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课后,堕花雨毫不避讳地走进十的班上。
然后她来到座位旁,对正準备回家的十说:
「我来迎接您了。」
[喔!]
把空扁的书包夹在腋下的十向雨点了点头。
见到这个情景的美夜,好奇地歪着头,指指十又指指雨。
「你们是什么关係呀?」
「主僕关係。」
如果让她们交谈太多,可能会惹出不少麻烦,所以十赶快把她们两个拉开。
美夜会觉得不可思议那是一定的,不过他也没打算解释。
再说,要怎么解释才好?
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自然而然?自作自受?还是因果报应?
[柔泽!]
班长藤岛香奈子挫挫逼人地向十走过来.
「我还以为你把头髮染黑是想改过自新了,没想到你竟然把女人带进教室」
[请等一下。」
十还来不及回嘴,堕花雨便挺身站在藤岛香奈子的面前。
就像是在保护十的样子。
「你是十大人的敌人吗?」
「十大人?敌人?你在说什么?我劝你最好别和这种男人交往,会惹来很多麻烦的。」
「譬如说?」
「还要譬如呀反正,会有很多苦头吃就对了。」
「只要是为了十大人,就算是到地狱我也愿意追随。」
「十大人的喜悦就是我的喜悦:十大人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我是为了十大人而存在的,
因为我和十大人从前世就有着不可分离的羁绊」
再讲下去就不可收拾了,所以十急忙捣住雨的嘴巴,把她拉离现场。
「掰掰藤岛、美夜,明天见。」
在班上同学们好奇的视线下,十带着雨离开了教室。
虽然十答应让雨跟在旁边,不过他并不打算去在意她,对他而言,那只是种既然她想跟就让她跟的感觉而已。
待在他的身边对雨来说,应该是既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的事吧!
而且,一定很快就腻了。
腻的不是指他,而是雨,她很快就会知道十这个人有多么无趣。
他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在不久的那一天到来之前,就和她当个朋友之类的也无妨。
本来还担心身边带个女生会不会太招摇了,没想到竟然没事。姑且不论在学校内,出了校门之后,根本就没人会注意他们两人,一切都很平静。
既然堕花雨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十原本考虑要不要把头髮染回来,但后来还是作罢。因为,为了女生而改变发色似乎是一件很逊的事。
至于井原那些学长们从那一天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大概是把那天的事情当成是十设下的陷阱吧!而且他们也没打算要报仇,只想躲得远远的,这么没出息的举动倒是让十鬆了一口气。现在就算在学校里或是外面遇到,他们也不敢多看他两眼,早就夹着尾巴逃之天天了。
在定向车站的路上,雨总是默默地跟随在十的斜后方。是因为她本来就不爱讲话?还是单纯地和十没有话题?或是她在等十先开口?还是另有什么企图?光靠美夜对她的形容实在摸不清堕花雨这名少女是什么样的人。
十认为她不是坏人。
但可以确定她足个脑筋不正常的人。
不管怎样,她是很难捉摸的家伙。
两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地搭上电车,然后在同一个车站下车。
起初,十还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跟到同一个车站,不过没想到她也真的住在附近。从她口中问出来的住址,虽然十不熟,但的确是附近某个宁静的住宅区。
所以她和十都是住在同一个地区。
这样的话,说不定以前曾经在路上遇见过
十仔细回想过去的记忆,但仍然没有印象。十对男生的长相比较容易记住.女生的话,除非是印象特别深刻的,否则往往看过就忘。像现在,除了美夜、雨以及香奈子三人之外,他还足没有办法把其它女同学的姓名和脸搭在一起。
可能是因为知道彼此住的不远,十似乎感觉没那么紧张了。虽然他不想和雨太亲近,但也没必要老是冷漠地对待她,用平常心来看待就好了。
由于季节的关係,太阳还没下山。车站前的商店街有许多小学生正在嬉戏,看到他们一睑天真无邪、毫无烦恼的样子,十多少也记得他当时憧憬的事。
他倒不认为当小孩真好。
小孩也是很辛苦的,他自己当过小孩,所以他很清楚。
人们总是说小孩的世界很小,等到渐渐长大成人之后,世界也会越变越大。虽然是这么说没错。
小孩的世界很小,正因为很小,所以很容易被破坏,一下子就崩溃了。
很快的,他们的世界就会结束。
所以,小孩往往会因为大人眼里微不足道的理由就把自己逼上绝路。这种单纯、天真的心境,在逐渐变成大人的过程中也会慢慢消失。
那么变成大人后又会得到什么呢?
这个无聊的问题在十的心里打转。
眼前这群小学生正彼此追逐玩耍,其中有一位小孩因为没有看前面,所以不小心撞到十的脚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并以一副害怕的表情抬头望向十。
大概以为会被臭骂一顿吧!
十的个子颇高,长相看起来也有点凶,他在小孩反应之前伸手过去,轻轻地把小孩扶起来,然后拍拍小孩的头表示没关係,接着就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那个小孩好像有说了些道谢的话,但店家的吵杂声掩盖过他的声音,使他的道谢没传到十的耳朵里。
旁的雨不发一语地看着这一幕。
虽然十向来自称为不良少年,不过在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有点丢脸。如果刚才他当场暴跳如雷,一脚把小孩踹开的话,那就证明自己真的是不良少年了。但他做不出这种事,所以只能算是个半调子。
以前,他也曾经被别人这样说过。
某一天十一大早就到学校,本来是想在上课前在教室里多睡一下,没想到在校门口竟然和一样早起上学的藤岛香奈子碰个正着。
十也是直到最近才知道原来香奈子也住在他家附近,他们上下学都要经过同一个车站,不过他们上学和下课从来没有遇过,这是因为她刻意避开,为了不和十碰面,她调整了上学和下课回家的时间与路线。
而那一天,他们在很巧的情况下偶遇..香奈子是因为认真上课,而十则是因为闹钟没设定好。他们早起的理由各自不同,却在校门口遇到了。
[真衰,一大早就看到你那张脸,今天一定很倒霉。」
「我以前就在猜了,原来你那么喜欢我啊?」
「谁、谁喜欢你了!这是不可能的事!」
「抱歉,我说错了,原来你那么讨厌我啊?」
「我就是讨厌你!最讨厌的就是你!」
十用刚睡醒的眼睛看着胀红了脸大声斥骂的香奈子。
「你这么反应过度的话,会被误解喔!」
看着十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这么说,香奈子用眼镜后的双眼赏了他一个白眼。
她双手插腰,用平常说教的语气开始数落:
[我无法原谅像你这种弔儿郎当的人!天到晚就只会无所事事地浪费生命,抱着做什么事只做到差不多就好的心态,我最不能原谅的就是你这种人!]
「我也没有要你原谅我。」
「不要说一些歪理!」
就像是在责骂不成材的小孩一样,香奈子继续用强硬的态度说
「柔泽,你有没有梦想?将来的目标是什么?]
「没想过。」
一我有一个梦想,我喜欢看书,所以以后我要当个翻译家,把外国的书翻译给很多人看,让他们体会书里的乐趣;也想要把我们国家的书介绍给外国的朋友。我希望我能在活着的时候,用作品让大家多去接触全世界的故事,然后成为大家生活的动力。这是我的愿望,所以我将来要当个翻译家,一定要成为翻译家。」
那还真不错啊,恭喜你啦。
番奈子本来以为十会这么回答她,不过,她听到的却是不一样的回答。
[你真厉害。」
这不是取笑。只看到十一脸正经地说:
「我不太看书,所以你说的那种读书的乐趣我不太能体会,但一定有很多人会感受到吧!还满让人羡慕的。」
「你,你是说真的吗?」
「我可没那个兴緻一大早就开玩笑。」
看起来很困的十又打了一个大呵欠。
「加油啦~~呵,我好像没资格说这种话。」
看到苦笑的十,香奈子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她略微垂下双眼,试探似地问十: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半调子的?」
「因为我是不良少年啊!」
「笨蛋,既然想当不良少年的话,刚才你应该要揍我一顿才对吧?」
「那么做才是笨蛋。」
「你明明懂道理,又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十记得当香奈子说到这里时,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很特别的表情。
那个表情很微妙,像是称讚、又像是贬低他的感觉。
那是十第一次被当面说成是半吊子,大概也因为如此,所以那天的对话,十到现在仍记得一清二楚。那时候的对话,让他发现原来他自称的不良少年,只是弔儿郎当混日子的借口而已。他也思考过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思考到后来的结论,就是麻烦,去思考理由的本身就是个麻烦。
虽然想弔儿郎当地混日子是他当不良少年的借口,不过,他现在却对这一点产生疑问。
「好人和坏人,哪一种人活着比较轻鬆?」
他问这个问题并不是直t的期待有一个答案。
只不过一直都不讲话也很无聊,所以他就随便找了个话题。
定在身旁的雨面不改色地回答:
「两种都很辛苦。」
「是吗?我倒觉得当坏人比较轻鬆。」
他是真的这么认为,所以才当不良少年。
因为这样比较轻鬆自在。
「要看程度而定。真正的坏人,他一切的行为都必须贯彻恶的信念,要成为这种人非常地困难,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真正的好人也是如此。」
「为什么?」
「因为一切的行为都要贯彻信念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痛苦?]
[譬如,要贯彻恶的信念就不能有帮助别人的想法,这样子是很痛苦的,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只能视为敌人,然后一直承受这种痛苦。」
柔泽十在心里试着去勾划出典型的坏人形象。
他想到君临地下世界的黑手党老大。在电影里,这种坏人简直就是邪恶权力的顶端,不过,感觉又和真正的坏人有一些差别。
他们对家人和手下都很好,是善与恶很极端的人,可是,并不是整个心都被邪恶污染了.
[贯彻正义的人也一样很困难,要捨去私慾只为正义付出一切,这必须要有牺牲自我的精神,最后的结果就是死,这也可说是一种自我毁灭的行为。」
「恩,这么说也对」
她的分析倒是颇合逻辑。
雨认真说话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很正常。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她大概也会把电波系的妄想忘得一乾二凈了吧
「无论好人或坏人,要坚持某一方的立场是很困难的事情。」
「那么,要怎样才会比较轻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