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澤高盧的覺醒者

收起大剑，古妮娅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肉块。这是她在上山路上遇到的第二批妖魔。

本来很少会有统领妖魔行动的事，其中两个还有翅膀。熟知大剑的行动模式且依此策划战术……

古妮娅回想起死在市镇上的同伴的伤势和她所说的话，她发觉泽高卢的觉醒者相当蹊跷。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泽高卢的山林中有一处上世纪遗留下的古堡遗址，虽然暴露在外的部分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风化，但隐藏其中的蜿蜒曲折的地牢还保留着当初阴森幽暗的模样。

「好，答覆~再加多一支吧！」

女孩用轻鬆愉悦的语调命令到，而站在一旁的粗壮的男人则安静服从的接受她的命令，抽出从身体中生出的坚硬的铁棒，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捅入被缚在地牢中央的大剑的腹腔中。

「啊啊啊啊啊啊——————」

被高高吊起的大剑身上插满了女孩手腕粗的铁棒，但这些残忍的刑器却又巧妙迴避开致命的部位。

「差不多……该觉醒了吧。」

女孩咬着手指，表情无辜地观察着。

「嘿嘿……」

达夫似乎明白女孩的意图，用手慢慢旋转着铁棒，铁棒上凹凸不平的纹路绞进更深处，撕裂开周边的皮肉。

「啊啊——」

「真固执哩，若不快些，就会好像那丫头一样满身伤痕而死呀，」女孩指指丢弃在房间一角的大剑的尸体，「就算避开了致命部位，也很危险的呦，那样死了也没关係吗？」

「你……你究竟……」

「呜——唔唔唔唔唔————」

「停止呀！忍耐着！卡迪雅！！！！！」

「好呀，好呀，就这样子，觉醒后就可以从痛苦与伤害中解放出来呀！你看……你的同伴就要觉醒了~这样……就剩下你了呦~Number9的珍姐姐~」

「不要！！停下来！卡迪雅！你想变成怪物吗？？！！呜——！」

又一根铁棒插入珍的体内翻搅着她的内脏。

「你说谁是怪物。别瞧不起我们！谁瞧不起我们，我就第一个杀了他。」

「等等啊！你在干什么？别随便增加数量！」

「呜呜呜——————」

「成功了！超过界限了！」

「卡迪雅……」

珍看着昔日的同伴忍受不了折磨慢慢觉醒。

「好，解开她的手铐吧，达夫，你準备一下~」

「知道。」

达夫解放的妖力很快超过界限。

觉醒者！

「干什么……你们打算干什么……？！」

变成觉醒者的达夫似乎并不急于行动，只是半跪在觉醒的卡迪雅面前，等待她进攻。甚至卡迪雅身后延伸出的四支突刺一样的长刃刺入达夫的身体，他也依然一动不动。

「呼——怎么样？达夫？」

「不行……这家伙完全不够强……」

「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那没法子啦~她始终是30号左右的觉醒者……算了，解决她吧~」

听到女孩的命令，达夫的双手高举过头顶合握成拳头，向着觉醒的卡迪雅砸去。

「住、住手呀！！！不要——卡迪雅——————」

拳头压碎觉醒者坚韧的外壳，柔软的内脏立时被击得粉碎，一滩滩铺洒在地上。

「看。正如我所说，还是要个位数的才行~所以你要快点觉醒啊~Number9的珍姐姐~~」

「你……你这家伙……」

不甘心，珍的眼泪滑出眼眶。

在眼前被折磨，杀害的同伴的残破尸体和弥散在阴暗狭窄的空间中的血腥味令珍感到愤怒，却也更加憎恨自己无能。

「……怎么了？达夫。」

「有人来了……」

「真是哩，那个逃走的人，那么快就叫人来增援。不过，妖气也真少哩。可能只是经过附近的低位大剑，偶然探测到妖气而来呢。即便觉醒了也毫无惊喜……交给你了，达夫。随你喜欢怎样处置吧~」

「……嘿嘿，嘿嘿嘿……」

跟随着隐约可感受的妖气寻找到古堡遗址的古妮娅站在地下城的通道前，从那阴暗狭窄的空间里散发出的妖气令她略感不安，那是一种非常繁杂又古怪的气息。通道四壁插满的铁棒是做什么用的？古妮娅绕过铁棒缓慢前进，越是靠近，她越是觉得古怪，似乎从各个角落都传来细微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手指搭在铁棒上，果然跳动声是从铁棒中传来，古妮娅意识到之前感受到古怪的妖气也来自这里，这些铁棒恐怕每一根都是熬磨身体内的肉片。能将身体巨大化和利用身体形成物质的能力，古妮娅几乎可以想像到其本体的妖力有多强大。

「是妖魔吗？！」

以极快的速度靠近的两股细微的妖气到达古妮娅面前时，她才清楚地看到迎面而来的竟然是和插在墙壁中的毫无二致的铁棒。古妮娅刚用剑挡开，成群的妖魔就从通到深处扑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啧……四周都是妖气，我居然连妖魔接近也感觉不到了……这样很棘手哩。」

被铁棒的妖气扰乱，古妮娅的行动比之前稍稍迟缓了些，但对付这些妖魔却绰绰有余，当大剑横向斩断近身的妖魔时，仅剩的一个妖魔倏然意识到不是古妮娅的对手，转身向通道内跑去。然而当它几乎要消失在黑暗中时，却被一只从地面伸出的巨大的跟钢甲一样坚硬的皮肤包裹的手攥住。

「逃走……逃走可不行……」

「呜呜呜呜呜——」

极力挣脱的哀鸣声在血雨中中断，妖魔被捏碎的肢体像一滩肉末血浆能从铁臂滑落在崩裂的地面上。

「毫无作用吗——枉费我一番心机为他们设下陷阱——真是一点都不中用，他们全都是些废物……」

令古妮娅感到匪夷所思的强大妖气从地面崩裂的缝隙中向她逼近，直到达夫巨大的身体出现在她的面前，古妮娅才真正感到恐惧。

「咦？你是什么人——？装扮怪怪的，」装扮成男人的古妮娅在达夫看来和大剑没有任何关係，「难道你是男人吗？如果你是男人就太没趣了。算了，一会便自有分晓，那么————咦？咦——通路太狭窄，动不了，动不了————」

趁着达夫被困在通道中，古妮娅一跃而起砍向他的额头。

「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古妮娅的一剑只在达夫额头上留下了一道并不明显的划痕，「你对我干什么——很痛的，你知道吗——————」

「呜……」

一剑剑连续斩在达夫的头部，然而没有一剑真正刺入皮肉，他的身体彷彿是穿上了一层坚韧的铠甲，无论古妮娅如何攻击，都不会受到伤害。

「你——是很弱的吧。」

古妮娅的右臂传来阵阵疼痛，彷彿催促着她使用它原主人的绝招。

使用高速剑而骤然上升的妖力传到地牢，即使伤重的珍也清楚地感受到。

「咦……她可能很不错哩，早知道叫达夫不要干掉她，带她来这里就好了……」

女孩抱着双腿坐在木椅中，似乎对地面上的战况颇为好奇。

「呜……咳、咳咳…………」

肺部的鲜血被挤压上喉咙，珍艰难地呼吸着，每过一秒钟她就更难压抑觉醒的冲动。

「你……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秘密哩。你觉醒后成为同伴的话就告诉你~」

「别说笑了！谁……谁会成为……怪物的同伴……」

「哼……」

「你笑什么……」

「因为……在普通人的眼中，你不也是好像怪物吗？无论是觉醒者也好，半人半妖也好，其实也没有大分别，问题只是对哪一方有意识而已。但我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两者都已经不是人类这个事实，只有这一点而已。」

「……」

「你不觉得很傻吗？明明被人类捨弃，又变成非人的生物，却一心为人类出力……然后没有利用价值就要自尽……但人类连感谢也没有。在生存时只会令人讨厌……真是不知所谓。我们根本就是跟人类不同的种族，你懂这样想的话，就很容易明白了。人将牲畜当成食物，但会为它们而流泪的吗？不会吧，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他们属于不同种族。这是自然，是定理，是天意……跟以往的想法不同。怎样？你觉得不对吗？」

「……我很佩服你的高见，而且……的确我不是没这样思考过，你的那种想法……但既然我是以人的身份出生，就希望以这样的身份生存下去，那就是我唯一的想法。」

「这么说你可能不信哩……」女孩托住下颚，「我很喜欢你这样的好人，令我……越来越想将你变成同伴了……」

高速剑激起的烟尘缓慢散去，达夫那巨大的身体渐渐显露出本来的样子。

「刚才好疼啊——你也有点本事哩。」

「怎、怎么可能…………」

达夫被斩伤的地方甚至没有渗出一丁点鲜血，只是留下一层浅薄的极不规则的切口。

「不可饶恕——我绝不会饶恕你呀——————」

张开嘴，比古妮娅见过的还要粗上许多的铁棒从达夫的喉咙深处慢慢生长出来，而后突然掷向古妮娅。

「呜呀——」

突如其来的攻击正中古妮娅的腹部，连带着将她整个人撞飞出去。

「第二支——」

似乎不想马上将古妮娅置于死地，从达夫口中掷出的第二支铁棒直击胫骨，骨头碎裂的声音在悠长的通到中被扩大了数倍，古妮娅将妖力集中在腿部，却发现被粉碎的骨头很难被修复在一起。

「很惊讶吧，比起切断的肢体，内部变成粉碎是更难恢複的——」捏起古妮娅的头将她高高提起，达夫兴奋地观察着，唾液从他布满利齿的口中缓缓淌下，「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究竟是男还是女？」

「真麻烦哩……」

「唔？」

从通到入口处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这么快便找到……我原本是很高兴的……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那个印记！

古妮娅勉强看见那人胸前的标记正属于米理娅曾经刻在石壁上的五位中的一人——组织的Number3，嘉拉迪雅。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莫非是追蹤——

一直以来小心的隐藏起妖气就是怕被组织发现，但突然出现的嘉拉迪雅令古妮娅一切的努力都变得没有任何用处。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也不可以空手而归……」

嘉拉迪雅走到达夫脚下。

「什么？！你连剑也不拔出来——你想死吗？不过——嘿嘿嘿，又多了一个跟我玩的对手，那就先干掉你这家伙吧！」

「啊啊啊啊啊————」

古妮娅几乎已经感觉到达夫像铁器一样坚硬的手指就要贯穿她的头颅，将她的脑袋捏的粉碎，但只是那一瞬间，他却像牵线的木偶，主动鬆开了手，嘉拉迪雅接过坠落的古妮娅。

「你比外表还要轻哩，多吃点饭吧！我要找的是这家伙，不好意思，就此失陪了。」

「吓？」

「别小看它！那家伙……」

不理会古妮娅的话，嘉拉迪雅抱着她向通到外走去。瞄準两人的铁棒从达夫口中掷出，但却好像自行避开了嘉拉迪雅一样，直没入她身旁的石墙。

「别开玩笑了——你干了什么——————」从达夫十指尖缓缓生长出铁棒比之前的要细一些，但却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嘉拉迪雅，「别小看我！受死吧！」

剑雨一样落在嘉拉迪雅周围的铁棒没有一支擦到两人，她依旧抱着古妮娅安静地走着，没有丝毫动摇。

这个人莫非……和自己一样？

古妮娅惊讶地看着嘉拉迪雅，不，她没有任何闪避动作，她并非和自己一样，先看穿对方妖气发出的攻击，然后採取行动，她……她是不折不扣地令对手的攻击偏离！

怎么会……怎么可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嘉拉迪雅马上就要离开通到的时候，达夫的铁棒直击入出口上方的石壁，纷纷落下的碎石埋住了出口。

「……我太轻视你哩……看来你也懂得动脑筋……」

「不会让你逃走——你居然瞧不起我！我不会就此了事！要杀了你！除掉你所有的衣服，扭断手脚再抽出内脏，令你倍受折磨而死————」

「……」将古妮娅放在碎石上，嘉拉迪雅抽出背上的大剑，「你留在这里治好脚伤吧，冷静下来治疗的话应该不难。但是……这都是因为你和那些废物战斗所致……」

「对不起，你要小心！这家伙的皮革很坚硬，剑刺不进去……」

「我不是要对付这家伙，我是指……下面的另一个，原来你是打算去寻死吗？」

「下面……？！」

「虽然她能极其巧妙地隐藏自己的妖气，但也未必不能找到……若然你能在正确的地方调节波长配合对方的妖气的话，应该能感觉到她。你应该也是擅长看穿妖气的战士吧。」

「为什么……」

「但你现在还是不要干多余的事，专心医治好脚吧。」

从天而降的铁棒将嘉拉迪雅困住，达夫高举起双拳握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