。」回答的眼神却有些飘移不定。
哈密瓜有些狐疑地看着耶儿,但是没多久便将头继续转回前方,应该是觉得这位少女不会做这种无聊事才对。翔于是继续专心上课,哈密瓜则不再打瞌睡,开始提高警觉横眼盯视着自己的马尾。
十分钟过去,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翔此时开始强忍涌上的睡意,随手乱抄着笔记。
喀地一声,自动笔芯应声而断,因为写字的力道太强,导致这种事常发生。
翔不禁啐舌,捿着摇动自动铅笔让笔芯落下。
喀喀喀、啪!
「嗯?」怎么回事?
怎么好像瞬间看到一只手伸向我的自动铅笔……
翔回头望去,发现耶儿快速将视线撇开。
「耶儿,你刚刚是不是有做什么?」
「……没有。」
太诡异了。
翔转回头后立刻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因为手机内侧贴着一面小镜子。这本来的用意是方便使用者整理仪容,但对翔来说不是那种功能。
翔是把它当成了反射镜。
简单来说,就像是老千玩梭哈时常用的道具。这种东西通常是拭凈的打火机或烟灰缸,然后再若无其事置于桌面:当庄家发牌时,老乾偷偷利用反射的影像看清楚目标手上的牌,而且只要熟练的话,连手上戴的银制戒指也能加以利用。当然,想要这样用就一定得是日常用品,因为即使旁人对此产生疑虑,也还是能以「只是刚好放在这里」当作藉口来规避责任。
因此虽然会有被指出在那个地方偷贴镜子的风险,不过倒也还能以「只是用来整理仪容而已」的藉口狡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