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说和雪姬吗?」
「恩.」
放学后,一如往常地在置鞋柜和雨碰面的十,一开口就把昨天想到的理由说了出来。
说他正在和雪姬交往.
当然是以男女朋友的身份。
接着十又补上一句,说等一下要去和雪姬约会。
要能和雪姬一起行动,又不被雨怀疑的话,十认为这是最恰当的办法,而这个判断似乎是正确的.
听完十的说词之后,雨虽然吃惊,但似乎没有质疑,也没有表示反对的意思.大概是她认为自己身为随从,没有权力干涉主人的恋情吧?她那种一厢情愿的思考方式,在这种时候倒是满有用的.
「所以说以后放学后和放假的时间,我会比较常和她在一起.你也不用陪我了,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是。]
「对于雪姬和我交往的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虽然这个问题混杂着自己的好奇心以及一些坏心眼,但雨很冷静地,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有任何改变地回答:
「雪姬虽然有些让人困扰的地方,不过本性其实很善良.只要十大人喜欢的话,我并不会反对.」
「是喔?顺便问一下,你喜欢哪一种男生?」
这也是有点坏心眼的问题.从昨天开始,十就有点变成这种心态了。
他很在意昨天那个叫草加的到底和雨谈些什么,也在意光看见十丢脸的样子后有没有向雨打小报告.这两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可是却不好意思开口问,问了也只是让自己难堪而已.
之所以会这么想,都足因为自己无聊的自尊心在作祟的关係.
十轻轻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赶出脑袋。
不要再想了,现在自己应该做的事和想做的事,和那些都没关係。
雨默默不语,看起来不像在烦恼,而是为了生平第一次遭逢的问题而困惑着.
「我没想过。]
这种回答虽然无法令人满意,但也很像她会做出的回答。
「这样啊。」
十的回应也自然变得轻描淡写。
我在期待她什么样的回答呢?
她也在期待我些什么吗?
这两个疑问,十完全不知道答案为何。
这一天,两人在公寓附近分别的时候,雨望着十的时间好像比平常稍长。她一如往常地用两手提着书包伫立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这可能只是十的错觉吧?
十回到家里之后先洗把睑转换心情,再换上方便行动的便服之后就出门了。
时间是下午五点。明明夏天都已经结束,天气却仍然热得要死,新闻也说气温是历年以来最高温.温室效应这个每年都出现的名词早就听烦了。如果换成是冰河时期,就会有一种全世界的生物即将灭亡的感觉。但温室效应呢?不是应该相反吗?还是说生物灭亡和热量之间根本没有关係?不过,尸体都一样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尸体是死了以后还反而变热.但如果星球把热量燃烧光就算死了的话,那么星球就不算是生物.可是很多人经常会形容地球是活着的,关于这点,我们又该如何加以解释?
一面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十一面在夕阳余晖下的道路上慢慢走着.今早他仔细看了新闻,电视并没有播报太多关于挖眼魔的消息.被害者的家属理所当然地拒绝了採访,也没有记者会白痴到去对失去双眼的小孩作突击访问。虽然这是个骇人听闻的案件,但媒体的报导好像有点马虎,可能有一些十不知道的规定在操作着吧?今天早上的头条新闻是一个前自卫队队员打算在地下铁散布在退伍时偷偷带出来的瓦斯武器,但是却被乘客发现而发生打斗,最后他眺下月台去撞正在进站的电车自杀死了.而关于挖眼魔的案件,只要没出现新的受害者,恐怕很难透过新闻媒体找到可用的情报。所以如果雪姬真的有办法弄到情报的话,那就靠她吧,别再坚持什么无聊的自尊了.
十照着约定的时间,来到昨晚那间速食店,然后寻找雪姬的人影。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可能会以为他是来约会的,不过十根本没有那种闲情逸緻。
在跟昨天同样的座位上,有个人正对着自己挥手,仔细一看果然是雪姬。
「嗨.」
雪姬好像已经先叫了饮料。她把十的饮料推了过来,一看之下又是乌龙茶。
坐到椅子上之后,十重新端详了一下雪姬的穿着.
「我差点就认不出你来了.」
「不好看吗?」
「看来很适合活动。]
今天的雪姬头上戴着棒球帽,身上穿着尺码有点大的衬衫,再配上一件穿上去会显得曲线苗条的牛仔裤。棒球帽上面印着「SABER」的字样,从衬衫的胸口部分可看出她丰满有致,让人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里摆;不过一想到眼前事态的严重性,现在也没空去介意了.而长发上仍然绑着白色锻带这一点大概是她的坚持吧。
「因为考虑到行动的方便性,所以我就不穿裙子了,」
「正确的决定。」
「啊,莫非柔泽同学比较喜欢我穿裙子?想看我的腿吗?」
「我先问你,你身上没带刀子吧?」
「咦?为什么问这个?」
「你不是喜欢刀子吗?」
「喜欢是喜欢,可是又不能经常带在身上,要不然我会变得想割很多东西。」
很多东西是指什么?十也不作多想,準备进入正题.他先喝几口乌龙茶,补充在路上因为流汗而失去的水份,在吐了一口气之后才开始说话.店里的客人比昨天多了不少,但没有人注意他们。
现今的社会上,无论是店员或客人,别人的隐私都是不可侵犯的.坐在正情话绵绵的情侣隔壁桌的学生却在商量堵人时的细节,再隔壁一桌有一群小孩兴高采烈地聊着电玩,这就是现代社会。
十把乌龙茶放到托盘上,放低声音说:
「昨天你说要收集情报,有结果吗?」
「我带来了.』
雪姬从牛仔裤俊面的口袋拿出一张折成小块的影印纸。原本以为雪姬只会带过期杂誌来的十满脸怀疑地打开纸张,然后表情转变成惊讶。
「这东西你从哪里拿到的?」
这张纸上记载着挖眼魔案件的每一位被害者的姓名与照片.案件发生的日期时间舆地点、以及从失蹤到发现为止的经过等等,甚至连被害者的地址和电话都有.而最后一栏上,则印着镜味樱的名字和照片,果然正是那天的小女孩。
这么详细的资料就连电视或杂誌都不曾公开过。
「我拜託圆去找的.」
「圆堂?」
「恩,不过是怎么找来的就是秘密了.』
「她爸妈该不会是警方的高层之类的吧?」
「想知道得更详细吗?」
「不,只要说她有人脉就够了。」
「」
「怎么了?」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形都会追问下去,可是你都不问。』
「那是不问不行的事吗?」
「倒也不是」
「那就无所谓了.」
他并不想知道太多别人的私事,大概是因为他缺乏好奇心,也可以说自己不喜欢被这样对待。如果有人间他关于红香或父亲的事,他也会很不高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人际关係的基本道理,十在小时候曾经被红香教导过.虽然不可能一辈子都能遵守,但至少在还能做到的时候,就应该坚持下去。
十的反应让雪姬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露出欢喜的微笑.
「你这个人果然很不错.」
[什么不错?」
「我可能会爱上你唷!」
「别乱开玩笑,赶快办正事。」
问题是,要如何去运用这个资料。
有这么详细的资料是件好事,但具体的行动却还没有定案.
当十正在思考的时候,雪姬提出建议.
「要不要先去案发现场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这样也好。」
十表示赞同.于是两人离开速食店,搭上电车朝资料上写的地址移动。
挖眼魔案件的第一个牺牲者名叫草加惠理,当时四岁,正在上大鸠幼稚园小班的女孩。
照片里,她给人一种很听话的感觉,像是会静静坐在幼稚图教室的角落里,一个人玩着积木.
惨案是距今至少二年以上的冬天,从幼稚园回家的途中发生的。惠理上下学都是搭公车,当然身边跟着大人.
那天的天气很差,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下着倾盆大雨.行人们大多带着雨伞,再加上天寒地冻的缘故,公车里的乘客都穿得很厚,车内显得更加拥挤.而且路上又塞车.公车走走停停的,乘客里开始有人站到不耐烦,也有人累到站着就睡着了。在这种状况下,要一直牵着小孩子的手恐怕不太容易吧?小孩子的耐性不如大人,一下子就撑不住了,随行的大人看惠理昏昏欲睡的样子,一找到空位就让她坐下.在这种情形下让小孩子坐在座位上睡觉,也算是妥善的做法若说有过失的话,就是那位随行的大人后来也累到睡着了.
那个随行的大人抓着吊环打了一下瞌睡,不久后被车子的振动吓醒.他睁开眼往惠理的方向看,确定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小身影还坐在那里,这才鬆了一口气.数分钟后,公车到达自家附近的公车站,随行的大人正想要叫醒睡着的惠理时,他立即吓得脸色惨白.因为坐在那里的不是惠理,而是个虽然一样穿黄色雨衣,却完全不认识的小女孩。由于那个小女孩和惠理的年纪差不多,又穿着类似的雨衣,因此让他认错人了。那天随行的大人正好刚去配了新的眼镜,所以当时戴的是度数不合的旧眼镜,这也是害他认错人的原因之一.随行的大人立刻在公车里寻找.不过还是找不到惠理的蹤影,
头一个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她被绑架了。家属在一个小时后报警,希望警方展开搜索。
然而光是处理重大刑案就忙昏头的警方并没有认真地看待这件事,即使如此,家属也只能交给警方处理了。等到警方正式受理这件事为失蹤案件时,已经是当天晚上了,而找到草加惠理的时间是隔天的清晨。一个等待首班电车的酒醉上班族,发现了在车站前的花坛里睡着的年幼女童.一看到女童脸上包裹的绷带渗出的血迹,上班族大吃一惊,随即便跑去附近的派出所报警。
以上,就是挖眼魔第一次犯案的过程.
虽然想去案发现场,但人是在公车里不见的,所以十和雪姬去的地方,是草加惠理上课的幼稚园。他们两人从门外眺望空无一人的幼稚园内部.
其实不止挖眼魔,最近还有其他专找幼儿下手的变态,因此幼稚园放学的时间也提早了.太阳已下山的现在,园内就连一盏灯光都没有,看来职员也全都走光了。
「到底是谁发明溜滑梯和荡鞦韆的呢?」
雪姬带着一脸怀念的表情,望着学童玩耍的游乐区.
十低头看手上的资料,将就着路灯微弱的灯光来读其中的内容.
有几名声称目击到犯人的情报,但每一个的可信度都很低,案情算是陷入了找不到赚犯的困境.一开始警方漠视的处理态度,可以说是造成事态恶化的因素之一.
就连警方也料想不到.这个案件竟然会成为之后数十件相同惨案的起点。
被害者的人数,至今已经多达三十四人.受害者全是四岁到六岁的幼童,男童十三人,女童二十一人,看来是以年龄为基準来选择的,但意图不明,欲走眼珠的理由也不明.不过犯人并非使用蛮力来挖走眼珠,而是具备了相当程度的医学技术,取走眼珠之后还会做止血的处理,所以犯人的目的应该只在于眼珠,对幼童的性命似乎没有兴趣。由于被害者全是年幼而且又失明的孩童,根本无法把案情发生的经过说清楚,也因此警方对犯人的手法完全一无所知.毕竟对于这些小孩子来说,比起自己是如何被拐走、犯人是什么样的人的种种问题,要去习惯突然到访眼前的一片黑暗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即使是大人,万一遇到那样残忍的对待也难保不会精神错乱吧?所以小孩子会这样也是无可厚非.
从过去的例子来看,像这种连续犯案的事件,大多会固定在同一个地区发生。但挖眼魔的案件却不符合这种模式。按照雪姬给的资料,案件有三分之二发生在市内,其余则在郊区,从这一点能看出什么端倪吗?
有一些是距离很远,没办法当日来回的地方。如果要全部都去看过一次恐怕不太可能,不过十还是决定要儘可能地走一遍.
「柔泽同学,我刚才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啃!」
「什么事?」
「幼稚园,和中国人的名字一样,都是三个字耶!」
[]
「託儿所,也和中国人的名字一样,都是三个字耶!」
「我揍你喔!」
「不要啊!」
两人从大门开始移动,在幼稚园的周围走了一圈.这附近大部份是住宅,晚上很安静,看不到有什么人在外面走动。
走在十身旁的雪姬,双手随意乱摆,眼睛滴溜溜地四处乱看,简直像个过动儿似的定不下来.
「感觉好刺激,或者该说是兴奋吗?说不定我意外地喜欢黑漆漆的地方呢.」
「小声一点,已经很晚了.」
「哇,好像老妈子一样.」
真是讨人厌的比喻。十向正在笑的雪姬瞪了一眼,好让她闭嘴.
「给我正经一点.」
「好嘛好嘛,嗯,简单来说,当时犯人也应该在那个叫做草加惠理的小妹妹搭的公车里面吧!」
「应该吧.那个带她一起放学的舅舅,叫草加圣司的人,好像也曾经被当作是嫌疑犯,但很快就被释放了。所以犯人应该混在其他的乘客里面.』
「草加圣司?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雪姬沉吟了一下,然后双手一拍.
「啊,我想起来了,搞不好是那个草加先生。」
「你认识?」
「可能是同名同姓,不过我想应该是同一个人,雨也认识他唷!」
雨也认识?
然后十也想起来了。
那一天,在雨的家见到的男子好像就叫草加。
资料里的草加圣司是那个男的吗?
「他是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