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王族會議

棹砥和梨花在王城十八楼当中一间被隔离的高级病房里。

他们并肩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

绘梨花正睡在铺了乾净床单的床上。

外面已经是黑夜。

绘梨花与梨花这对搭档把赛诺的意识从雅儿菲琳身体里赶出来后，已经经过了两个小时。

刚才还拍打着窗户的雨声，现在已经听不见了。另外如低吼般的风声也已消失无蹤。

「梨花，你的伤……」

「已经用魔法恢複了，完全没有留下伤痕唷。」

梨花说完后就转动着手臂，上面确实没有任何负伤的痕迹。

「……我还没问完，绘梨花她不要紧吧。」

「救完雅儿菲琳小姐后，她说了句『我累了』就倒下去……睡着了，然后就一直没有醒来。」

棹砥是到刚刚才得知绘梨花昏倒了，棹砥为了事件的善后事宜而一直到处奔波。虽然也曾经有「为什么身为一介平民的自己要做这么多事」的想法，但他也能够理解两个机士团互相伤害之后，自己这种不属于两边的机士有多么稀少与珍贵。

不过，其实打倒第三机士团的机士们的就是棹砥本人。

当棹砥一边与第三机士团的女性机士并肩收拾着王城十六楼里的路障，一边对她这么坦白时……

「棹砥你已经手下留情了吧？我当时觉得『啊，这个人不是来杀掉我们的』，所以一点都不害怕唷。」

结果得到这样的回答。看来她是刚才被自己打倒的机士，而且对方还很清楚自己的事情。

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对方的脸与胸口后，才发现是在演习等活动里曾经交手过的机士。

她比棹砥大了一岁，棹砥清楚地记得她在十二岁时，胸部就已经成长得相当丰满了。

「大家都是怎么说我的？」

「说你是胸部魔神，还是索妮亚殿下的恋人……」

「果然是这样吗……」

折着手指如此细数的女性机士窃笑了起来。

「我才不会忘记拥有固有技能的机士呢。」

点头的棹砥浮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想法，包含第一王子陶洛斯与芙蕾在内，璜特·唐全国大概只有十五名左右的机士拥有适合用来战斗的固有技能。

「对了，棹砥，你在这里做这种工作真的没关係吗？」

她忽然这么问道。

一问之下，才知道绘梨花在解开雅儿菲琳的洗脑后，就因为气力放尽而倒下去了……

「那个……我完全不知道有这件事。」

「快过去吧，棹砥。接下来交给我就可以了。」

「抱歉，那我先走了。」

于是棹砥就丢下进行到一半的作业，急忙来到这个地方。这时他心里想着之后还得跟那名女性机士谢罪与道谢。

「妈妈今天一整天做了太多事情了。原本早就该让她休息……不能让她在那个时候继续使用力量。但我却说要解救雅儿菲琳小姐就需要妈妈的力量，所以拜託了她……」

「你请她再继续努力一下吗？」

「是的，妈妈她笑着答应了。她说想实现我的愿望……只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所以希望我吸引雅儿菲琳小姐的注意，并且想办法让护卫们离开。」

「就算是这样，我也没听说是你自己一个人去啊。」

棹砥失落地瞪着梨花。他事先听到的作战计画里，完全没有梨花会採取行动的预定。

「因为跟哥哥说的话，你一定会反对啊。」

「至少该有点愧疚的样子吧！」

「既然没有要我反省，就表示哥哥已经放弃追究了吧。」

「嗯嗯，是啦，我是放弃了，不行吗，可恶的家伙！」

「竟然因为恼羞而对妹妹发飙……」

「好啦，对不起。等等……为什么变成我要道歉啊！」

这时梨花竖起食指。

「安静，这里是病房唷。」

「总觉得难以接受。」

虽然刚结束战斗，但大部分的机士已经接受回覆魔法的治疗并且出院了。需要进一步治疗的人则进入到集中治疗室里。

但就算是这样，石化和麻痹等一部分的魔法攻击还是会留下后遗症。

这次因为是同室操戈这种特殊情况，所以双方为了抑制被害，积极使用了这些无力化的手段。

因此，虽然爆发了大规模冲突，但终究没有出现死者，只是……

代价就是连原本是王族使用的十八楼病房都住满了病人。

夏洛特表示，光靠位于地下的一般机士用病房，绝对收容不下这么多人，所以下达了活用王城所有设施的命令，这才总算能收容了所有的伤患。

现在从隔壁的病房里，也能听见不绝于耳的悲鸣与呻吟声。

幸好电力系统很快就修复了。赛诺的破坏工作，似乎只是为了引起短时间的混乱而已。

「绘梨花她没事吧？」

棹砥稍微压低声音这么问道。

梨花像是在选择用词遣字般，视线在空中游移着。

「静养个几天应该就能恢複元气了，因为只是使用太多能力的关係。」

「连续施展瞬间移动，对她负担太大了吗？」

「因为是只有妈妈能使用的能力，所以似乎连医生也无法判断能使用多少次……妈妈从来不肯告诉我，她用了多少能力才会觉得累。」

其实，按照绘梨花自己的说法，现在的她，大概就像是过去梨花母亲气力放尽之后的残留物。

为了封印国王种·多头蛇而牺牲自我的下场，就是变成类似残渣般的存在。

这样的她，以小孩子的模样出现在棹砥等人面前的几个礼拜里，总是天真无邪毫无防备地使用自己的能力。光是想与棹砥见面，她就能立刻创造出从璜特·唐通往地球的妖精门。

即使丧失了力量，还能办到这种事。

那么全盛时期的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棹砥心里这么想。

魔法专门的医生曾自暴自弃地表示，其他人不可能理解这种人的界限在何处。嗯，自己当然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心情啦……

「不用管医生的见解了，就你自己的观察呢？」

「我觉得妈妈非常勉强自己，大概在中午左右应该就用儘力量了吧。」

「即使知道这样，你还是要绘梨花出手吗？」

棹砥不是在责怪梨花，只是在进行确认。

对于棹砥来说，绘梨花就像个贴心的妹妹，但是对梨花来说就不一样了。名为绘梨花的女性，无疑是她的亲生母亲。而且是在懂事前就分离，好不容易才再次相逢的亲人。

而梨花竟然会过度使用绘梨花的力量。

梨花相当清楚这么做代表的意义，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不是夏洛特的命令，根据梨花说话的口气来判断，这全是她自己下的判断。

「是的。」

梨花握拳抵膝，直直看着棹砥的眼睛并点了点头。她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也认为是有所觉悟后所做出的行为。

「因为需要妈妈的力量，没有妈妈的话，作战就不可能成功。」

「这样啊，那好吧。」

棹砥把手放到梨花头上，粗暴地抚摸她光艳的黑髮。

「你很努力了，梨花。」

「欸，哥哥——」

「嗯嗯，梨花是乖小孩，是个很乖的小孩唷。」

「请不要这样就把事情带过！我是因为……」

「所以不要有罪恶感啊，採取行动的绘梨花也了解会有什么后果吧。」

梨花这才吓了一跳，并且看向棹砥。

「你和绘梨花都是有所觉悟才会有那样的行动，所以后悔是不必要的。」

「……好的。」

没错，花梨梨花——棹砥的继妹已经做好心理準备了。

未来，自己将再次失去母亲。

大人版的绘梨花的意识平常呈现昏睡状态，但有时候会来到表面，她在提到关于自己时曾经说过，现在的她基本上是由玛那所构成。

「现在的我，是宛如怪物一般的存在。」

绘梨花指着自己这么说。

她又表示过度使用玛那的行为，将会削除自己的存在。

「就算是这样，梨花、棹砥。只要你们认为有必要，就儘管利用这样的力量吧。」

所以聪明的梨花才会不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解救其他人的性命，让绘梨花使用了那股力量。

这次正是需要这股力量的时候。

如果没将雅儿菲琳从赛诺的支配下解放出来，现在就应该有许多机士丧命了吧。棹砥这时想起，刚才与自己说话的那名女机士的长相与胸部。那张笑脸，以及充满弹性的双峰，也全都会回归虚无吧。

没错，就是赛诺。

关于那种蚂蚁型生命体，棹砥到刚刚才接受梨花压低声音之后进行的说明。

袭击三千世界的灾祸。

七年前的战役，以及妖精门消灭的真相。

原本他以为存在于门另一边的异世界群，其实在很久之前就消失了。

棹砥想起亚兰一族一直都担心着留在妖精门另一边的家族，于是开始在心中为他们默祷。这个真相实在太残酷了。

最过分的是，那场残酷的大决战，只不过是把末日降临的时刻往后顺延，与垂死挣扎无异。

即使进行了这样的拖延作战，七年后的现在，赛诺还是再次来到人类的领域了。

并非出现在地球，而是在其前方的碉堡——也就是这个璜特·唐。

但是，这个璜特·唐是为了对付赛诺而打造的杀手锏。某个遵循预言行动的组织，在赛诺正式现身之前，就创造出这个玛那扭曲的世界。

他们说，这个世界是为了将赛诺一网打尽而创造的。

就因为这个目的，他们甚至不惜让许多人民过着痛苦的日子。

但这个杀手锏在七年前还尚未完成。

在机士团凑齐人数，以及怪物的数量更加充沛前，还需要一点时间。

为了拖延时间，他们把地球以外的所有异世界都捨弃掉了。

「太过分了吧。」

「但是，以战略来说，这确实是可行，而且相当有效的方针。」

梨花以压抑感情的声音这么说道。

「既然赛诺擅长的是用魔法进行大规模歼灭，那只要创造出封住其魔法的世界就可以了。若让这个世界成形需要时间的话，就进行焦土作战来拖延脚步。只要捨弃伦理之类的观念，白之会的行为就可以说是最佳战略。」

「……地球也没有玛那吧。」

「有唷，只是整体来说相当稀薄。现在旧中国大陆，就有着吸食玛那维生的怪物肆虐。」

十七年前的邪神战争里，因为邪神出现在大陆的影响，让中国大陆全土和另一个世界的土地互换了。在邪神死后，土地的状况也没有恢複，现在那个大地有着许多兇恶怪物肆虐，堪称是一座充满玛那的密林，变成一处无人敢接近的禁地。

「就资料所见，赛诺魔术师所使用的仪式魔法，是可以从旧中国大陆準确地消灭美国大陆的等级，所以……」

「被入侵到中国大陆时，一切就都完蛋了吗？」

「只有一只行为者的话，或许还有机会获胜，有两只的话就很困难了。」

行为者就是棹砥与芙蕾、达赛尔三个人一起打倒的赤铜色赛诺。

对棹砥等机士来说，只是「有点棘手」的敌人而已。但是在七年前的战争里，光是要打倒一只那样的赛诺就已经极为困难了。

如果敌人能使用魔法的话，应该就会变得极为强大。

原来如此，现在总算可以理解白之会这么做的原因了。不过，还是仅限于理论方面而已……

棹砥感情上依然想大声叫喊「别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