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九郎接下角桥智惠这件案子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之前欠银子的情报费一口气付清,再请她打听警察那边的情报。另外,真九郎自己也动身前往案发现场的公寓,利用伪造的私家侦探名片向公寓内的住户打听,却得不到有用的消息。事件发生至今已接近半年,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几乎没有能说出事件详细经过的住户。稍微在公寓内转了一圈后,真九郎发现脚踏车棚已经整修完毕,脚踏车在铁皮屋顶下排得整整齐齐。虽然关于这起事件有许多该调查的疑点,但听完智惠说明后的真九郎将目光放在三件事上:
为什么真兇要戴着面具?
为什么少女们会遭到杀害?
而其中为什么只有智惠逃过一劫?
在真九郎调查完公寓周边之后,获得了关于猫面具的情报。一名与泽内尚子住在同一层楼的大学生,在事件当日目击一名戴着猫面具的少女经过走廊。而刚好在同一天,附近的神社正好在举办祭典,身为真兇的少女戴着的猫面具想必是在那里买的吧。这下子就能证明角桥智惠所言不假。
话又说回来,真九郎搞不懂为何真兇要戴上面具。如果一开始就有杀掉室内所有人的打算,根本没必要戴面具遮住脸。还是说真兇早有让角桥智惠背黑锅的打算,才会特意遮住脸呢?又或者背黑锅这件事是真兇临时起意下的行动?
泽内尚子的母亲之所以在毫无戒心的情形下让真兇进屋,或许是觉得当时已有数名女儿的朋友来到家中,而真兇的少女只是比较晚到,猫面具也是一点小玩笑吧。
根据警察手中的资料显示,案发之后正门是锁上的,看来是真兇从泽内尚子的房内偷走一副备用钥匙,离去时将它锁上的吧。如此一来现场成了一间密室,警察才会更加怀疑智惠的说词。
从犯案手法之俐落,真九郎认为真兇并非一名普通人,恐怕是地下世界出身的人吧。本来听到真兇用的兇器是刀子,真九郎还一度怀疑起是斩岛切彦下的手,不过马上就捨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依照切彦的做法,她肯定会将所有人的头都砍下来,不会将现场搞得那般凌乱。从这次犯案手段兇残无比来看,不禁让人觉得真兇或许与被害人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即使前途多舛,真九郎还是提起干劲全力以赴。当天真九郎拜託管理官延长会课时间,从智惠口中间到了所有从她身上能搜集到的情报,剩下就差实际行动而已。关于完成委託的报酬也不必担心,因为真九郎觉得菅原当初给他的钱早已足够。只要能顺利解决这起事件,真九郎还是有赚头的。
总之,真九郎正慢慢地在抽丝剥茧。
不过究竟能否顺利逮捕真兇,至今仍然是个未知数。
星领学园的下课时间,离开新闻社教室的真九郎人正在合作社内排队。队伍依序前进,轮到他的时候,真九郎自己买了乌龙茶,帮银子买牛奶,另外还不忘替今天来学校找他玩的紫买橘子汁。在请店员帮他把这些饮料装进袋子之后,真九郎转身离开合作社。
虽然紫来学校找他玩这件事让真九郎有点困扰,不过事到如今就算再训她什么也没用吧。从之前真九郎对班导园田老师与校长解释过自己与紫的关係之后,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看到紫自由进出校园也不会多过问什么。而知道这点的紫为了多见见真九郎,偶尔会跑来新闻社的教室内。
紫为什么那么想与我待在一起呢?
真九郎心中不时会浮现这个问题。紫明明在小学交到了许多要好的朋友,但每到能自由行动的时间就想待在真九郎身边。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她怀抱如此强烈的念头?自己是不是在懵懵懂懂之中与紫相处,其实却一点都不了解她?
……我这个年长者当得还真不够格啊。
真九郎此刻深深觉得自己还相当不成熟。为了转换心情,他开始思考一些关于事件的详情。
透过银子调查回来的情报,真九郎得知了一些新的讯息。事件发生后隔了一段时间才报警,是因为当时兇案现场两侧房间的住户都不在家。最后发现了身受重伤的智惠并报警的,据说是一名正打算骑脚踏车去上补习班而来到脚踏车棚的高中生。
另外,即使现在智惠完全被当成最可疑的嫌犯,但还是有一些对她有利的证据与证词。例如明明被害人的死状都很凄惨,智惠身上的衣服却没有沾到半点血。然而光凭这点,还是很难证明智惠一定是无罪的吧。
智惠也对警方坦承,说自己是受到学姐邀请,想知道打工的详情才会前往现场。警方虽扣押了房内的那本相簿,却认为相簿与这起事件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一张照片中的少女是什么来头,对警方而言根本不重要吧。真九郎同时也拜託银子调查那些被害少女的身世背景,却没有一人在外结怨到足以被人杀害。
真兇究竟是何许人也?
据智惠供称,她从体格来判断,真兇是一名与她年纪相近的女孩。不过关于真兇身上穿的服装等等细节,却因当时恐惧过度而没看仔细,只记得她留着一头长髮。
真九郎当然很想赶快继续搜查情报,不过从现在起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因为要是被警方盯上就麻烦了。从警方的立场来看,像真九郎这种等级的纠纷调解人充其量只是违法份子,被抓到肯定吃不完兜着走。不只会被逼问之前所做的违法行为,甚至有可能遭到逮捕。为了替委託人脱离冤狱,到头来却落得自己也得吃牢饭的话,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因此真九郎得在不被警方察觉的情况下搜查情报。就算真的找出真兇,真九郎也没有权力将她逮捕归案,只能要求她供出一切事实再带她去自首。只要能做到这个地步,就能算是圆满达成这次的委託。虽然一想到不知得耗费多大的功夫才能办到就头痛,不过既然接下了委託,真九郎当然没打算半途而废。在离开看守所会客室的时候,眼眶中满是泪水的角桥智惠拿着写上「万事拜託了」这句话的便条纸,对真九郎深深低头鞠躬,真九郎也答应接下她的委託。既然如此,眼前当然只有完成使命一条路可走。
正要回新闻社教室的真九郎一边统整有关这起事件的推论,一边穿过走廊,準备要爬上楼梯的当下——
「啊,找到你了!」
背后传来少女的声音。
回头一看的真九郎吓了一跳,因为眼前出现了一名理应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你好啊,红先生。」
以一副友善的态度走近真九郎的是歪空魅空,前些日子才与他相亲过的少女。与除夕那天见到她时一样,上半身穿着有许多口袋的短夹克,下半身穿着牛仔裤,右耳戴着小耳环,头上依然是一顶棒球帽。
看到真九郎一脸「你为什么在这里?」的惊讶表情,魅空冷静地向他解释。
今天星领学园及圣则学院高中部的排球社在体育馆举行练习赛。
身为圣则学院国中部的魅空,是以排球社啦啦队的名义来到这间学校。
「我朋友都在体育馆当啦啦队,不过我偷跑出来了。」
魅空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见真九郎。
当她走到真九郎面前后,说了声「恭喜你!」并在胸前轻轻鼓起掌来。
真九郎见状,问了一个最直接的问题:
「恭喜我……恭喜我什么?」
「就是有关相亲的事呀。最后审查的结果是红先生,你成为我的男朋友了!虽然应该叫未婚夫,但是我觉得从男朋友开始当起会有比较多乐趣……」
见真九郎听完这段话后哑口无言,魅空忍不住歪头纳闷:
「……唉呀?红先生,你难道不高兴吗?」
真九郎脑中根本没有什么高兴不高兴,有的只是充满困惑的念头。因为至今都在思考事件的真九郎,压根儿忘记了与她相亲这档事。
为什么你会选上我?
当真九郎如此开口询问,魅空充满自信地回答:
「凭直觉呀。」
「……直觉?」
「我每次决定一些重要的事情都是靠直觉,不会去想一些拐弯抹角的事。」
脸上绽放灿烂笑容的魅空说出一句很有柔泽红香风格的台词——不要浪费无谓的时间替自己做出的决定找理由。或许魅空与红香并不相似,但以同样拥有坚强的意志力这点来看,她们很相近也说不定。
接着换魅空发问:
「红先生,你觉得我长得如何?不合你的胃口吗?没有身为女人的魅力吗?」
「话当然不是这样说……」
「那么表示我们两人可以开始交往,没有任何问题对吧?」
魅空点点头,同时露出鬆了一口气的微笑。
真九郎即使看到她这副模样,仍决定实话实说:
「不,我无法和你交往……」
「为什么?」
「这个嘛……」
「既然都来相亲了,代表红先生你也想找个未婚妻或女朋友吧?可是你为什么拒绝我?请你仔细说明一下到底是哪里不行,不然我无法接受。」
真九郎赶紧想理由解释:
「该怎么说好呢,我觉得这种事不能当儿戏,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比较好吧。毕竟是攸关人生的大事……」
「我觉得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複杂喔。我只是在相亲过程中看上了你,所以提议从男女朋友开始当起。难道红先生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这……我不知道。」
「那么我和你应该就有交往的价值啦,为了更加了解对方,我们就先试着交往看看嘛。当我更加认识红先生,红先生也更加认识我后,若还是觉得合不来,我当然也不会强求,好聚好散嘛。」
听到魅空这番有条有理的话,真九郎完全无言以对。
魅空则是将脸凑近真九郎。
「我有说错什么吗?要是你觉得我说的哪里怪怪的,请不要客气直接讲出来。」
「你没说错什么。只是,该怎么说呢……」
要怎么讲她才听得进去?
要怎么说才能让她明白自己并没有与她交往的意思?
此时,一阵高亢的声音传进思绪混杂的真九郎耳中。
「真九郎!」
从一旁的阶梯奔下来的正是九凤院紫,看来是因为真九郎去买东西实在耗太久了,她才会跑下来找他。紫冲过来的同时大喊「别~靠~近~他!」,最后挺身站在真九郎前方,简直就像想防止他遭到魅空的魔爪似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才想问呢,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你忘了吗?我之前说过我是真九郎的恋人!」
「我当然记得……难道你那句话是认真的?」
「当然!我和真九郎从很早之前……」
「你还只是个孩子吧?和红先生又不相配,很碍事呢。」
「碍事?」
「意思是说你这个人不适合与红先生在一起……要是你们两人是恋人这件事是真的,红先生也太可怜了。因为他根本不能对你这个孩子出手呀。」
「……虽然我听不太懂,但真九郎一定会对我出手!」
两人一边用话语交锋,一边动也不动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彷彿只要谁先移开视线就等同认输一样。
「你的眼神真犀利……它告诉我你无论什么都真诚以对,除此之外不懂别的方法。」
「你的眼神也很奇怪……明明看起来很明亮,可是同时又很阴暗。」
真九郎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有些胆怯,不过也不忘思考。紫是表御三家首领的千金,魅空是里十三家首领的独生女。虽有表里之分,难道她们在彼此身上发现了什么共通点吗。想不透的真九郎动了起来,移动到两人之间想让她们别再互相瞪视。没想到此时紫一把搂住真九郎的左手,魅空也紧抓他的右手不放。
「真九郎,我们快点回教室吧,银子还在等你喔。」
「红先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排球社的比赛?我也想和朋友介绍一下你呢。」
两人这么说的同时,也不断从左右两边拉扯抢夺真九郎,使得一旁经过的其他学生都不禁往他们这儿偷瞄。毕竟同时被身着便服的小学生与国中生拉来拉去的模样,要不引人注意也很难吧。
真九郎轻叹一口气,对紫说:
「……紫,不好意思,你可以先回教室吗?」
「那真九郎你呢?」
「和她说完话后马上就回去了。」
「真的吗?」
「真的。」
听到真九郎出言保证,紫虽然满脸不服气,仍然放开了他的左手。真九郎将装着饮料的塑胶袋交给紫后,亲眼目送她爬楼梯上楼。
等到紫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範围内,魅空说:
「红先生,你真的是那孩子的恋人吗?」
「不是。」
「果然……既然是这样,我觉得你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好喔,那孩子似乎相当认真呢。」
「这用不着你来管。」
「……难道你生气了吗?如果是的话我道歉,对不起。」
魅空放开真九郎的手低头道歉。
好了,该怎么跟她解释自己的情况呢?真九郎有些烦恼,不过刚才的那个话题却没有继续下去,因为有一群身着便服的国中生正从走廊的另一头朝这里走来。
「啊!松原和男人在一起!」
这群看似来参观校园的少女,似乎就是魅空的朋友。
「松原,练习赛已经结束了喔。我们要回去了,你呢?」
「嗯~那我跟你们一起走好了。」
发觉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真九郎身上的魅空,开口向她们介绍:
「这位是红真九郎先生,姑且算是我的男朋友喔。」
「姑且?」
「因为还在交涉中啦。」
朋友们闻言虽然显得一脸好奇的模样,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由于魅空準备离开前希望真九郎告诉她联络方式,两人于是交换了手机与邮件信箱地址。真九郎一面心想自己除了工作之外会留电话似乎没几回,一面将魅空的电话输进手机里。
魅空也将资料输进手机后,回以真九郎一个笑容。
「那么红先生,我们之后再见吧。」
看着魅空一脸满足地朝自己挥手,真九郎也只能苦笑着挥手以应。等到魅空离开后,真九郎才总算鬆了一口气,转身返回新闻社的教室。
五月雨庄,5号房,晚间七点左右。真九郎正站在厨房内,準备比起平时要晚了一些的晚餐。今晚的配菜是奶油酱油煎萝蔔与金平牛蒡,大约费时一小时左右完成。接着真九郎与来到他房内看电视的环及暗绘一同围在小圆桌旁準备用餐。一说完「我开动了~!」就吃下金平牛蒡的环,马上又激动地大喊:
「呜哇~真九郎煮的金平牛蒡有够好吃的啦……!好吃到我都现在立刻想嫁给你当老婆了耶!」
「这真是太好了。」
吃饭的同时,真九郎的脑中仍自然而然地思考着关于事件的详情。目前整个事件依然扑朔迷离,完全不明白真兇的目的究竟为何。真九郎即使知道急也没用,但还是想要一点能打破僵局的线索。
用餐时间大约十五分钟,之后环便躺着看电视,暗绘则站在窗边吸烟。真九郎决定开口请教两人关于这起事件的看法。基于保密原则,他在不说出委託人的状况下将事件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环抬头望着真九郎说:
「那个猫面具蛮让我在意的,虽然看起来只是用来遮住脸,但我认为在那起事件中,猫面具肯定有它的意义在……还有,你是不是该去调查一下那名叫女孩们打工监视人家的自由记者比较好啊?」
「啊、这样啊……」
关于指使少女们打工的那名记者,真九郎本来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名字记得叫做驰丘恭治。或许这里面有什么隐情,还是去查查看吧。
真九郎接着看向暗绘,她用一如往常的语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