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站在那里。
站在夜雾深重的暗林之中。
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一轮红月悬挂于空。
隐约之间,我感到有双眼睛睁注释着我。树洞里、岩峰间、亡灵般呼啸着的冷风之中——漂浮着鼬的气息。
暗林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随着絮乱的呼吸声一起不断逼近。
我想要逃走,可是双足却陷入地面,无法动弹。
跑在最前面的不知名的野兽已向我张开了利齿。
「!」
我扔出了苦无。
唰!
苦无刺中的瞬间,野兽便化为了无数的飞鸟,随风消逝。
「……!」
不知名的野兽成群结队的包围了我。它们的身体散发磷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苍白。
「为什么要追我?」
带着污浊的面具的少年从兽群中踏出。「因为你在逃啊。」
「我没有逃。」
野兽们发出嗤笑。
「阿飞所说的鼬的真相……」面具少年说道。「你以为那些话里毫无虚假吗?」
「鼬的……真相?」
记忆的片断突然涌入我的身体。宇智波一族与千手一族的争执、留在木叶的祸端、继承离存而去的斑的意志的人们、政变计画、以及,被迫成为双重间谍的鼬的任务。
——接着,便连上了那一夜。
阿飞是这样说的。
——鼬完美的完成了任务……只除去唯一的失败……
「鼬到底是什么人?对木叶来说,他是方便的间谍。对宇智波来说,他是叛徒。对晓来说,他是弃子。那么,宇智波佐助,对你来说——」
「住口!」我捂住了耳朵。「住口,我不想听……拜託你住口……」
那一夜。
天空挂着满月。
月光从窗户照入漆黑的屋子里,鼬浴着父母的鲜血站在其中。
——想要杀了我的话,就憎恨吧!痛恨吧!
鼬这样对我说。
——然后就丑陋的苟且偷生吧……不断逃避着拚命活下去吧……
头彷彿要裂开了。
我蹲了下来。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
为什么……我还活着?
那一夜,我追击了鼬……那曾是我心中理想的哥哥的男人。当时还是孩子的我,不可能战胜鼬……我扔出的苦无正好击落了鼬的护额。鼬重新系好了护额,然后——
「鼬已经死了」少年说道。「真相已经无人知晓。假设那那人真的是宇智波斑,那他又何要对你说出真相呢?难道因为你是宇智波一族?」
「斑的目的是……」我勉力逼自己发出声音。「复兴宇智波。」
「你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吗?」
「还能是什么!十六年前,他可是操纵九尾袭击了木叶啊!」
「阿飞自己可是否认这一点的。退一步吧,假设他真是九尾袭来的幕后真兇,他的目的是复兴宇智波好了。即便如此,你不认为他在这个时间点对你说出鼬的真相很奇怪吗?当然,前提是这真相的确是真的。」
「什么意思……」
「阿飞本能更早告诉你这件事的。」面具之下,少年眨了眨红色的眼睛。「如此一来你便不会和鼬战斗。至少不会像那样血肉相残吧。想想看吧,鼬故意让你杀了自己。为了令你成为村里的英雄。如果阿飞的目的真的是复兴宇智波一族,他便不可能对你说出真相。一旦知道了鼬的真相,宇智波佐助,以你的性格……恐怕是不会悠哉地回去村里做英雄吧。明明如果你成为了英雄,宇智波的复兴就更进了一步。可是那个男人却在你打倒了鼬的这个时间点,告诉了你真相。为什么?」
「阿飞……」脑内一片混乱,无法顺利思考。「那个那人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保护你——」少年的声音与阿飞重合在一起。「绝对不会是因此,这点是肯定的。」
野兽们嗤笑着。
「而且,也不会是为了复兴宇智波一族。」
「为什么……你为什么能肯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还真是不停问【为什么】啊」
「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只是为了复兴宇智波一族,根本不需要在木叶发动政变。只要与赞同斑的人一起离开木叶,开创一片新天地就行了。」
「为什么……」正如这家伙所说。「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又是【为什么】?」
「回答我!」
「我并没有告诉你。在这里,我即是你,你即是我。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都是你自己早就明白了的事。」
「这是……我的梦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不要糊弄我!」
「我没有糊弄你。这里的确是你的深层意识。所以如果你想把称之为梦,那就这么说吧。」
「我的……深层意识?」
「没错」
脑子乱糟糟的。
「如果你是我意识的产物」我瞪着面具少年。「那我就能对你为所欲为。」
「就凭你的写轮眼,怕是还不行。」
「……怎么回事?」
「如果你无法理解我与你所处的这个世界,那么我便会不停复甦。」他抬头仰望夜空。「看吧」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没有月亮,只有一枚巨大的写轮眼浮在夜空中。那枚眼睛注视着我,滴下了一道长长的血泪。
「你之中的鼬仍在哭泣……你认为为什么?」他顿了顿。「因为你完全不了解这个世界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难道想说因为我无法理解自己的梦,所以鼬死不瞑目吗?」
「让我来提一个问题吧。」
「……」
「阿飞是个危险的男人。他打着无人能反驳的大义之名操纵他人。为了和平、为了宇智波、为了鼬、为了你……他故意隐瞒鼬的真相,让你与鼬战斗。为了什么?是为了将你的仇恨培育得更大。」
我默默地听着他的话。
「你总是在寻找宣洩仇恨的出口。现在鼬已经死了,你明知在被阿飞操纵,却还是把自己的仇恨转向了木叶……那么,我来问你……真正的你到底身在哪里?」
「真正……的我?」
「被他人操作着起舞,按自己的决定起舞,即使同样是起舞,其中的意义却是截然不同。真正的你今后到底打算怎么做?」
「别自以为懂了!」
野兽们嗤笑着,此起彼伏的发出鸣叫。
「不弄清这一点,你就无法逃出这个黑色的梦境。记好了……」这便是面具少年的最后一句话。「我既是你、也是鼬、同时也是亲眼见证了宇智波一族的兴衰的,仅有一人的证人。」
下一瞬间,漆黑的梦忽的扭曲变形,彷彿破碎的拼图一般不断剥落,捲起漩涡,最后化为了数千数万的飞鸟振翅而去。
2
滴答……滴答……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一直獃獃地凝听着岩石上渗水滴落的声音。
这里是……一瞬,甚至无法理解自己身在何处。刨开洞穴建成的房间。
……啊,多半是在听阿飞的话时睡着了。
不知道是因为蜡烛摇曳的火光,还是因为灼灼生痛的眼睛。
说到不知道,我甚至究竟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
我躺在稻草上面,盯着天花板上的钟乳石。
那真是个充满现实感的梦。
黑色的梦。
宛如脑海沉入了一团灰雾般的感觉。
脑袋好重。
悬挂在夜空之上的万花筒写轮眼、面具少年、暗林、彷彿涌泉一样的鸟群——明明这些景象全都历历在目,清晰可见。可是不管我再怎样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真正重要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我便开始觉得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只是梦而已。
我说服着自己。忍界之中,从无真实。
才这么想着,就听到了鼬的声音。
原谅我佐助……这是最后了
我一直凝视着天花板。
真实是——
那一夜,我还仅止是个令人焦躁的孩子的那一夜,鼬没有杀我。
真实是——
灼伤一般疼痛着的眼睛里,是鼬送给我的万花筒写轮眼。
真实是——
他为我解除了大蛇丸的咒印。
然后,真实是——
鼬碰触了我的额头。
原谅我佐助……这是最后了。
我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可是,不管碰触多少次,我的手都不会如鼬那般沉重,也不会如鼬那般温暖。
不经意间泪水溢了出来,我将身体蜷缩作一团。
又被吞入了短暂的梦境。
遍体鳞伤的鼬的身后,木叶那群人欢笑着。
鸣人在笑。
小樱在笑。
卡卡西在笑。
每个人、每个人都开心地笑着。
「有什么好笑的!」
可是我挥出的拳头穿过了鸣人,我踢出的脚透过了小樱,就连我掷出的苦无,都仅止是摇晃了一下卡卡西的身影,彷彿海市蜃楼一般。
「别笑!给我适可而止!」
真实是——
宇智波灭亡、鼬死去、而木叶那群人却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