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水中大決戰

蛙人达拉达·札札地球历四岁，是老练的士兵。

他的鳞片如真正的岩石般坚硬，是长得像青蛙的人型生物。他和其他许多异世界人一起在二十五年前来到地球。

他们和妖精或水精们不同，外表和人类差太多了。

比起人，更像怪物。仅仅两年就可以从卵长大成人的高繁殖能力也受到警戒。

结果，他们在地球受到了迫害。有些人找到离村庄很远的地方安居下来，有些人则从属于人类魔术师。

不肯当属下的一部分人，便跳进了偶然开启的妖精门。

里面是水中的亚世界。

当时，同样受到迫害的水栖小人族跟随决定移居的蛙人们过来了。小人族在没有玛那的地方不容易生活，因此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下赌注的心情，就和蛙人们一样。

在水栖怪物徘徊的危险亚世界中，两个种族互相帮助，建立了聚居地。在和怪物的斗争上，交给繁殖能力优秀的蛙人来应付。小人族则运用天生的魔法技术来强化聚落的防备措施。

远在达拉达·札札还没出生之前，他们通过的妖精门就关起来了。虽然他们孤立于亚世界里，但他们本来就是逃亡而来的，长老们似乎也认为这样正好。

幸好蛙人和史普尔之民的聚落已经确立了自给自足的体制。

「我等并非孤立，而是选择了孤傲。」

这是长老们说的。只有世代交替的速度很快的蛙人的话，说不定真的是这样吧。相信现状会永远持续，他们也会安逸至终。

但比人类长寿的史普尔之民则不一样，他们预期着总有一天变化会来访。为了对应终将到来的时刻，他们提倡磨练技术、累积知识的必要性。达拉达·札札除了战斗以外，也接受语学的教育，还学了种族的历史。

「为了不再受到迫害，不再受到驱散，我们思考了因应之道。那就是，光靠力量的话，不可能成功。」

小人族的知识与蛙人的战斗力相辅相成，聚落繁荣了起来。

双方的个体数加起来增长到超越一千的数字。

预料当中的变化时刻，是在达拉达·札札成人礼之后过没多久的事。不过，那远比他们所料想的还要急遽，也更残酷。

最初的契机，是在突然出现于亚世界边缘的妖精门。

前往妖精门探索的老练队伍，音信全无。取而代之现身的，是圆环风暴八爪鱼——一种全长十公尺的章鱼型怪物。

蛙人们迅速地从腹地附近撤退，圆环风暴八爪鱼短时间内没有从腹地出来，大家都以为暂时安全而放下了心。

数日后，前往採集的两种族混合部队接连遭到歼灭。名为成长贝壳的一种贝类怪物突然发挥出狰狞的一面，开始主动袭击採集队。对于依赖史普尔之民的玛那雷达来进行狩猎和採集的他们来说，不会反应在雷达上的成长贝壳是可怕的威胁。

没多久，他们便确定有怪物在操纵成长贝壳。

那就是圆环风暴八爪鱼。

而现在……

成为怪物们的头目的圆环风暴八爪鱼，带着大批的怪物手下来袭击众落了。

圆环风暴八爪鱼的巨躯在远方悠然漂浮着。

同僚的士兵们好几次尝试要往那里突击，但总是被怪物部下们的厚墙挡回来。

四手沙华鱼人的两手各举着一把盾，剩下的两只手则架起枪，加起来约莫有二十只左右成排地站着。后面有成长贝壳的破坏光线、电光水母的电击、同调海龟的各种魔法攻击飞过来。在这些攻势之下，只要我方乱了阵脚，刺戟海豚就会展开突击，试图将破绽的裂缝拉得更大。

这是很厉害的合作攻击。达拉达·札札虽然很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讚歎敌人指挥作战的精湛度。同僚接连倒下，而他仅以毫釐之差避开冲过来的刺戟海豚的锐角，然后举枪朝怪物的头顶刺下去，刺戟海豚挣扎着沉入水底。达拉达·札札抛开自己的枪，夺走已不会动的同僚们的枪，準备迎接下一只刺戟海豚的袭击。

防御阵地已四分五裂。

儘管如此，撤退命令并没有下来。

铜锣的声音化为波浪从背后传来，这是拚死战到最后一刻的信号。

这是当然的了，蛙人勇士露齿而笑。不管怎么说，达拉达·札札背后仅两百公尺就是他从小生长的众落。

守护聚落的钢铁之门沐浴着成长贝壳的破坏光线轰炸，变得破烂不堪。现在是史普尔之民拚命地一再施展防护魔法，进行修复作业。至少在修复作业结束前，他都必须撑住才行。

至于那会是几分钟后，还是几小时后，达拉达·札札并不知道……

现在只要这里被突破的话，怪物群就会大举涌入毫无防备的聚落里。

达拉达·札札的妻子和孩子都会被杀光。与其要目睹那样的未来，还不如曝尸在此还比较好。他紧紧握住新的枪，和同伴们一起展开突击。敌人的远距离火力既然高到这种地步，也不能退后防守了。

他们要突破四手沙华鱼人的守势，将后面正在蓄力的成长贝壳以及电光水母全都歼灭。

如果失败的话，他们大概很快就会被杀得一个都不留吧。

「突击！」

蛙人队长扯嗓大叫着。敌人的电击和破坏光线登时集中到那位队长身上，队长的声音中断了。达拉达·札札没有回头，连回头的时间都捨不得花。他和同伴一起划着水，专心一志地往前冲去。若是这样倾尽全力的一击，一定可以摧毁四手沙华鱼人的守备阵形。他们如此下定决心而做出的捨身攻击……

并没有成功。

不知道第几次的突进又被牢固的墙壁挡了回来。旁边蛙人的枪被盾牌弹开，在他身体悬浮起来的时候，就被四手沙华鱼人的枪刺穿，紧接着又遭受电光水母的电击而被烧死。

达拉达·札札眼前的四手沙华鱼人刺出一枪，枪尖直逼他而来。

他的枪刺入敌人的盾牌里，不管怎么施力都拔不出来。

达拉达·札札发出吼叫，忘我地避开敌人的枪，冲到敌人面前，从怪物手中夺走了枪。

在四手沙华鱼人感到惊愕的时候，他就用敌人的枪刺穿这只怪物的身躯。枪与怪物都一起被淡淡的光辉包覆住，回归为原本的玛那。

这就是极限了，达拉达·札札毫无防备地在水中漂着。

敌人的队列出现的缺口，立刻就由其他四手沙华鱼人填补上去。电光水母和成长贝壳都完成蓄力，瞄準了毫无防备的达拉达·札札。

无处可逃了。原以为终于穿过了敌人的前卫部队，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到此为止了吗？儘管如此，勇敢的斗士还是瞪视着準备朝自己发射必杀攻击的巨大独眼……

就在贝壳的眼睛在完全变红的前一刻。

从旁边飞来一支箭矢，刺进了怪物巨大的眼珠。成长贝壳的身体朝旁边转了九十度。破坏光束往错误的方向射去，将旁边的电光水母烧毁殆尽。

「什、什么？」

在达拉达·札札动摇的时候，隐蔽处就窜出一道人影，举枪朝刺戟海豚刺下去，接着又往四周撒了一些小东西。

「芙蕾！」

随着叫喊声，那些被撒出去的东西便巨大化，那是模型枪。

一瞬间，枪的模型巨大化，变得和一般武器一样大。

那些枪同时加速，袭向成长贝壳和电光水母。枪群接连命中目标，后卫的怪物都痛苦地满地打滚。

怪物似乎是难受到了极点，只见胡乱髮射出的破坏光束和电击交错乱舞，将周围变成了地狱。湖水被激烈地揽弄着，水底的泥沙飞扬起来。

达拉达·札札愣在原地也只有几秒而已。他立刻回过神，一把抓住流到眼前的枪，怒吼一声，往一片混乱的敌方后卫猛扑过去。

在他一一打倒同调海龟和电光水母的时候，就和刚才闯进的人影相遇了。

那是一个比达拉达·札札高了一点、像小人族般无毛也没有鳞片、拥有柔软肌肤的男人。虽然他身上穿着铠甲，却能轻巧地移动，恐怕是施展了魔法，而他正在大肆虐杀怪物。

「你们就是蛙人吗？我是你们的同伴，来出手相助了。」

「你是谁？」

明明是这种时候，达拉达·札札还是问了。因为他实在对眼前这个奇妙的男人感到非常好奇。

「棹砥，来自外面的人类。」

闻言，达拉达·札札就知道了。将他们隔开的次元之壁又被破坏了。

第一变化令他们陷入困境。

而接着发生的第二变化，会为他们招致什么未来呢？

*

棹砥横扫手中的枪，打飞电光水母的身体。只见在水中漂浮的巨大水母，被蜂拥而至的蛙人们用枪剃成刺猬，不久便回归为玛那。

蛙人们不断将棹砥在前线製造出来的缝隙扩张开来。身为敌人前卫的四手沙华鱼人们持续后退的结果，就是和后卫混淆在一起。蛙人们以近身战对抗电光水母、成长贝壳以及同调海龟，专心致志地屠杀怪物。

时机成熟了吗？

棹砥离开他们，抬头看耸立于后方的一座大山。

不对，那是拥有如山般的巨大怪物。八条称作触腕、类似触手的手臂蠕动着，那只怪物一边震动着红色的身体，一边慢慢转动着。光是如此，周遭的水流就变成漩涡，棹砥为了抵抗漩涡的吸力，不得不拚命贴住附近的墙壁。

那是圆环风暴八爪鱼。透过妖精门而出现、本来不该存在于这座迷宫的异常怪物。

『用来施展庞大固埃之剑的模型枪已经没了。』

早知如此，他就把模型剑也带来了，但如今再说这些也没用了。今天本来就没打算要深入到这里的，只是牛刀小试一下而已。

梨花比想像中还强，探索起来毫不费力，然后不知不觉就和涅普尔爱普尔来到深处，还因此变成要拯救小人族的危机。

话虽如此，现在只剩下这只大章鱼了。早点收舍掉它，和聚落取得联繫，之后的事情全都丢给夏洛特就好了。

「要在这里解决掉它喔。」

『小心一点，棹砥。从刚才的战斗就看得出来了，蛙人们在这里比你还会战斗。』

那种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就算他多少懂得潜水，但相较于水栖人和水栖怪物，机动性就有大人和小孩以上的差距在。棹砥至今都是用魔法的力量补足这一点，才勉强居于优势。

庞大固埃之剑虽然发挥出优异的地面压制攻势，但只要没有模型，就不能再依赖这招了。既然如此，接下来就轮到棹砥的王牌上场了……

棹砥从腰上的袋子里拿出铜製原材料卡片。

「形魂变性——加速。」

卡片化为露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金色的玛那之雾将棹砥全身严密地包覆起来。

他朝原本攀附的壁面踢了一脚，朝大章鱼冲过去。圆环风暴八爪鱼察觉到接近自己的棹砥，便伸出触腕，展开迎击。

仔细一看，便发现每一条触腕前端的吸盘都膨胀起来，就像是香菇伞一样。

「那是什么？」

棹砥举枪刺进触腕的伞帽中。怪物似乎感到疼痛，那部分便用力甩了起来。棹砥利用它的甩动，透过反作用力加速，然后放开枪，往上游去。

他就这样直线跳到了圆环风暴八爪鱼的正面。他紧盯着转过来瞪视自己的金色眼睛，从袋子里拿出两张原材料卡片。

「形魂变性·枪。」

其中一张原材料伸展起来，变成比棹砥的身高还长的枪。接着……

「形魂变性——拟似魔法创造·庞大固埃之剑。」

另一张原材料卡片化为玛那之雾，将长枪包覆起来。只见长枪又巨大化好几倍。

「射出！」

随着一声号令，长枪就要飞出，但就在这一瞬间……

「哥哥，快往上逃！」

梨花惨叫般的嗓音传了过来。棹砥立刻把枪往下投出去，身体因为反作用力而往上升。他脚边发生格外巨大的爆炸，湖水被激烈地搅拌起来，卷着棹砥的身体。他顿时失了方向感，但还是拚命游往附近的墙壁。

「发、发生什么事了？」

『章鱼的手臂前端……发生爆炸，被切开了。』

「这、这是怎样啊？」

『谁知道……不过，大概是……』

他抓着壁面的突起物，然后朝幽灵状态的芙蕾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大章鱼一边退后，一边将触腕前端疙疙痦瘩的部分切开。

香菇伞自背后放射出银色的玛那，加速往棹砥的方向飞来。

「呃，那个，难道是？」

『是鱼雷呢。原来如此，刚才的爆炸也是将长枪刺到鱼雷的部分切下来……』

「现在不是悠哉分析的时候吧！」

棹砥连忙离开墙壁，逃了出去。他背后不断发生激烈的爆炸，被爆炸的风势吹飞的棹砥，被人从下方抓住脚踝，拉进岩石的遮蔽处当中。

不远处发生激烈的爆炸，他不禁缩起了脖子。岩石周遭的水变成浊流，将周遭的怪物沖走。

「没事吧？勇士啊。」

抓住棹砥的手的是蛙人战士。虽然棹砥没办法区分他们的个体，但总觉得应该是刚才救过的那一个蛙人。

「你帮了个大忙。多亏有你，我才毫髮无伤。」

「没事真是太好了，勇士啊。对圆环风暴八爪鱼赋予一击的，你可是第一个。」

这样啊，棹砥点点头。那果然是如此强劲的对手。

「……但是……」

他从遮蔽处悄悄探出头。

圆环风暴八爪鱼的巨体慢慢地远去。

其他怪物也开始撤退了。

蛙人们看起来没有追击的余力。

「这样一来，是要当作敌人逃走了呢，还是当作彻底看清生力军的战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