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背水一戰

暴风雪暂停了一天，直到夜色更深时又突然夹着更猛烈的呼号声重临比艾德。这似乎不是一个好预兆。

米理娅站在空旷的广场，前方的建筑已经在上次与觉醒者交手中被摧毁殆尽，狂风呼啸着从开阔的雪地倒灌入市镇中。

「居民避难的情况怎样？」

古妮娅凝视着不远处的地平线，那里浮动的光影似乎预示着决战的到来。

「所有人都到了南方……已经完成了。」

「负伤者的情况呢？」

「柔玛的左手虽然说不上完全重生，不过相信也不会对战斗构成大影响。」

「是爱吗……所有人都列好队形。」

从地平线逼近的妖气即便不是感知力强的类型，米理娅也清楚其数量和质量都和上次的觉醒者不同。到底有多少人可以顺利生还下来……

在风雪中越发清晰的觉醒者的轮廓向比艾德逼近。

「那么……我们上吧……」

短暂的短兵相接，与大剑接触的首批觉醒者与上次葬身于此的三头虽然不在一个档次，但在五位队长带领下勉强应战的战士多半都生存下来。

在废墟和残骸中穿梭，银色的眼睛透过犹比夜色深沉的黑髮仔细观察着真箇战局。

「我们损失是三，他们则是……五吗……真是难以置信，就战斗力的差距而言，这可说是奇蹟的战况了……一、二、三、四、五……」从混乱的战斗中，那双猫科眼睛準确的锁定在数人身上，「强者有五人……就是他们五人率领着队伍，对準逐个目标而作战吗……？真是厉害，在这绝望的状况中，仍然在尝试勉强打开生存的通道……不过不好意思，我们不可以继续失去兵力了……」

平静的眼神霎时变得锐利，被人称为银眼的狮子王的男人急升的妖力连距离他最远的云迪妮都能準备地感知那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怎、怎么可能……那是……那是……」米理娅握着剑的手在颤抖，突然加入战局的那个银眼的男人，她似乎看到眼前唯一通向生存的通路向她们关闭了，「那是……狮子王里加鲁特……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觉醒后外貌宛如一头狮子的里加鲁特并不急于攻击，他只缓缓步入比艾德的市镇广场，然而只是一瞬间，就消失在米理娅的视线中。

「先杀一个……」

比罗里加只来得及看到那双银色的眼睛和在风雪中显得十分耀眼的金黄色鬃毛，下一刻，她的身体便四分五裂，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落在皑皑白雪中。

「比罗里加！」

「啊啊啊啊啊————」

在比罗里加队伍中的战士挥向狮子王里加鲁特斩去，但他甚至不屑夺取她的性命，一跃又消失在空气中。

「他在哪里？！」米理娅的眼睛勉强能跟上里加鲁特的速度，但却来不及阻止他的行动，「云迪妮！」

在她声音响起的瞬间，里加鲁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云迪妮身后。

「啧！」靠敏锐的反射神经勉强感觉到里加鲁特，云迪妮迅速挥剑转身，但仍慢了一步，双臂齐肘被看不见的利器斩成数段，「可恶……」

「云迪妮！」

迪维冲上去，但她的速度远不及里加鲁特。刚迈出一步，云迪妮的胸口已经被撕裂开。

「岂……有此理……」

云迪妮的身体尚未跌入雪中，里加鲁特已经落在珍的面前。

「珍！」

「别过来！古妮娅！保护芙罗拉！这家伙……」凭着个位Number的实力，珍勉强挡住了里加鲁特的几次攻击，「这家伙是想把队长逐个击溃啊！下一个是……」

狮子王的利爪穿透珍的身体，那强健的手臂更加深入，几乎破坏了珍所有的脏器。

「呜……」

举起挂在手臂上的珍，银眼的狮子王犹如一头炫耀自己战利品的猛兽缓缓逼近其余的猎物。

「你这家伙——————！！！」

在珍的身体被摔向地面的瞬间，古妮娅释放出接近极限的妖力沖向那头美丽的令人胆寒的猛兽。

只轻轻一拍，里加鲁特就将古妮娅弹向一旁的房间废墟。

鬆软的雪地并没有令古妮娅受到很大的伤害，当她翻身而起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停下了一切行动。

被从中间直切成两半的芙罗拉甚至没机会呼救，里加鲁特的利刃已经嵌入她的颅骨，顺着脊椎生长的方向一路斩下去。

血喷溅而出，在空中形成一道血线。然后，那残破的肢体才以极缓慢的速度分离，直至没入被里加鲁特践踏的雪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鲜血甜美的气味以及从被切裂的肢体中传至指尖的温度而沸腾的身体无法再控制沸腾而出的妖力，狮子王的咆哮声像是在宣告这场战争即将结束的号角吹散了比艾德上空的风雪。

被里加鲁特那种绝对的力量所震慑，当他银色的野兽之眼重新回到仍然生存的战士中时，有人已经颤抖得无法握紧大剑。

「米理娅……米理娅！」

古妮娅冲上去，但迪维和海伦已经早一步挡在米理娅身前，随后而至的古妮娅的大剑向着里加鲁特的后颈斩去。

如果是普通的觉醒者，古妮娅这一剑已经彻底结束了对方的生命，但对于狮子王却无济于事，在大剑扫过他后颈皮毛的倏然间，里加鲁特已经远远跃开，落在几米外的雪地中。

「……给我滚开，我对喽啰没兴趣……」

「混蛋……」古妮娅银色的眼睛燃烧的怒火，是她亲眼看到的芙罗拉被斩成两段的，残破不堪的躯体如何被野兽践踏在脚下，「我要杀了你……杀死你……我要杀死你……」

「区区小喽啰……说话却蛮有气势哩……」

在海伦、迪维和古妮娅注视中轻易地逼近米理娅的面前，她们三人从眼睛到身体都无法跟上银眼狮子王的速度。

「什么？！」

「抱歉了……受死吧……」

伸长的利爪停留在米理娅面前，似乎是为了嘉赏她的能力而特意让她有机会看到即将夺去她生命的利器一般，但在即将刺入米理娅身体的瞬间，里加鲁特的眼前闪过一道银色的光逼迫着他退离米理娅身边。

我在海伦伸长的右手中的大剑差一点削过里加鲁特的鼻子，当他后退时等在他身后的古妮娅和迪维联手封住了他的去路。

「海伦！古妮娅——迪维————」

「退下啊！」退守到米理娅身边，海伦将她护在身后，「她的目标是你啊！米理娅！比罗里加、云迪妮、珍及芙罗拉都被干掉了！那混蛋真实罪无可恕！我们是绝对不会让你也死掉的！可恶——！」

「海伦……」

看不到里加鲁特用什么武器撕裂皮肉，从两边夹击他的迪维和古妮娅的身体就已经变得伤痕纍纍，就像是当银眼狮子王的利爪割开空气的同时令空气也变成自己的武器刺入两人的身体。

里加鲁特突然停下所有动作站在两人中间，伸展开的双臂横在风雪中，金色的鬃毛也覆盖上了白色的微粒。

「糟糕！避开啊！迪维————」

「什么？！」

明明没有被里加鲁特触碰，迪维的身体就凭空被撕裂，她低头看着自己被扯开的腹部和断裂的手臂，向后倒去。

「迪维！」

「呵……」

这一次，里加鲁特的目光落在古妮娅身上。

忽然，古妮娅毫无徵兆的跃向一边，而她脚下的积雪激起一片银白的碎屑。

「嗯——」

大剑看準时机自眼前斩过。

「你竟然能够看清楚……」里加鲁特看着掉落在地上的被古妮娅斩断的利刃，那是从他的利爪下延伸出的看不见的武器，「明明大多数被这招打败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斩到贯穿而送命……而你却看得见……不，应该说……是你感觉得到吧……？」

「嘎……嘎…………嘎………………」压抑即将超越过界限的妖力令古妮娅倍感疲惫，但是她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倒在不远处雪地里的迪维，自她身体中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四周的雪地，在一片白茫茫的景色中异常刺眼，「嘎……嘎…………啊啊啊啊啊————————」

「真不会吸取教训。单靠胡乱冲上来根本没有用。」

感受到背后骤然而起的杀机，里加鲁特只好暂时放弃杀掉古妮娅的念头一跃而起。

「米理娅！」

「队长终于出手了吗……？」

不用移动身体，里加鲁特手中的利刃就可以触及到米理娅，只消一瞬间就穿过她的身体。

「米理娅！」

里加鲁特的利刃直没入雪地深处，但却不见米理娅的身影。

「幻影！」

「……这样啊，」睨视着出现在身后的米理娅的身影，「身手不错，有队长的风範。」

米理娅的大剑斩过，却只留下一道看不清的剑影。

「只比速度的话……只能说，跟我不分上下吧……」

见米理娅与古妮娅勉强可以与银眼狮子王战成平手，海伦奔到迪维身边检查她的伤势。

「迪维！迪维！」不甘去碰迪维的身体，被里加鲁特撕裂的身体很多地方只靠一些筋肉联繫在一起，「可恶……」

「我……我太没用……最后……还是一剑也没能打中他……」

「振作一点！还未完的！不要随便放弃啊！」

「不要理我了。你去支援米理娅和古妮娅吧，别让她们死掉啊……她们俩人是这一战的关键，他们的生死会左右整个战局……」

「我知道了！所以你……你，」这或许是海伦最后一次机会握住迪维的手，从手心传来的冰冷的温度感染了她，令她的手也微微颤抖，「你要乖乖的待在这里疗伤啊！听到没有？！」

「……可恶……乖乖的待在这里吗……？」迪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甚至看不到海伦离去的身影，眼前只有深灰色的天空，和缓缓落下的白色结晶，举起仅剩的右手已经几乎耗尽她所剩无几的力气，「可恶……实在太难堪了……说是Number15也没有人会相信……什么不要独自战斗，什么这里有你的同伴啊……」

想起那蜷缩在角落中的单薄的身体，从云迪妮的眼眶滑落的无助泪水，此时迪维也是这样无声地哭泣着，即使用手背按住眼角也无法阻止不甘的泪水源源不绝的涌出来。

「不要说保护云迪妮……我连打伤那个仇敌也办不到……」

战场上只剩下米理娅可以跟上里加鲁特的速度，古妮娅用尽全力追在两人的身后，却仍然与他们相距数米。

很快，那个人，轻易地就追上了米理娅的幻影。

不，也许应该说……米理娅用幻影才勉强跟得上他的速度。

古妮娅看到里加鲁特无形的利爪撕去米理娅肩膀上的皮肉，但她的身体却无法追上去。

「怎么了？」里加鲁特开始挣脱开米理娅的幻影，「动作迟钝了啊，到极限了吗？」

勉强躲开他的一击，米理娅只得勉强落在雪地中，但双脚刚着地，里加鲁特意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她，跟随在她身后。

「呵……还可以动吗？」

「嘎呀……嘎呀……」激烈起伏的胸膛在里加鲁特眼中预示着游戏结束，粘着米理娅的利爪微微一动就撕裂了她的身体，「……呜…………」

从被划伤的右眼而留下的血液使米理娅眼前一片模糊。

「你已经无法……完全避开我的攻击了吗……？虽然可惜……不过是时候结束了……」

古妮娅同海伦一同沖向里加鲁特，但剑还未斩出就被他捉住胸口。

「……真是麻烦，不要来碍事。真叫人扫兴……」

将两人扔出去，只这片刻即逝的机会，米理娅跃至里加鲁特的身后。

「你以为……有机可乘吗？错了。」

从十指指尖延伸出的利刃穿过风雪，彷彿早知道目标在哪里般地贯穿了米理娅的身体。

「米理娅————！！！」

「看来……这次不是幻影了……我要把你的头斩下，你完蛋了。」

明明就在眼前，古妮娅飞奔过去，却只觉得米理娅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可恶，又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身体会这么慢，明明只要再快一点，珍和芙罗拉就会得救，只要再快，再快，再快，再快，再快，再快，再快……只要……再快一些的话……

古妮娅的眼前一片黑暗，彷彿沉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潭中，但却又那么舒畅，彷彿从身体的每一处都涌上来力量。

里加鲁特的手就要捏碎米理娅的头颅，但下一瞬间，连同他的手臂一起，米理娅跌落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

右臂被切断，以里加鲁特那双野兽一样锐利的眼睛也没有看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古妮娅！」

「难以置信……」里加鲁特终于看清是什么斩去他的手臂，妖气蒸腾了缓缓落下的白雪，在一片雾气中，那漂亮的半觉醒生物正发出一种压迫在喉咙深处的野兽一样的咆哮声，「她在那一瞬间穿过我与这个人的中间，并夺取我这只手吗……？而且她的速度……连我也有一瞬间看不清楚……」

古妮娅觉醒的双腿像是生长在传说的独角兽身上的强韧腿骨，暗暗泛着金属光泽。

「什么……那是什么啊……」

「只让双脚觉醒吗？控制得很巧妙哩……」

不等银眼的狮子王讚歎完，古妮娅活动下双脚，以眼睛无法捕捉的速度消失在他面前。即使感觉到古妮娅的动向，也无法使身体达到同样的速度，当里加鲁特跃起的一瞬间，古妮娅已经撕裂了他覆盖在胫骨上的皮肉。

「古妮娅！」

沖向依然顽强屹立在比艾德市镇中心的建筑物，古妮娅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速度，闯入石壁中。

「真麻烦……先解决掉濒死的人吧……」在里加鲁特对米理娅下杀手之前，古妮娅又重新逼近他，「啧，只不过斩掉我的一只手罢了，可不要得意忘形！」

「不够……这种程度还不够…………我要更多，更多……」

古妮娅的左臂觉醒为刀刃组成的翅膀一样的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