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真九郎人在新闻社的社团教室内看报纸。一边吃午餐,一边大致瞄过报纸上社会版的他将报纸放回桌上,同时叹了口气。看着上头满是增税、诈骗、杀人事件及贪污贿赂等乌烟瘴气的报导,让真九郎不禁直摇头。话又说回来,真九郎有点纳闷,明明社会上就有这么多类似的案件,为什么自己却接不到任何工作呢?难道是因为知名度太低,也就是自己没有好好宣传的缘故吗。不过就算真是如此,真九郎也没有足够的预算去报纸或杂誌上刊广告。
到头来还是只能一步步打拚吗……
一面思考这些事,真九郎将从贩卖部买来的饭糰咀嚼了十次左右吞下,然后喝了口纸盒包装的乌龙茶。至于银子则随手拿着红豆麵包及牛奶,眼睛仍直盯着笔电荧幕。
真九郎伸手捣嘴打了个大呵欠,吃饱喝足,加上温暖的房间,可说是平稳到不能再平稳的午休时间了。再加上教室内寂静无声,更加助长一直坐着不动的他的睡意。真九郎又打了个哈欠,心想在这儿小睡一会或许不错的当下,银子冷不防抛出一句「……真不像样」。
双手撑在后脑勺的真九郎反驳:
「冬天是个大家都会想睡的季节啊,像是青蛙或熊会开始冬眠,太阳也会比较早下山。我想应该整个地球的自转都会慢下……」
「真九郎,你听过蚂蚁与蟋蟀的故事吗?」
强烈的一记反击拳,村上银子就是如此现实。认真工作的银子与昏昏欲睡的真九郎相较之下,就是蚂蚁与蟋蟀的翻版。照这个说法看来,现在的状况是懒惰蟋蟀在勤奋蚂蚁的房间内干扰她做事。不知是不是看到真九郎无言以对的模样而心满意足,银子没有继续追击下去,看来还是趁她再度开口之前赶快溜之大吉吧。
也是时候该走了……
真九郎看看墙上的时钟,动了起来。将午餐的包装丢进垃圾桶,拿了书包站起身,往教室门口走去。
银子这时停下打字的动作,隔着眼镜的镜片瞪向真九郎。
「真九郎,你有着落了没?」
「着落?」
「你还债的期限到何时?」
「这个……我记得只到月底?」
「所以你目前?」
「……还在拚命努力。」
「我等你的好消息。」
真九郎对着银子深深一鞠躬。
然后默默离开情报社的社团教室。
真九郎决定翘掉下午的课。理由不是因为他很想睡,或是下午是他不太善长的古典文学与化学课,而是为了去接紫。毕竟看她昨天那个样子,不禁让真九郎有点担心。当真九郎推估小学上午的课程及打扫结束的放学时间来到小学前时,校门刚好正要打开。心想时间算得刚刚好的真九郎开始定睛寻找,不一会便在一群走出校门的孩子中发现了紫的身影。不过,当真九郎仔细看到发现自己,并朝这里跑过来的紫时,却吓了一跳。因为她身上穿着与平时不同的打扮。不是平常的短裤,上半身是高级的女性衬衫配上牛角扣大衣,下半身则是轻飘飘的水蓝色裙子,髮型也绑了个与平时不同的马尾。
紫以一种不安的眼神抬头望向真九郎,开口问:
「……会很奇怪吗?」
「没这回事,很适合你喔。」
「……可爱吗?」
「很可爱。」
真九郎老实地吐露了他衷心的感想。当然,短裤也不是不好,不过紫毕竟是女孩子,穿女孩子的服装当然没什么奇怪不奇怪可言。紫一听到这个评价,脸上浮现鬆了口气的笑容,上前搂住真九郎的腰。
……似乎只是杞人忧天。
看到紫露出笑容,真九郎才放下心中的大石。本来想说若紫还像昨天一样的话就伤脑筋了,不过看来没什么问题。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改变穿着与髮型,但既然她已打起精神,就没必要再追究了。
真九郎牵起紫的手,朝位于学童上下学行经路线上的商店街走去。紫一边说着自己在体育课上踢足球时的活跃事迹,两人一边穿过商店街往黑色高级轿车等待的地点前进。但是真九郎与紫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们看到了一副未曾见过的景象——骑场大作与柔泽红香一同站在轿车旁。
两人保持了一点距离,吸着烟的同时也在交谈。
「你有好好让孩子吃饱吗?」
「有。」
「有让孩子去上学吗?」
「有。」
「生病呢?孩子有没有染上感冒?」
「……你还是一样罗哩叭唆的耶,所以我才讨厌看到你。」
简直就像毕业后的学生撞见老师的气氛。当他们看到真九郎与紫两人走近,骑场将嘴里的烟以携带型烟灰缸弄熄后深深一鞠躬,红香则是叼着烟轻轻「呦」了一声打招呼。据红香表示,她今天会来并非有什么特别目的,只是久久想来探望一下真九郎罢了。此外红香还提议要开自己的车送真九郎回家,真九郎决定接受她的好意。
「真九郎。」
被紫呼唤的真九郎单膝跪地。只见紫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后往脸颊温柔一吻,说了「那就明天见啦」离开真九郎身边,坐进黑色高级轿车的后座。看着车缓缓驶去之后,真九郎也坐上红香车的副驾驶座。今天这台乃是号称拥有六百马力,美国制的SRT.Viper。红香的评价是「只是替代品,但还不赖」。由于以前那台爱车遭到星啮绝奈破坏,现在她似乎是找了认识的车厂订做新车。当红香一踩下油门,车就随着一阵爽快的引擎声开始前进,开进大马路后更一口气加速,超过路上一台又一台的车辆。
真九郎决定趁这个好机会开口问看看。
红香与骑场究竟是什么交情。
「……就类似战友吧。」
红香一脸严肃吐着烟,如此回答。
「我和那大叔已经认识很久了……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我可是比现在的你还年轻呀。」
「这样啊……」
代表红香在国中,甚至小学时期就认识骑场了吗?儘管真九郎试着在心中想像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红香,却怎么也想像不太出来。因为真九郎根本无法想像红香年幼懵懂的模样,总觉得她从小时候开始就是现在这种感觉,而想必这与事实相去不远。
问看看吧。
「你小时候大概是什么样子啊,红香小姐。」
「可爱的美少女。」
「……这样啊。」
即使不可能实现,不过还真想看看呢。
当真九郎接着对红香报告近来自己发生的一些事,例如与恶宇商会停战及和歪空魅空相亲等事之后,换来的是红香一阵大笑。
一边将烟灰点落烟灰缸内,红香说:
「我本来还担心我与恶宇商会之间的事会不会带给你麻烦,没想到对方竟用这种解决手段啊。」
「果然还是不太妙吗?」
「也不是,你现在这样总比胡乱树敌好太多了……是说,你那相亲对象,《歪空》家的公主大人是个怎样的家伙?」
「怎样的家伙……她只是名普通的女孩子啊。」
「《歪空》可是很难搞的一族喔……在里十三家中可是数一数二的『怪物』呢。」
「怪物?」
「没错。不是『像怪物一样』,而是如假包换的『怪物』。」
被冥理说不想扯上关係,甚至被红香称为怪物的《歪空》一族。真九郎与魅空相处时没感到任何异状,难道只是因为相处时间太短,只能看见她表面的缘故吗?
因为真九郎还打算去买晚餐的材料,于是请红香在车站前的超市放他下车。
「非常感谢。」
「小事情而已。」
真九郎从副驾驶座下车后,车又再度加速狂奔,不一会便消失得无影无蹤。进到超市的真九郎开始思考今晚的菜单。看到猪肉及高丽菜价格蛮便宜的,他于是决定做培根炒饭配蛤蛎炖高丽菜。他买完东西,穿过树林大道回到五月雨庄,换上居家服打算开始準备晚饭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阵叩叩的敲门声,心想不知道是谁的真九郎一打开门就愣住了,是今日第三次被吓到。原来是因为门外站着一名出乎意料的人物——一名戴着眼镜,年约二十八、九岁的女性,真九郎记得自己过去曾在参加紫的教学参观时见过她并打过招呼。这名女姓名叫菅原里美,是紫的班导师。
真九郎微微点头说了声「好久不见」打招呼,菅原也畏畏缩缩地跟着点头。
「不好意思来得这么突然……我有点事想与你谈谈。」
「不会……那个,请问是关于紫的事吗?」
「不是,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
是什么呢?真九郎完全猜不到。
菅原说完就紧闭着嘴低头不语,一股沉重的气氛充斥在房门外冷冰冰的走廊上。
稍经思索之后,真九郎打开房门,说:
「……总而言之,还是请你先进来坐吧。」
隔天一大早,真九郎就陷入忧郁的情绪里。即使来到学校还是心情沉重,从坐到座位上起已经叹了好几次气。早上的课就在浑浑噩噩中过去,午休时间真九郎也没有去新闻社的社团教室,而是久违地去了趟校舍顶楼。不知是不是因为寒风刺骨,此处完全看不到其他学生的身影。真九郎漫步在空无一人的顶楼,往边缘的铁丝网一靠后,便吃起买来当午餐的咖哩麵包。虽然他没什么食慾,倒也不是身体状况出了问题,而纯粹是精神压力。造成压力的原因正是昨晚与菅原交谈后,她所提出的请求实在过于艰难。
希望将自己写的一封信送到一名正被关在看守所内的人手中,这就是菅原的请求。当然,这是对身为纠纷调解人的真九郎提出的委託。
菅原本人无法亲自前往交信是有原因的。那名人物现在在检方的考虑之下被禁止见客,除了家属以外的人,没有人能将信交到当事人手上。被关进看守所的那名人物,是菅原第一次接班导时班上的女学生,遭逮捕的理由是杀人。菅原似乎是在年末回老家过年,初一前去新年参拜时,才从在神社遇见的一群毕业生口中得知这个消息。菅原无法置信,她所认识的那名女学生绝非一名会杀人的孩子。因此菅原才会穷尽办法想将信送到她手上,向她说自己相信她是清白的。这就是菅原跑来拜託真九郎的经纬。
那么,这个情况下,真九郎该怎么做才好呢?
只要还在禁止见客期间,就不可能採取正当手段与女学生碰面,当然也不可能像好莱坞电影那样躲过层层警备与监视器潜入。总结一句话就是无计可施,对现在的真九郎来说是个不可能的任务,所以他才会一大早整个人无精打采。
咬一口咖哩麵包吞下肚后,真九郎喝起纸盒包装内的乌龙茶。关于真九郎是纠纷调解人这件事,菅原似乎是从紫口中听来的。然后菅原看真九郎竟能与九凤院家的千金关係如此要好,误认为他一定是位十全十美的优秀人才。肯定没料到真九郎其实只是名刚起步的新人。「其实我也不知道跑来拜託你这种事究竟好不好……」不知是否因为知道这种事是违法的而感到愧疚,菅原在整段话的最后附加了这一句。将信偷偷交给身为嫌犯的女学生的确违反法律,但真九郎才不管那么多。就算于法不合理,于情却是天经地义,社会中就是有许多类似的状况发生。所谓纠纷调解人,就是要将这些状况处理得合情合理。
真九郎必须在今天内决定要不要接下这份委託。菅原不只是紫的班导师,紫还说过她是位温柔的好老师,所以真九郎当然想儘可能帮上她的忙。不过如此一来,就非得做好觉悟才行。
……姑且问看看吧。
真九郎将剩下的咖哩麵包及纸盒内的乌龙茶都塞进嘴里,然后深深吸了一大口气,让冷冽的空气进入肺部,使身体内部整个冷却下来。冷静下来之后,真九郎一边在脑中整理该怎么开口,一边从制服口袋中拿出手机开始操作,拨电话给「她」。
多须贺看守所是一座从东京都都心搭电车转乘公车,费时两个半小时才会到达的设施。真九郎到的时候已是晚间十一点,在他对入口的警卫自报姓名后,警卫便拿起电话确认。过没多久,有一名看似管理官的中年男子从设施内走了出来。虽然管理官看到真九郎如此年轻有点错愕,但当真九郎低头表示「万事拜託了」,管理官也默默点头带真九郎进入。现在早已过了会客时间,但对方仍以礼相待,甚至丝毫不过问来由。这当然不是真九郎的力量,靠的全是柔泽红香的帮忙。
真九郎心想红香或许有些能走后门的方法而试着打了通电话,没想到一问之下红香爽快地答应了。当时电话中的红香大笑了一会,然后一如往常以「小事情,别放在心上」一句话轻轻带过。留下「拜託前辈正是你们这些后生晚辈的特权呀」这句话之后,便替真九郎处理好各方面的手续。真九郎一面感激红香的宽宏大量,一面开始展开行动。首先于放学后连络菅原与她见面,回覆说自己答应这起委託,并从她手中拿过委託费及信件。接着步行绕到附近的图书馆影印了当时报纸上的报导,最后才于深夜时分来到看守所。之所以将见面时间订得这么晚,主要是为了避人耳目,因为此举明显违反设施内的规矩。
真九郎与管理官搭乘电梯来到三楼,通过检查室与置物间后,进到一条灯光昏暗的长通道内。觉得有点冷的真九郎,忍不住拉起穿在衬衫外的皮夹克拉链。这件夹克是真九郎从崩月家收到的压岁钱,似乎是法泉年轻时曾穿过的衣服。心想穿这件来有助壮胆的真九郎,现在心跳正常,呼吸平顺,一切可说进行得相当顺利。
跟在管理官身后走在通道上的真九郎,在脑中重新整理了一次关于这起事件的概要。真九郎这次申请会面的被告人名叫角桥智惠,十四岁,罪状为杀人罪。根据报纸上刊载的报导,这起事件发生在去年夏天某日晚间的晚上八点左右,事发地点在智惠的朋友家中。当时智惠以利刃杀害了在场同年纪的少女五人与朋友的母亲,其后畏罪自杀,跨过阳台栏杆从十一楼高空一跃而下。此举虽然造成地面一处脚踏车棚的铁皮屋顶破了一个大洞,但身负重伤的她没有顺利死成,而遭到警方逮捕。由于智惠仍是未成年人,一开始将她移送少年法庭,不过最后在认定属重大刑事案件之后,整起案件移交地方法院审理。而后虽遭到起诉,首次开庭的时间至今未定。报导中将角桥智惠的名字以「少女A」代替,真九郎依稀有在电视新闻上看过这则报导的印象。思春期少女心中的黑暗面、金钱纠纷、与朋友之间不合等等,当时虽列举出这些可能的动机,但真相仍未明朗,案发当时的报纸也没有提及更多的详细细节。
在进入指定的会客室前,真九郎将带来的物品——从菅原那里拿到的信件、便条纸及原子笔交到管理官手中。当管理官一转身离开,真九郎也跟着进入会客室内。里头是一间单调又狭窄、没有空调、令待在室内的人不寒而慄的房间。房内只有一张摺叠式铁椅,两边则以厚重、正中央区块开有几个小洞的压克力板分隔开来。现在不只本该在场监视的管理官不在场,就连房内的监视器也是关着的,真不愧是拜託柔泽红香处理的结果。
真九郎往铁椅上一坐,打直脊背,双手轻轻握拳置于膝上。关于真九郎不只送信,还安排与智惠见面的理由,是因为菅原希望他能看看智惠目前的状况。
杀了六人的被告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等了大约五分钟后,一名少女从房间对面的房门现身。角桥智惠,菅原初任班导时带的女学生。外表看来远比真九郎想像中娇小,感觉也像个老老实实的女孩。智惠拖着右脚走了一会,最后在铁椅上坐了下来。她在这次的事件中留下两个后遗症——右脚踝与喉咙。右脚踝使她无法正常步行,喉咙则是伤到了声带。除了信件以外还準备了纸笔的原因,正是为了让她得以写下想表达的话。
等到与她一起进入房间的管理官离开之后,智惠拿起原子笔在便条纸上写字。接着将写好,工整易读的字句隔着压克力板给真九郎看。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她很清楚在这种深夜时分,管理官又不同席的会面根本不可能成立。虽然智惠很明显对自己怀有戒心,但真九郎仍决定不对她解释细节,开口对她说:
「你还记得小时候曾担任过你班导的菅原老师吗?」
记得。
「我姓红,受那位菅原老师之託而来。」
你和菅原老师是什么关係?
「嗯……这要解释起来有点困难啊。」
智惠先是瞪了含糊其词的真九郎一眼,接着拿起信封读起里头的信。真九郎没有看过信的内容,但他清楚里头一定写满感动人心的温暖字句。
看完信的智惠眼眶泛泪,并在便条纸上写下感谢之意。
请你替我对菅原老师转达,说我非常感谢她。
「好,我知道了。」
还有,也一起转达老师,请她忘了我这个人。
「咦……为什么?」
我希望她不要再和我扯上关係比较好。
「不要再和你扯上关係……比较好?」
智惠开始在便条纸上写下理由。即使尚未开庭审判,但她很清楚自己一定会被判有罪。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与这种人扯上关係,肯定会有人对菅原抱持偏见吧。智惠的意思是不想给菅原添麻烦。
真九郎看完便条纸上的字句后,沉默了约二十秒左右。
接着重新看向智惠,单刀直入开口问道:
「……那个,可以请你告诉我整件事的详细经过吗?」
为什么?
「虽然我已看过报纸与电视新闻,但我还是想听细节。」
你听了又能如何?
「听了之后,我会去思考。」
真九郎不觉得自己有相人的能力,但他怎么看都不觉得智惠是那种会杀害多达六人的女孩。为什么呢?是从她身上感觉不出罪犯特有的阴沉气氛吗?还是她一双盯着自己看的真挚大眼与真九郎熟识的幼小少女相近?
智惠即使显得有些讶异,但最后仍凹不过真九郎。叹了一口气后,她再度紧握原子笔,在便条纸上写下回覆。
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喔?
她勉勉强强答应了真九郎的请求,缓缓写下案发当日的经过。
角桥智惠的父亲在她两岁时因被货车驾驶酒驾辗过而去世。当时智惠还小,根本不太记得父亲的事,因此对于自己变成一个由单亲母亲抚养大的小孩这点,她并没有感到不满或寂寞。擅长烹饪的母亲开了一间烹饪教室为生;智惠则是从国中起便在外打工送报纸,每天的生活倒还算得上惬意。送报必须要很早起床这点多少有些辛苦,不过智惠甘之如饴。
在某个暑假第一周的星期五,一位同样在打工送报的学姐说有份待遇不错的打工,问智惠要不要一起做。虽然一般打工都限制至少得上高中才行,但是这份打工反倒希望国中生来接,心想多少能补贴家计的智惠决定去看看样子。隔天晚上,智惠通知母亲自己会晚点回家后,便与学姐一同出发前往负责统筹这份打工事宜的朋友家,泽内尚子的住处。国三的尚子与家人住在一栋十二楼高公寓内的十一楼。当天房内除了尚子和智惠以外,还有其他四名少女,她们全都是在尚子介绍之下一起打工的伙伴。一群少女待在冷气很强的房内,一边喝着冰凉的乌龙茶,一边听尚子简单说明打工的内容。她拿出一本小相簿,并从中拿出几张照片摊在桌上给其他少女看。照片内的主角是一名看似国中生的少女,从少女的视线都没有看向拍摄者这点,可以得知这些照片都是隔着一段距离偷拍来的。打工的内容就是监视这名少女,由现在在场的人每天排班,在少女放学后跟蹤她。据尚子表示,这份打工是一名自由记者提出的委託,监视对象的少女则是位与犯罪组织相关的人。可能是觉得拜託年纪相近的国中生来跟蹤监视对方较不会起疑心,自由记者才会找上尚子她们。即使看到名片上印着「驰丘恭治」这个名称,对媒体界不熟的智惠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至于受监视的少女背后是哪种犯罪组织,她到底又与组织有何瓜葛?这些重要的情报尚子却不太清楚。智惠开始犹豫了起来,理由不是因为这份打工可能触犯法律,而是对监视与自己同年纪的少女这件事感到良心不安。当智惠决定先静观其变,拿起桌上的乌龙茶往嘴里送时,情况有了变化。原来是门口的电铃响了,在厨房準备晚餐的尚子妈妈前去应门。当妈妈打开门后过没几秒,人倒地的声响传进房内。察觉到有点不对劲的尚子本想起身去门口一探究竟,不过似乎没那个必要,因为外表为人的「不对劲」自己走了过来。穿过走廊出现在房门口的是一名少女,她头戴猫面具、双手戴着皮手套、手上拿着一把染血的尖锐刀子。智惠转头往门口方向看去,看到的是尚子妈妈的脖子大量出血,整个人倒卧在血泊之中。
这名少女究竟是谁?
在场其他人都还来不及问这个问题的当下,戴面具的少女已经动了起来,用刀朝房内离她最近的另一名少女头部剌去。只见刀子轻轻鬆鬆刺穿皮肤与骨肉,遭刺的少女一声不吭就倒了下来。房内其他少女看到伙伴遇害,个个吓得花容失色。与这些发出尖叫在房内窜逃的少女们形成对比,戴面具的少女显得冷静且迅速。她用刀子开始攻击离房门较近的少女,一人被她刺穿腹部,一人是背部,甚至还有一人脸部惨遭刀子刺穿。房内上演了一场单方面的大屠杀,只见面具少女手起刀落,其他少女就一个个命丧九泉。当四名少女断气时,房内的墙与地板已经鲜血四溅,剩下的只有缩在角落不停发抖的尚子与智惠两人。她们两人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意,单纯是因为她们刚好坐在离房门较远的位置,就只是如此罢了。戴面具的少女将下个目标锁定为尚子。面具少女先是强硬地抓住大声惨叫想逃跑的尚子,用脚往下盘一扫使她倒地并跨坐上去,接着朝尚子的脸部及胸口不断地、不断地刺下刀子。不管尚子再怎么高呼「救命!」、「饶过我!」,刀子仍无情地往她身上招呼。刺了约十来下之后,刀子发出声响从刀柄接缝处断裂。面具少女直到确认尚子完全断气之后才从尸体上离开,她身上满是被害少女们喷出的血,面具与上半身染成一片血红。拿着断刀的面具少女此时开始朝房内最后的活人——智惠走近。即使智惠差点因地上的血泊滑倒,仍连滚带爬地死命逃跑。打开窗户逃到阳台的她本想大声呼救,没想到面具少女却早了她一步。面具少女追上智惠后,先是往后颈部一抓将她扯了回来,接着再以单手举起智惠的身体往阳台栏杆外一扔。从十一楼高空跌落的智惠重重冲击一楼的脚踏车棚,撞穿了铁皮屋顶倒在脚踏车堆中。右脚虽因此往诡异的方向扭曲造成剧痛,但智惠却叫不出声。原来是被撞坏的脚踏车车轮钢条刺穿喉咙导致。得救了,智惠即使身负重伤,仍心想自己总算逃出生天。不过事情却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因为过了大约数分钟,右手持断刀的面具少女竟出现在脚踏车棚。被恐惧支配的智惠虽死命想爬起身来逃走,但掉落时受到的冲击使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几乎离不开原地分毫。面具少女看着智惠在地上挣扎的模样仍继续走近,智惠心想自己死定了,不过面具少女的举动却完全出乎意料。面具少女竟抓起智惠使不上力的右手,强制让她握紧断刀刀柄后再将断刀丢在智惠脚边,最后静静地离去了。
智惠不晓得面具少女此举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只知道当警察赶到案发现场后,竟将自己以犯下杀人罪的嫌疑犯逮捕。警察们似乎将这起事件定调为智惠在屋内与其他五名少女起了纷争,愤而杀害了少女们及家中的主妇,最后等到冷静下来后承受不了良心苛责,从阳台一跃而下企图寻死。智惠当然出言反驳,但警察根本不肯採信她的说词。凭杀害少女们的兇刀上留有智惠的指纹这点,就足以成为相当有力的证据,警察们因此驳斥了智惠口中所谓的面具少女,认为那只是她捏造出来的幻想。就连辩护律师都不肯站在智惠这边,只一味地要智惠赶紧认罪反省,或许还能换取到轻判的可能。智惠当然没有妥协,从头到尾都不肯认罪,并主张真正的犯人另有他人。这样的互动持续下去,使得她与检方及辩护律师的关係变得相当险恶,才会导致现在被关在此处,禁止会客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