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衝突

有一种意识缓缓浮出水面的感觉。

阳翔惊醒过来，儘管目前仍然头昏目眩，他还是连忙确认周围。

但是他什么都看不见。

四周一片漆黑，完全包覆于黑暗之中。

就连自己目前身处于走道或房间里都无法确定。

这里湿度很高，彷佛空气中的水分直接吸附在肌肤表面，感觉浑身黏答答的。但是温度偏低，空气也不流通，没有一丝风声。

阳翔伸手抚摸地面，材质摸起来平坦光滑，感觉上应该是木头製成的。

——斗气能产生些许光亮。

阳翔试着将斗气缠绕在身上，却感受不到体内的斗气。

禁止使用才能。

话说从城堡大厅摔下去时，咲月没办法施展魔导。看来这里也属于有效範围内。

这座城堡的地基部分是由厚实的云朵所组成，阳翔不觉得还会有这样的地底空间，他试着回想这里是否吻合龙之要塞的地底区域，可是记忆却很模糊。

视力开始习惯这片黑暗，隐约能看见周围的地形。

——洋房？

这里是某个房间内。地板有打蜡过，房里摆有看似十分高雅的桌椅。不过摆放方式十分凌乱，有几张椅子还倒在地上。

墙上挂着让人头皮发麻的肖像画，以及孩童用蜡笔涂鸦而成的绘画。

天花板不停落下水珠，甚至能看见墙壁里渗出水来。

阳翔至此才发现自己明明是从高处落下，天花板却没有破损或被撞破的痕迹，HP也没有因为高处落地造成伤害而减少，意思是他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人传送，或是从某条管线一路滚到这里，总之手边没有足够的线索能够得出结论。

「……嗯？」

阳翔用眼角余光捕捉到一道微微挪动的影子。

以形体来看……那是一个人，目前倒在地上。

阳翔警戒地慢慢接近，这才看清楚对方的模样。

「咲月！」

阳翔连忙轻轻将咲月从地上扶起来。

「唔、嗯……」

咲月似乎对声音有所反应，缓缓地睁开双眼。

看见咲月有意识，阳翔不禁鬆了一口气。

「阳翔……？嗯～……」

可是咲月似乎睡迷糊了，像在寻求温暖似地抱住阳翔。

「啊、喂喂，咲月！？」

「你……好吵喔……再让我……多睡……五分钟啦……」

阳翔这才突然想起，咲月的睡相奇糟无比，而且会习惯性抱住来叫她起床的人。小时候出外旅行，跟咲月同房的阳翔经常遭殃。

「唉唷，你快起床啦。」

「……我还想再睡嘛。」

语毕，咲月像是在享受抱枕的触感般，磨蹭着彼此的脸颊。若是稍有不慎，阳翔就会被咲月压倒在地。

两人身体的接触面积不断扩大，如同磁石相吸般逐渐紧贴在一起。

「拜託你分清楚时间跟地点……！我们应该还身处在迷宫里喔。」

「……………………………………………………迷宫？」

咲月纳闷地歪着脑袋，睡眼惺忪地停下动作。

彷佛放鬆的突触终于接通，咲月的眼神产生变化，迅速取回原有的理智。至此，咲月这才理解自己目前正紧抱着阳翔，于是她一把将阳翔推飞出去。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那是我的台词吧！」

「不是啦！这是我对自己说的！」

咲月满脸羞红地将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同时不停甩着头。这么做有办法赶跑脸上的燥热吗？咲月仍是双颊泛红，迟迟无法回覆正常……

咲月露出柔情似水的眼神，看着阳翔说：

「……那、那个，这、这是意外。」

「我、我知道啦。」

即便是睡迷糊了，对方好歹也是向自己告白过的女孩子。像那样将身体紧贴在一起，阳翔岂会毫无感觉。

两人不停深呼吸，想让心情平复下来。

「……话说，这是哪里？」

「我不知道，当我回神时就在这里了。现在不仅无法使用才能，也没看见其他人。」

「我试着发送讯息看看。」

讯息是玩家之间的联络手段。

咲月开启蓝色的半透明投影介面，点选旭姬的ID并输入文字，然后按下发送键。

但是没有出现发送讯息的进度条，只跳出系统错误讯息便结束了。

「……系统错误。一般来说，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咲月神情落寞地关闭投影介面。

既然身在《Re"Union》里，就表示应当有连上网路才对。像这样无法发送讯息，当真是太不合乎常理了。

能想到的理由是有几个，不过阳翔他们很快就得出结论。

「这里是具有特殊设定的迷宫。」

「应该吧，毕竟不光是我们摔下来当时，现在也没办法施展才能……恐怕这里是具备那类效果的地方。」

「记得龙之要塞里没有这种区域吧。咦？也就是说……」

阳翔打开投影介面，点选登出游戏，结果同样跳出系统错误的讯息。

「……记得以前也有这种禁止玩家下线的迷宫。」

「嗯，是白水灵塔吧，记得它有特别注明是让有空閑的人前去挑战，但是必须在限定时间内通关。」

「就这个角度来说，这里採用了类似的机制也不足为奇……」

咲月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继续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我们快走吧。」

「嗯……不过这里太暗了，光是想往前走都有困难。」

若是有东西能充当火把，多少能让情况好转。

阳翔如此心想的下个瞬间——

原本并没有燃烧、设置于墙上的其中一个烛台，毫无徵兆地突然燃起烛光，这才终于让他们能稍稍看清楚这个房间。

「咿……！」

咲月微微发出一声惊呼，反射性地抱住阳翔的手臂。

「啊、喂，咲月。」

其实也难怪咲月会大吃一惊。

因为浮现于烛光中的是——血迹。从墙壁至天花板都染满了鲜红色的血液。

方才滴落的不是水珠，而是血水。另外还有一具勉强保持人形的白骨倚靠在墙边，不难看出这里曾发生一起残酷的事件。

犹若恐怖游戏里才会出现的洋房——称之为鬼屋应该也不为过。

「这里是游戏世界，没什么好害怕的。」

「以假乱真到这种地步，总会吓到人嘛……」

咲月一脸做好觉悟似地从阳翔身边退开，并藉由深呼吸让心情冷静下来之后，扭头仔细观察周围。

「呜～这里是鬼屋吗……总觉得墙壁里会伸出手来……为什么那样的城堡底下会存在着这种地方啊？气氛完全不一样，也太不相衬了吧……」

咲月缩起身子不停发抖。她从以前就很怕鬼，也不擅长应付幽灵那类没有实体的魔物，现在很明显已经吓到腿软了。

「你到现在还是会怕鬼吗？」

「我、我才不怕呢！就只是这些东西做得太逼真，才让我觉得不舒服！」

咲月态度强硬地否认这件事，看来她不肯承认自己还会怕鬼。

「我、我明白了，总之我们得赶紧逃离这里，并且找出其他人不可。」

「你、你小心别走丢啰，天、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咲月捏着阳翔的衣袖一角，不着边际地靠在阳翔身边。她似乎觉得很害臊，脸颊染上一抹樱花色。

「唔、喂……」

看着不同于往常、胆怯到缩起身子的咲月，阳翔的内心产生些许动摇。但是瞧她那副死鸭子嘴硬、明显十分害怕的模样，阳翔也不忍心把她推开。

「走、走吧，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知、知道了。」

阳翔最终还是没提醒咲月别靠得这么近，两人为了寻求出口而离开房间。

他们来到走廊上，这里也同样相当昏暗。天花板没有很高，一般人跳起来都可以摸到，阳翔甚至还能够让整个手掌贴在天花板上。墙上挂着烛台，但是只有仅仅数盏有点燃烛火，因此让人几乎无法看清楚远处。

周围不时传来「嘻嘻嘻嘻嘻嘻……」的诡异笑声，每每都吓得咲月发出惊呼，并且一把抱住阳翔，还能看出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都、都没看见其他房间……」

「就只有一条漫长的走廊。」

两人前行一段时间，终于发现一扇门，但是它的外观与先前离开的房间如出一辙。

阳翔转动门把，将门推开，探头往室内一看——

「是刚才的房间。」

「桌子的位置和燃烧的烛台都一模一样……就连血迹与白骨也毫无差别。」

咲月似乎不愿多看，很快就将目光移开。

两人退回走廊。

「是无尽长廊。」

就是路线会不断重複的走廊。这是从以前就十分常见的迷宫机关之一，如果浑然不觉地一直往前走，将会永远在同个地方打转。

「感觉上不是走对路即可离开的那种，毕竟沿途没有任何岔路。」

「难道是有隐藏通道或暗门吗……」

阳翔说完，刚把门关上之际——他们正上方的天花板忽然出现一个长方形洞穴。这个洞穴正慢慢地变大。先前把门关上时，并没有出现这个洞穴。定眼往洞里一瞧，便能看见上层的天花板。

洞穴扩大成正方形之后就停止变化，空间足以让一个人通行。

「嘿咻……！」

洞穴为何会打开？这种问题之后再思考就好。认为原因是他们已在这里绕了一圈的阳翔，反射性地往上一跳，用手抓住上层的地板。

阳翔爬上去转头观察周围，发现这里是一条与下层差不多的长廊。

「感觉应该是走这边。咲月，快上来吧。」

「……我构不到上面啦。」

咲月原地跳跃好几次，仍然构不到天花板。

此时，洞穴开始缓缓阖上。

「咲月，抓住我！」

倘若洞穴关闭，天晓得是否还有方法打开。

阳翔将手伸向位于下方的咲月。

「我、我知道啦！」

洞穴宽度只剩下不到原本的一半。

咲月往上一跳，阳翔抓準时机握住她的手腕，并且顺势把人拉上来，两人就这么倒在地上。此时洞穴已完全关闭，他们就此失去了通往下层的方法。

「幸好最后是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