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ma0575
录入:七号插管
时值某个周末的夜晚。
一名少女出现在高十二层的公寓——Telio杼川的前方。少女通过自动门走进空无一人的玄关大厅,穿过邮筒旁,利用电梯上到十一楼。出电梯后看了看左右,接着朝右方的走廊走去。中途与一名睡眼惺忪的男大学生擦身而过时,对方的表情虽有点讶异,却也没说什么。少女就这样在走廊上前进,来到右侧尽头倒数第三间的1108号房前停下脚步,确认一旁的住户名牌后伸手按下电铃。大喊「来了!」并準备去应门的是这一家的主妇,泽内嘉子。正在煮饭的泽内嘉子将瓦斯炉上正在炖煮的锅关小了火,走向玄关打开大门。当她一见到走廊上这名少女,虽然在瞬间显得有些讶然,但随即露出苦笑,开口询问:「你是我们家尚子的朋友吗……?」。然而,少女根本不是什么尚子的朋友。
她是化为人形的恶意与灾难。
梦饲翼是名肩负世界命运的超级女高中生。她化身为正义超人马赫频道,不分日夜与邪恶对抗。她的搭档是一名能用超能力与她互通讯息的爱犬——熊藏;武器则是爱、勇气、毅力和超能力。她只要将从银河妖精玛菲手中拿到的魔法钥匙插到头上转动,就能在五种超能力频道之间切换自如。例如能让她用一拳揍飞一切的怪力频道、一记手刀就无坚不催的利刃频道、颳起风速高达百公尺飓风的颱风频道、滚烫熔岩都能瞬间冰住的急冻频道,最后则是获得与神赛跑都能轻鬆获胜,号称宇宙最快速度的马赫频道。翼的敌人是一个名为《黑暗之剑》,遵从独特美学、下手毫不留情的邪恶组织。他们笃信人类乃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物种,因此无法容忍有弱点的人类。当《黑暗之剑》发现这种人的时候会马上把他们抓住,并妄自对他们下达「你不适合当人类」的判决,将这些人流放至宇宙。《黑暗之剑》在世界各地的犯行都相当猖狂,例如抓住电视上一播起恐怖电影的预告片就闭起眼来不敢看的家庭主妇、在家族旅行途中晕车而在休息区下车休息的幼稚园儿童、在上学途中为了闪躲路旁民宅养的大型犬而快步通过的小学生姐妹俩、游泳课时班上唯一躲在角落且不敢放开浮板的国中生、刚进公司而无法在其他同事面前好好自我介绍的年轻上班族等等。一旦被这个组织盯上,无论人们怎么抵抗都毫无意义。不管逃到哪里都一定会被找出来。他们坚信只要将无法符合人类社会生存标準的人彻底排除掉,就能建立起理想的社会。
绝不能让这群蠢蛋继续在这个世界为非作歹。
某个假日的下午,正当翼在家附近的书店站着看免钱书的时候,收到来自玛菲的紧急通知。她马上拿出钥匙变身为马赫频道,带着熊藏赶往现场。先是将一名与朋友来到游乐园,却因恐惧软脚无法搭乘云霄飞车的女国中生在千钧一髮之际从邪恶组织的怪人哥尔·哈根手上救了出来。翼将女国中生交给熊藏照顾后,便移动到附近的公园与哥尔·哈根展开决斗。透过一种名为异法科学的独特技术诞生的哥尔·哈根是名拥有一身合金钢皮肤,并能击出具有百万马力攻击的巨大怪人。他虽然不停以能将擦到的人瞬间粉身碎骨的拳头与踢击袭向翼,可只见她一边轻鬆闪躲,一边使用魔法钥匙转换至怪力频道,对着哥尔·哈根的天灵盖挥出快如电光石火的一拳,将他打进距离地表三十公里的地壳深处。当翼看到即使全身被土石掩埋却仍想一战的哥尔·哈根,马上朝他的脸接二连三挥出拳头,将他打进更深处的上部地函内。接着一把揪住眼冒金星、全身满是火成岩与岩浆的哥尔·哈根胸口,一声轰然大喝「你这家伙给我好~~好听清楚啦!」,便开始说教:「一种米养百种人,无论是谁都会有弱点,别把你们这群家伙的主观意识强加在其他人身上!」,说完,她补了句「给我去洗把脸照照镜子再来吧!」之后全力赏了哥尔·哈根一记上勾拳,将他巨大的身躯打飞到遥远的平流层之上。没想到在这之后,邪恶组织的宇宙船《魔天号》竟出现将他接走,让翼不禁恨恨地紧握拳头。她现在的战绩是九百七十二战九百七十二胜,全都是KO击倒获胜。话虽如此,敌人的气焰仍旺,不仅每天都会製造出新的怪人,过去曾被翼击倒的怪人也会再度增强实力回来複仇。组织的成员则伪装成一般民众在暗地里活动。指挥这群成员的是八大干部,以及他们的首领——邪恶魔人布莱伊。一个来自宇宙尽头,知晓人类一切未来的恐怖存在。再加上,八大干部中一位名为四次元男爵的人,其实是从小与翼失散两地的亲哥哥。翼之所以会被玛菲选中也非偶然,而是因为她与人类诞生的起源有着重大关係,不过她本身当然不知道这些事。不管敌人有多么强大棘手,翼仍会继续以「正义的化身」这个身分紧握拳头不停向前。为了维护世界和平,无论是明天的清洁值日生、回家作业,以及对心仪学长的告白都先放一边,往后她仍会打起精神继续奋战。
以上是武藤环在国中时期加入漫画社『JetUpper』时与朋友一起画的同人志《马赫频道超人!》的大意。
真九郎帮环整理房间时在抽屉内找到这本漫画,由于环希望他能看看并说说感想,他才会大致看了一下。对不常接触这类型故事的真九郎而言,其中虽然有许多他无法理解的桥段,不过关于赏善罚恶的故事主轴及主角不轻言放弃的率真性格,真九郎倒是相当欣赏。特别是主角的台词其中一句「一种米养百种人,无论是谁都会有弱点」更是让他大大点头赞同。拿真九郎自身为例,举凡大型野生动物、看牙医时器具发出的声音、英文听力、操作电脑,还有许多东西都是他不擅长的领域。其中最不擅长的可说是古典乐,这句话的意思不是指他讨厌古典乐演奏的音乐本身,而是对于长时间静坐在位置上欣赏古典乐这件事感到棘手。当真九郎还是小学生时,有次社会课的校外教学内容是去到学校附近的公民会馆聆听演奏会。当演奏开始不到短短数分他便呼呼大睡,等他醒来时演奏早已结束,当时坐他旁边的村上银子描述「他睡~~得可香了呢」。在这件事之后,真九郎虽从博学多闻的银子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古典乐的知识,却没有改变他对古典乐感到棘手的看法。上国中后又有相同内容的校外教学时,真九郎仍撑不了多久便梦周公去了。真九郎不禁认为,被盛大庄严的音乐环绕还能呼呼大睡的自己是不是一名缺乏艺术气息的人?还是只是当时精神尚未成熟的缘故?不论答案是哪一种,至少可以确定已植入心中的刻板印象似乎无法轻易抹除。
十二月二十九号,星期二,晚间七点半,JBC交响音乐厅内。
真九郎在二楼的吸烟区旁发现一张空着的沙发,走过去坐下来后,伸手捣在嘴前打了个大呵欠。稍微观望了一下四周,发现人并不多。只有几名正在吞云吐雾的中年男子,剩下就是剧场内的工作人员。想必大部分的观众都跑到其他楼层去了吧,附近只剩设置在烟灰缸旁的排烟机静静地让空气不停流动的声音。
真九郎对于人很少这件事鬆了口气,同时再度打了个大呵欠,低头看向手中握着的介绍手册。
JBC交响音乐厅是号称拥有超过两千个座位,专门用来举办大规模演奏会的剧场。参考了国外着名剧场打造而成的这座剧场,内部观众席採用了环状倾斜阶梯式,也就是所谓的竞技场形式。舞台的天花板上吊着豪华的吊灯及透明的声音反射板,只要一调整这些反射板的方向,便能改变声音反射传播的幅度。藉此能让整座交响乐厅化为乐器,将厅内演奏的音乐变得更加丰满,更加柔顺。
顺带一提,今晚的演奏是为了纪念开馆十周年的特别公演。请来了法国着名指挥家约翰·吉尔欧雷,演奏则邀请了里昂爱乐管弦乐团。演奏的都是一些较为主流的曲目,演奏技巧更是精彩绝伦……吧。之所以用不确定的语气,是由于真九郎只听到一半而已。从第一首威尔第作曲的歌剧《命运之力》开始,到柴可夫斯基的《花之圆舞曲》为止都还记得。但是到了孟德尔颂的《结婚进行曲》附近,意识开始模糊,在这之后就完全没记忆了。等到场中响起盛大的掌声及宣布中场休息的广播声时,真九郎才总算从瞌睡中惊醒。这种不看场合打起瞌睡的家伙,想必找遍全场超过两千名的观众之中,只有自己一人吧?
「……好啦,接下来该怎么办勒?」
真九郎盯着大理石制的地板轻叹一口气。他来到此处的原因当然不是为了抽烟,而是想从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观众席上逃离、转换心情,才会不假思索选了吸烟区。现在精神虽然因此好了一点,但是睡意尚未全消。照这个样子看来,下半场应该还是会与上半场落得同样下场。
真九郎双手撑在后脑勺沉思了一会,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确认休息时间还很充足后,自沙发上站起身来,离开吸烟区走向最近的楼梯。
不管怎样,放任这股睡意不管是个大问题。
得想点办法改善这个状况才行。
真九郎从楼梯上到五楼,发现这里与吸烟区所在的二楼根本是不同的世界。大房间内高耸的天花板加上大量人群,怎么看都像高级旅馆内的派对会场。房内放着许多长型方桌,上头摆放的是一些轻食水果,看来是採取自助Buffet形式。客人们一边拿着红酒与三明治等轻食,一边和乐融融地畅谈。相较之下,几名服务生则是匆忙地在人群中穿梭。
虽然有点被场内热络的气氛吓到,但真九郎仍勉强往目标的桌子迈出步伐。当他开口点了咖啡,马上就有服务生拿出咖啡杯与端盘,倒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递给真九郎。轻轻点头回了一句「多谢」并接过端盘后,真九郎离开桌子往一处人较少的墙边走了过去。
真九郎马上喝了口咖啡。好喝,想必选用了高品质的咖啡豆吧,无论是浓度与香味都和自己平常喝的罐装咖啡有着天壤之别。咖啡的热气从食道渗进五脏六腑,宛若深沉的迷雾散去似地,困怠的感觉从脑内与体内逐渐消失。要让一个人清醒,最好的方法就是来杯热咖啡,告诉他这个道理的人是柔泽红香。果真如她所言,自己为了咖啡爬到五楼还真是来对了。
这下应该会好一些了吧……
总算找出活路的真九郎轻轻吐了口气,然后将背倚在墙上,开始环顾周遭。
由于今晚是绝无仅有的纪念公演,因此受到招待的客人不是财政界的大老,就是各国大使等有权有势的名人。为了不失礼节,真九郎姑且也穿了西装打上领带,却不知自己是否彻底融入了这个会场之中。若光从社会地位这一点来判断,真九郎与这地方可说格格不入。因为他家无论父方或是母方,祖先世世代代都是佃农,与上流阶级这四个字根本扯不上关係。按照常理来说,此处本不是他这种平民百姓能来的地方。
喝完咖啡的真九郎带着咖啡杯与端盘迴到刚才那张桌子,拜託服务生帮他续杯。保险起见,他决定多摄取一点咖啡因。
拿到一杯新咖啡之后,真九郎端着端盘及咖啡杯开始随处走动。走了一会之后,他发现这个宽广房间内的某一角落聚集了大量人群。出于好奇心,真九郎走向那边,从缝隙中往里面一瞧,看到中央有两人正在交谈。一人是在电视上看过好几次的知名企业家,另一人则是真九郎相当熟悉的少女。
《表御三家》其中之一,九凤院家之女——九凤院紫,年纪七岁。
今晚她身上穿的是一袭胸前有着大红蝴蝶结的可爱晚礼服。与周遭五光十色的服装相较之下,倒让她活像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公主。
即使次数不多,但每当真九郎被人问到「九凤院紫是个怎么样的孩子?」,他总会回答「一名光见到面就能让你觉得赚到的女孩」。这并非客套话或是用来随口应付的话,真九郎打从心底觉得这就是最适合的答案。至少对真九郎而言,只要看到紫一面,就会觉得「今天总算遇到件好事啦」而心满意足。就算有些日子只能从远处望着她,却仍然能使真九郎那一整天充满干劲,做什么事都相当顺利。
这是真九郎头一次在公开场合看到穿着正式服装的紫,他不禁在心中感叹。平时就显得相当成熟的脸上更增添了几分凛然的神情,徐徐语气中蕴含了至高无上的气质。每当紫露出笑容,周围的群众也会自然而然跟着笑,眼睛更是一刻都离不开她的一举手一投足。明明她如此娇小,如此年幼,却能让在场的人们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若要论及这间大房间内最引人注目的人,想必答案早已揭晓。
真不是盖的啊……
身为九凤院家的人,紫的言行举止让真九郎佩服不已。同时他也多少体会到了社会上有些父亲每当运动会或园游会时,想将孩子们活跃的身影透过照片或录影形式保存下来的心情。要是现在他手上有台相机的话,不知道已拍下多少照片了。
往后如果接了些较有赚头的工作,不如试着买台相机好了。打从离开崩月家之后,真九郎就没有照过任何相的记忆。即使如今才想到,但是试着记录自己开始独自生活的环境与过程,或许是个不错的想法。
当真九郎如此思索的同时,与发现他身影的紫四目相交。她最先露出的是惊讶,一双眼瞪得浑圆的表情,不一会儿才转为高兴的笑容。这个笑容明显不是刚才用来应付社交场面的笑容,而是充满亲密感的笑容。真九郎见状也对紫回以一笑,并举起手来在胸前轻轻对她招手。看到这个局面,紫身旁的人开口问道:
「紫大小姐,那边那位青年是您认识的人吗?」
「嗯,他是我的恋人。」
「恋人……?您的意思是……他是与您订下婚约的人吗?」
「没错,他是将来会成为我丈夫的男人。」
看到紫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周遭顿时一阵哗然。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猜测这个男人到底是打哪来的大人物。
突然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真九郎一时之间差点喘不过气,但他仍故做镇定,为了逃离众人的视线,将咖啡杯举到嘴边遮住半张脸,同时花了十秒左右喝完杯中的咖啡。没想到即使他已将杯子放回盘中,紫仍以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盯着真九郎,其余客人同样对他投以好奇的视线。
当遇到这种状况的时候到底该如何是好?
哪一种应对方法才是最佳解答?
真九郎不停思考对策。是该露出笑容走过去?还是对身旁的客人解释原因?不然就是装作不知情快步离去?有相当多的选择。
不过到头来,红真九郎却只是愣在原地。
九凤院家的大小姐——九凤院紫今日的行程:上午参加某国大使馆内举办的联谊会,下午则是与财界大老用餐,接着参加上流子弟们的亲睦会。紧接着晚上是聆听在JBC交响音乐厅举行的古典乐演奏会。真九郎之所以会出席这场演奏会,全都是因为紫的一句邀请。事情发生在前天傍晚,来到五月雨庄玩的紫準备要回家时,说了一句:「真九郎,后天晚上要不要跟我去听演奏会?」
怎么这么突然?面对真九郎这句理所当然的问题,紫马上说出她的理由。由于年未有许多行程要跑,她没什么能自由行动的时间。不过要是真九郎和她一起出席演奏会的话,两人就能在去程与回程的车上多相处一些时间。她邀请真九郎的理由就在这里。幸好,当天真九郎并没有其他事要做,前阵子在阴暗处与那形同恶梦般的女人激烈打斗造成的脸部肿胀也消得差不多了。既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自己是该儘力达成紫的愿望才对。真九郎便是基于这些原因,才会决定陪她参加今晚的演奏会。
回程的车内相当寂静。明明年关将至,路上却没什么车,他们搭乘的车辆一路上通行无阻。真九郎与紫并列坐在后座,驾驶座上操纵着方向盘的人理所当然是骑场大作。
真九郎一边看着车外一道道车尾灯划过,一边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休息时间发生的那件事,最后总算矇混过关了。后来是骑场现身,替愣在原地的真九郎找了理由说服众人。骑场对客人们解释说真九郎是九凤院近卫队的新进人员,并表示由于现在他正在执行勤务,希望众人不要再过问这件事。客人们听到骑场这个解释才总算接受,毕竟若是九凤院近卫队,会与紫如此亲密也不是什么值得讶异的事。至于订下婚约这件事,众人则将它当作是紫开的一个小玩笑。
由于九凤院近卫队这个职务不能于公众表明身分,媒体关係者也清楚不能将他们的长相公诸于世,真九郎的事才没有流传到会场以外的地方。
而且至少值得高兴的是,正因休息时间的这个小插曲让真九郎品尝到了极度的紧张感,他才没有在演奏会的下半场打瞌睡。
不过,身为另一名当事人的紫似乎对此有点不太高兴。虽然骑场对她解释,当时将真九郎以九凤院近卫队的身分介绍给在场其他人会比较好收拾场面,紫仍是满脸无法接受的模样。
此时,打从一上车就看似在思考事情而一语不发的紫冷不防开口说:
「果然还是应该早点结婚才对……」
「……什么?」
「只要我们结婚就不会有问题了,我就可以向其他人光明正大介绍真九郎。所以我们应该儘快结婚才行!」
紫紧握她小小的拳头,用强而有力的语气如此宣言。
看到紫用一副期待的表情望向自己,真九郎随即回答「我们是不能结婚的」。
「无论如何都不行吗?」
「无论如何都不行。」
「真的无论如何都不行吗?」
「真的无论如何都不行。」
话说到此,紫静静凝视着真九郎。
接着以一副认真的神情往他靠了过去。
「好,那么真九郎,你说说看为什么你和我不能结婚的理由。」
「就算要我说理由也……」
「你不喜欢和我聊天,或是和我待在一起吗?」
「没这回事。」
「你讨厌和我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睡觉吗?」
「没这回事。」
「你讨厌九凤院紫这个人吗?」
「你说这什么傻话。」
「那到底还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你和我不能结婚?」
「你问为什么喔?这当然是、该怎么说好呢……」
……为什么啊?
听完紫这样问下来,真九郎也有点搞不清楚答案为何了。
是因为她只有七岁,而自己也才十六岁,法律根本不允许的缘故吗?还是因为紫是大财团的千金,而自己只是平民出身,双方家世背景相差悬殊的关係吗?不,不是这样,原因绝对不在这里。结婚这档事乃是深爱着彼此的男女所订下的神圣契约,对于没谈过恋爱的真九郎而言完全是未知的世界。再说,自己至今仍搞不清楚,红真九郎与九凤院紫之间的关係究竟为何?早已跨过友谊的界线,却离恋人相当遥远,普罗大众是如何称呼这种关係的呢?
当真九郎不知如何回应的时候,车子刚好停在一处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坐在驾驶座上的骑场淡淡地开口帮他解围:
「毕竟红先生是位有上进心,又相当有责任感的青年呀……我猜想他在这个工作才刚起步的阶段,应是没心思去考虑结婚这件事吧。」
「……原来如此,纠纷调解人这份工作的确相当辛苦。」
看到紫双手环胸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真九郎对着照后镜用眼神朝骑场致谢。接着心想机不可失,赶紧丢出「话又说回来……」这句话来转变话题。
「紫,你年初的行程如何?果然还是会很忙吗?」
「很忙。」
紫露出一副苦涩的表情回答。
「总管家告诉我得乖乖待在屋内……说是会有许多客人来拜访。」
每到年初时,无论是政界还是财界都是一样,地位越高的人就越不用东奔西走,只需待在家中等待他人主动上门拜访即可。想必过年期间会有许多人造访九凤院家的大宅,除了打招呼,主要的目的当然不外乎套关係。
「所以,很抱歉,真九郎。我最近应该都不能去找你了……不过今晚我们可以待到很晚喔!等一下先去吃饭,然后再去……」
「啊……关于这一点,其实啊……」
看到紫兴沖沖地说着,真九郎虽然深感抱歉,还是不得不打断她的话并跟她解释。本来今天接下来这个时间,他与紫约好要一起共进晚餐。不过昨天深夜他接到一通电话,让他等会得临时去找个人才行。
紫听到这里当然是满脸不高兴。
「是工作吗?」
「可以这样说吧。」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真九郎对着略显失望低下头来的紫说了声「对不起啊」,同时轻轻抚摸她的头。然后和她约好,下次一定会补这顿饭。「这是你说的喔!」听到紫不停强调,真九郎对着她用力点头。
此时车在车站前停了下来,真九郎对骑场道了声谢并打开车门。
真九郎正打算下车时,紫双手搂向他的脖子,用柔嫩的小嘴吻了他的脸颊,对真九郎说「我们下次见到面是明年的事啦」,语毕,她回到座位关上车门。真九郎望着车辆缓缓往前驶去,露出微笑回应正以天真无邪的模样对他挥手道别的紫,直到车辆完全消失在视线範围之内。然后——
「好啦……」
真九郎活动肩膀,做起简单的肢体伸展运动,伸手束紧脖子上的领带,最后深呼吸一遍,转换心情。肚子有点饿,但身体状况一切良好,精神十足。见到紫让他放鬆了不少,不过现在还不是能掉以轻心的时候。
因为今天的重头戏,接下来才要开始。
从东京都营地下铁下车后,爬上长长的阶梯,回到地面再步行十二分后,真九郎来到了周遭高楼林立,也就是一般称为商业区的地方。真九郎此行的目的地就在这里。
这栋高二十层楼的近代摩天大楼,其正门旁的大石头上虽刻着「菅谷贸易公司」的名称,但其实这只是挂牌的假名,清楚这栋建筑物内真正运作的组织为何的人可说少之又少。此处正是恶宇商会的据点大楼,深邃的夜色使这栋巨大建筑物看起来更加庞大。之所以设在这种地方,可能是所谓藏木于林的道理吧?
真九郎一时间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大楼,不一会便做好觉悟往前迈进,穿过双层自动门进到玄关大厅内,一边警戒周遭的状况,一边谨慎走在大理石制的地板上。约有一个学校体育馆那么大的玄关大厅内,只有几名手上拿着文件交谈,看似上班族的男人,以及两名柜檯小姐等寥寥数人。虽然装设有监视器,却没看到任何保全人员的身影,倒是有台挂在墙上的大型液晶电视正小声地拨放着海外的新闻。
该怎么说好呢……还真没什么特别的。
这让抱持着紧张兮兮的心情踏进建筑物内的真九郎有点错愕,一度以为自己进错栋了,不过这里确实是露西告诉他的住址。这里就是掌管地下世界前五大组织其一——恶宇商会的大本营吗?虽然气氛感觉起来跟一般的公司没有两样,不过就如同人的人格多样複杂一般,一个组织想必也拥有不同的面貌才是。事实上,露西吩咐公司人员要是看到閑杂人等进来,一律以「菅谷贸易公司」这个假招牌来对待他们。
一身西装加上领带,让真九郎有种来到就职说明会的感觉,不过他今天来这的目的当然不是如此。真九郎轻轻一咳后,朝两名柜檯小姐所在的位置走去。左侧的小姐一与真九郎对上眼,就以柔和的声音问他:「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再度轻咳了一声后,真九郎回答:
「那个,我、我今天和人约在这里见面……」
「您是说和人有约,是吗?」
「是你们人事部门的一位叫做露西·梅的……」
「可以请教您尊姓大名吗?」
「我叫红真九郎。」
柜檯小姐听完回了一句「请您稍待片刻」,俐落地操作起手边的电脑确认荧幕上的资料,然后再度回答「已确认您的预约」。
「两位约定的时间为九点,地点在四楼的第三会议室没错吧。」
柜檯的小姐先告诉真九郎到会议室该怎么走,接着从抽屉拿出入馆许可证,说了「请收下」将证递给他。真九郎回礼后,收下许可证搭电梯朝四楼而去。
电梯一路不停直上四楼。真九郎出了电梯后回想柜檯小姐告诉他的路,迈步向前。
恶宇商会的据点大楼不只玄关大厅,就连内部构造都与社会上一般的公司没什么太大差异。这个包含数间会议室的楼层,走廊上铺着灰地毯,两旁墙壁除了采木纹设计,同时也挂着一些昂贵壁画,墙边更是摆放高价花瓶陪衬。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差异。天花板上开着的小洞都设有二十四小时运转的监视器,与他在走廊上擦身而过的也凈是些身型宛如摔角选手的壮汉。若在一般的公司内看到真九郎这种未成年人晃来晃去,正常来说肯定会感到惊讶。但是在地下世界採的是实力至上主义,未成年人根本不足为奇。当真九郎在走廊上与人擦身而过、靠近窗边时,发现窗外有座游泳池。这座位于室外的长方形泳池被重重树木包围,无论大小还是深度都不容小觑。从这间公司的真面目来推测,它并非单纯用于娱乐,而是拿来实行训练的场所吧。
真九郎将视线从泳池上拉回来,继续向前走。当他小心翼翼弯过转角时,突然看到一名认识的人出现在眼前。坐在走廊一角一张沙发上玩着掌上型主机的,是名年约十三、四岁,一头棕发上系着黑色缎带,脖子上围着围巾的少女——《断头台》斩岛切彦。
真九郎走了过去,用轻鬆的语气说出一句「好久不见」打招呼。听到真九郎声音的切彦虽转头看向他,没想到——
咦……?
只见她以一副冷漠的态度眯了眯眼,随即低头继续玩她的电玩,明显看得出来她相当不高兴。真九郎心想自己与她的交情的确没好到哪去,不过总没差到连声招呼都不回才对啊?而且这反应又是怎么回事?正当真九郎犹豫该不该再度开口的时候,眼睛盯着电玩画面的切彦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真九郎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不禁纳闷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举动?一点也摸不着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