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音矢将风铃吊在房间的隔天。
弦而独自一人端坐在殿内深处的祭坛前。
拜殿里头有个为请示神谕而设的特别祭坛,祭坛虽然简单却相当坚固。弦而面对祭坛,以锐利的视线注视祭坛另一头供奉为神体的神镜。
依照苇原神社的惯例,进行这种仪式必须有巫女随侍在侧,然而这时拜殿的门户皆紧闭,所有窗户的窗板都拉了下来,四周并没有巫女们的蹤影。
在音矢与斋去上学之后,弦而就一个人在拜殿之中,以平时所没有的锐利目光盯着神体看,有时嘴里念着像是祝词般的词句,念完又凝视着神体,就这样不断重複,然后就在大约过了三小时后。
「欸!欸!欸咿,)!」
弦而发出的吶喊彷彿要撕裂拜殿中的空气,随后他将杨桐树枝击向祭坛前的水镜
接着他将记有天干地支的和纸,投入水镜扬起层层波纹的水面。
和纸先是沉入水中,像被放入洗衣机般旋转了几圈之后,终于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拉起似地浮出水面。
「唔,这是……」
看见浮出和纸上的片段文字,弦而惊讶出声。
「没想到会降下这样的神谕。」
弦而的表情变得更为凝重,只见他将和纸从水镜中取出,然后恭敬地捧起。
遵照苇原流神道的仪式,结束占卜仪式之后,弦而用变得更加严肃,却又带着哀愁的眼神,向奉为神体的神镜敬礼。
「……但这也是神所赋予的命运啊。」
说出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后,弦而俐落地收拾好祭坛,之后从怀中取出成人周刊杂誌,单手拿着便打开了拜殿大门。
「哎呀,宫司大人,怎么一个人躲在拜殿里呢?」
「是小梅啊,来得正好,我的腰好痛哦,我想请你帮我按摩一下。」
看到弦而用捲起的成人杂誌敲着腰部,小梅苦笑着说道:
「如果您不恶作剧的话,我很乐意帮您按摩。」
「哼,看到那样的胸部在眼前摇晃,不恶作剧还算是男人吗!」
弦而马上展开了他一如往常的性骚扰攻击。
「呀!宫司大人好色~~」
小梅一面发出尖叫声,一面朝着弦而的后脑勺全力施出一拐。
但弦而也不是省油的灯。
只见他假装要闪躲,整个人却是朝小梅身上抱去,小梅则翩然闪开,奔跑着逃到参拜路径之上。
「唔,逃跑的胸部真大啊……」
弦而的手好色地动着,只听到一道尖锐的斥责声响起。
「宫司大人!你这是什么样子!身为神职人员,怎么可以有如此不检点的举动!」
「啊〡是薰子啊,啰嗦的小姑出现了,好啦好啦,我会收敛的。」
被薰子斥责,弦而苦笑着摊开成人杂誌走在参拜路径上。
「啊!老爷真是的!又在看黄色书刊了!」
「风花,你来的正好,毕竟比起图上的美女,虽然多少有些发育不良,但还是活生生的女孩比较好啊。」
「谁发育不良啊!看到这个还敢说我发育不良吗?」
风花生气的胀红着脸,挺起那胸前柔软的隆起。
「风花啊,从前曾经有伟人这么说过……」
「什么呀?」
「好色素描之手少」
弦而以完全不像是老人的速度,摸了风花胸前一把。
「呀〡你这个好色老头!」
对于弦而性骚扰的老毛病,薰子按着太阳穴叹气。
「呼呼……你们的修练还不够啊,啦啦啦啦少」
弦而高声笑着朝主屋走去,但是巫女们都没有发现,他冰冷的眼神中并没有笑意。
这时候,积雨云正覆盖在苇原神社上空,从流行音乐社社办的窗户也清楚可见。
「啊})今天也是好天气呢,接下来会越来越热吧。」
看着像漫画中才会出现的青空一豪铁大大地伸展身体。
「你啊,头髮剃光了,鼻毛却那么茂密,像个毛虫似的真噁心。」
「啰嗦,我是想挑战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鼻毛留到看起来像鬍子啊。」
「真要留的话,乾脆留到能用来当吉他弦的长度算了。」
「什么啊,真太郎,留到那样你会买吗?」
「当然不会买,那种东西不弹也知道声音很差。」
「如果能够用来当贝斯的弦,那我可以勉为其难收下哦。」
「不可能啦!我的鼻毛才没那么粗!而且要就付钱啊!」
今天的流行音乐社也是一幅和平景象,光是豪铁的鼻毛就能扯出这么多对话,可见他们比平常还要悠哉。
「别谈我的鼻毛了,阿音,我有两件事要问你。」
「嗯?什么啊?豪铁,表情这么认真。」
「一件事是关于暑假的演唱会,你跟你家的信众谈好了吗?」
「啊,这件事我们还在谈。我已经找到有商家答应,如果我们在店面帮他们招揽客人,店家就会借我们电源。」
听到音矢的回答,豪铁双手在胸前交叉满意地点点头。
「豪铁你那边如何了?你家在商店街的信徒里,有人肯出借店面给我们吗?」
「喔,店面和电源保证是不用说的,连舞台服装都肯借我们哩。」
听到豪铁『舞台服装』这句话,之前一直沉默的真那实凑向前。
「是怎样的舞台服装啊?」
「喔,非常适合即将来临的季节,是开高叉的比基尼。」
瞬间,社办的窗户震动,同时还听到咚的一声。
「什么比基尼啊!想吃我一记脚跟踢吗?」
「这种话不要踢了以后才说,不过来栖啊,你今天的内裤品味不错喔。」
头上还顶着真那实的脚跟,豪铁从怀中取出数位相机迅速拍下。
数位相机的焦点,当然是一直线对準真那实的内裤。
「是吗?看来只有脚跟踢不够啊。」
话还没说完,真那实的膝盖就命中豪铁的脸,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台的数位相机陷入他的脸了。以单脚举起的姿势还能用膝盖踢击,看得出真那实似乎已经修练到如功夫电影般的技术了。
「呜喔喔!很痛耶!」
数位相机陷入豪铁脸部中心的液晶画面上,显示着真那实的内裤特写,但可悲的是在持有者看到画面之前,画像就已经被删除得一乾二净了。
「好了,删除完毕~」
「呜喔喔,来栖!你是鬼吗!!」
「豪铁,你另外一件想问的事是什么?」
音矢避开豪铁与真那实如日课般的战斗,态度从容不迫地问道。
「喔喔,这件事啊。」
一豪铁挖出埋进脸里的数位相机,向前一步说道:
「今天小斋怎么了?一次也没见到她。」
那张布满瘀青的四方脸缓缓接近,音矢挂着僵硬的笑容后退。
「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她还没来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呢?」
「哈哈〡加持你啊,很关心小斋喔?」
真那实不怀好意地笑着揶揄,但豪铁脸不红气不喘,以毫不动摇的认真表情看着真那实的脸。
「小斋也是流行音乐社的一员不是吗?关心她是理所当然的啊。」
看豪铁说得那么自然,真那实惊讶地眨着眼。
事实上,一豪铁在成员中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当然那并不只是因为他是鼓手的关係。豪铁很少表现出温柔体贴及替朋友着想的性格,这些全体社员都是非常清楚的。
就连那个王子在被问到关于豪铁的事情,他大概也会回答『他虽然是个笨蛋,却是我的朋友』吧。
儘管流行音乐社的社长是音矢,实质上整合社员的人却是豪铁,这是全体成员一致认同的。话多、凡事又擅自决定的真那实的确醒目,但实际上在办活动时,豪铁的影响力就很大;再说若不是有他,为神乐忙碌的音矢也不可能到现在还能当社长。
正因为豪铁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会关切斋的动向也很自然,就算斋的迟到真的是稀鬆平常之事,看见豪铁丝毫不迴避真那实的视线,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吧,真那实稍微低着头说道:
「嗯〡她今天确实有来上学,应该是和班上的朋友在一起吧?」
「阿音,你有好好替小斋想过吗?你觉得那个古代人小斋,能够和时下那些聒噪的女高中生沟通吗?」
说法是很过分,但豪铁的话却很有道理。
「啊,我也有这种感觉,不知道那孩子在班上有没有交到朋友?」
「就算是从东京转来的我,当初要融入班上也是很不容易,对大内那样保守又奇特的女孩子来说,或许更难吧。」
就算现在也很难说王子已经融入班上,但是听到王子亲身体验的这番话,音矢也开始越来越担心了。
「是、是这样吗?我是有间过斋在学校开不开心,因为她都笑着说过得很快乐……」
「音矢你啊……你听了就相信?」
「咦?不对吗?」
看到讶异的音矢,众人一同叹气。
「啊〡没救了,看来不死一死再重新投胎,你的迟钝是治不好了。」
「咦、咦?我、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除了不在场的斋以外,流行音乐社全员对音矢投以冰冷的视线,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样啊,阿音也不知道啊……」
一豪铁小声地喃喃自语。
斋之所以会告诉音矢在学校很快乐,其理由豪铁能够想像到。
豪铁认为对斋来说,与音矢在一起就是最快乐的时光了,因此上学无疑是件快乐的事,每天来社团大概也是为了和音矢在一起吧。而会回答学校生活很快乐,或许是因为她怕如果说没有朋友,就会让音矢担心,豪铁心里微微感觉刺痛。
就在豪铁思考着种种之际,无意间朝窗外望了一眼。
「……嗯?」
操场角落有一名女学生单独站在那里。
那并不是操场上随处可见、穿着运动服的运动社团学生,而是身穿制服的少女。
就算从超过一百公尺距离的位置看去,她的美也丝毫不减,在草地与林木的映衬下更加绝美出众。
豪铁一眼就看出那少女是斋,却没有告诉其他社员,暗自窥视着她。
只斋见在操场角落的树荫下,手持扇子静静地站着。豪铁原先以为她是在练习舞蹈,可是她却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不像是要跳舞的样子。
「……呃,我突然想起有急事要离开一下。」
「什么啊加持,你又要去买漫画吗?」
「嗯,差不多。」
「合音缺鼓手根本合不了啊。」
「抱歉,真太郎,我很快就回来。」
豪铁说完,头也不回地奔出社办。他前往的目的地,当然就是斋所在的操场。
「嗨,小斋。」
一豪铁带着满脸的微笑,向正在树荫下把玩扇子的斋打招呼。
「怎么待在这里?不到社办露个脸吗?」
「啊,加持学长。」
扇子刷的一声收拢,斋转头就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