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菲张开双翼,展现出优越的飞行能力。
希斯等人刚过半夜,就已经抵达王都上空。
原本乘坐在龙背上的众人,因为恐惧与兴奋而喧闹不止,但是看到底下的光景时,每个人都不自觉安静下来。
希斯是第二次从空中鸟瞰王都。
之前如果有保持冷静,或许会因为眼前的美景而感动不已,但是当时的情况,并不容许希斯悠閑地欣赏风景,这让他感到懊悔。
这么美丽的景色,也许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
——那个事件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月……或者该说,只过了一个月而已。
宁静安详的街道,四处闪耀着民家的灯火。就像是微小的〈占刻〉火焰,在玻璃器皿里摇曳着一样。
虽然愈是远离王都中心,灯火就愈稀疏,但是在距离中央部位稍远的场所,聚集了分外强烈的火光。
那是一座崩坏的建筑物,由美丽的石板堆叠而成的道路翻掀而起,残破地被刨开的地面绵延了一千赛尔卡以上。地面的龟裂就像是溪谷般深邃,底下还露出充满污泥的骯髒下水道。
为了防止发生事故,及为了连夜的修复工程可以持续进行,施工处都点上明亮的灯火。对比工程现场的火光,民家的灯火就微弱多了。一方面是因为夜已深,再者从空中鸟瞰就能知道许多房子其实已经没有人居住。
邻近运河一处的地盘似乎已经下陷,有一座倾斜的高塔被网子与绳索固定住。那是王都过去着名的景点——时钟塔。
在只有点点灯火照射的夜晚世界里,只有这般遭受破坏的部分与周遭景色毫不相称,却显得更加醒目。
这一切,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件——被人称为刻魔的魔物破坏后残留下来的伤痕。
《剑刻》虽然被视为讨伐传说中魔神后留下的遗产,但实际上是封印魔神的门扉。因为其中一个门被破坏,才造成眼前的这幅惨状。
目前残破的瓦砾已经移除半数,受害较轻微的地区也从住宅开始着手重建。和最初的情况比起来,已经修复了不少地方。
即使如此,这般残破的街景曾无声地不停诉说着,剑刻战争是多么地无情残酷。
原本众人在柯斯塔感受犹如渡假般的气氛,瞬间都冷却了下来。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知道自己回到现实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露蒂洛和艾丝堤尔才会这么受人注目……
有地方可逃的人还好,但有些人只能待在这里,所以不管多么微小的希望,都会是他们的依靠。不,过去的人曾说「这世界一定会得到救赎」,因此深信不疑的他们才会渴求着希望。
在这样的期盼中,为了拯救王都而战的少女身影,就成为憧憬与救赎,同时也是英勇的象徵。年轻的少女着实具备极大影响力。
在那个事件之后就藏匿在学园里的希斯,现在总算想起自己的世界正处于什么样的局面。
「……差不多该降落啰。」
艾丝堤尔乘着晚风,讲话的声调也不像平常那么有活力。
巨龙做出大幅度迴转后,开始朝着包围在城墙内的埃斯特拉学园下降。
身躯巨大的龙避开学园的训练所及庭园,降落于旧校舍的中庭。
因为乘载了五个人,所以这次艾丝堤尔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从空中一跃而下,这点倒是让希斯感到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会降落在更引人注意的地方。」
似乎是为了缓和沉重的气氛,希斯很努力地想出这句吐槽的话后,艾丝堤尔便放声大笑。
「因为我半夜把它叫出来,所以要让蒂菲降落在它睡觉的地方嘛。」
「睡觉的地方……?」
看到希斯不解的表情,艾丝堤尔一副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你以为我到学园之后,蒂菲都待在哪里?」
「难道说,它一直待在学园里?」
希斯脸色发白,露蒂洛更是沉痛地低头说:
「托你的福,学园里又增加了一些奇怪的流言……」
「……难不成,旧校捨出现魔物的流言,就是指蒂菲吗?」
玛那畏惧地这么问道,艾丝堤尔反倒是开心地笑着说:
「如果只是魔物的话,这个学园里的学生应该还应付得来吧?」
但现实是栖息在此的生物,远比童话故事里的魔物还叫人畏惧——在这头货真价实的黑龙面前,罪祸只是可爱的小动物。
乘坐黑龙来到此地的玛那,发出带着困扰的笑声。
沉重的空气也稍微和缓了一些。
「不过,实际上我们也必须感谢蒂菲才是。」
「这话怎么说?」
在回答希斯之前,露蒂洛从龙背上跳下。
随后,旧校捨出现数名教师与学生,似乎早就已经在此地等待多时,其中也包括副会长卡塔莉娜。
「十分感谢您这么快就赶回来,现在的状况是——」
露蒂洛一边听着报告,同时招手叫希斯一行人过来。
「你们也过来这边。」
众人跑到露蒂洛身旁后,她忍住叹息,呼了一口气说道:
「在这半个月以来,学园里连续发生多起失蹤事件。」
「连续?意思是不只一个人吗?」
针对希斯的提问,露蒂洛点头表示认同。
「光是确认的人数就有八名,今夜又出现第九名受害者。」
「这件事……有通知骑士团或宪兵吗?」
「当然已经通报上去,但是在这样的局势中,许多人都已经萌生返回故乡的念头了。」
如同刚才在空中看到的景色,与刻魔战斗的现场,现在仍然围起栅栏禁止民众进入。撤除瓦砾的工作好不容易才告一段落,今后才要开始重建工程。
长久以来被视为不可能遭受侵袭的王都,竟发生了那起事件。
居民中也有不少人亲眼目睹巨大怪物突破《剑刻》出现,因恐惧而离开王都的人也络绎不绝。
即是认为学园里失蹤的人们也是想要逃离王都,一点也不会奇怪。
「那么,骑士团不愿协助我们调查吗?如果由身为圆桌骑士的露蒂洛开口,他们应该也会认真帮忙我们吧……」
露蒂洛摇头说:
「基本上,骑士和士兵的人数都不足。现在他们光是应付剑刻战争就已经焦头烂额了,而且之前那个事件也让他们死伤惨重,重建工程也需要大量人力。如果没有办法证明学园里的情况确实是危险事件,他们就不会轻易行动。」
如果有明确的死者或被害者出现则另当别论,但光只是「行蹤不明」还无法让他们分派珍贵的人手来协助。
「不过,我可不会放任学园发生这样的事件并且置之不理。」
露蒂洛这么说道,同时一个接着一个地望向希斯等人。
「现在——就是特务小队出动的时候了。」
「「「什么……?」」」
除了艾丝堤尔之外,所有小队成员都发出惊呼。
「呃,不过,我们只是担任艾丝堤尔的护卫……」
「我可不是只为了艾丝堤尔一个人,就组成这支小队的好人。特务小队的真正目的,就是解决事件。」
希斯丧气地垂下双肩说:
「我就觉得哪有这么好的事……」
「很高兴你了解我的意思。从现在起,特务小队的作战行动,将改为解决事件。」
同一时间,小队成员也都表示同意。
——似乎可以期待这支小队,有预期之外的行动力呢——
玛那和耶里欧原本就资质聪颖,而希斯被看好的能力应该是枪法,以及能够适时阻止艾丝堤尔捣乱。然而,成绩吊车尾的希斯最备受期待的部分,则是他拥有的学园以外的丰富知识。
一行人当中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就是艾丝堤尔。
「嗯——欸,露蒂洛。你刚才说事件,是指行蹤不明这件事吗?」
「……对啊。」
「露蒂洛你这么急着赶回来,有什么意义吗?又不是有什么地方只能让露蒂洛你一个人去找。」
露蒂洛一边警戒着四周,同时放低音量说道:
「我刚才说行蹤不明的人有九名吧?」
「嗯。」
「其实遭受袭击的学生有十名。」
「被袭击……?不是行蹤不明?」
艾丝堤尔侧头问道,玛那突然察觉到什么似地:「啊!」地叫了一声。
露蒂洛也点头表示同意。
「是的,被抓走的十个人里面,有一个人——逃出来了。」
所以,现在行蹤不明的人数是九名。
露蒂洛对卡塔莉娜副会长下达一些指令后,示意众人进入旧校舍。
「站着不方便讲话,我们到里面谈吧。」
*
一行人在露蒂洛的催促下进入旧校舍,古老建筑物独特的霉味与尘埃马上扑鼻而来。
里面还充斥着不自然的寒冷空气。希斯也不知道这阵寒意是因为长时间閑置所造成,还是因为恐惧带来的心理作用。
露蒂洛找了一间教室进去之后,随意找了一张椅子,拂去上面的灰尘后坐下。希斯等人也各自找椅子坐着,只有艾丝堤尔不懂礼数地坐在桌上。
当众人坐定后,一名教师敲门送来热饮,露蒂洛进来前交代的好像就是这件事。端进来的学生餐厅使用的木製茶杯和教职员专用的茶壶里,都盛满了温水。
众人各自拿取茶水后,露蒂洛开口继续说:
「我刚才说有一个人逃回来了吧?」
其他人安静地点头,露蒂洛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我有稍微提到,『旧校捨出现魔物』的流言已经传开了吧?这个流言引起学生们的好奇,不少人半夜偷跑到这里来。所以,当我们发现这是一起事件时,已经太迟了。直到有一个人逃回来,我们才明白这件事不寻常。」
「宿舍不是禁止学生在深夜外出吗?」
露蒂洛摇摇头说道:
「一个月前的事件,让不少学生心里感到不安。虽然我们试图警告他们这里的危险性,但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恐慌,放置不管倒也无妨……因为我们知道魔物的真实身分是巨龙。」
只要看到蒂菲这头巨龙,大多数的学生都会哭着逃离吧。
但是,希斯认为露蒂洛的解释有种拐弯抹角的感觉。
——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露蒂洛讲得断断续续,这也透露出整件事情还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那孩子的名字叫菈莉——好像也是想一睹恐怖魔物的其中一人,但是她却在这里被某人袭击。」
「袭击?」
「是的,幸好没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然而她在旧校舍里好像被〈占刻〉困住。四处逃窜时发出的喧闹声吵醒了蒂菲,她才因此得救。但是行蹤不明的学生,肯定是被那个犯人带到某处去了。」
讲到这里,露蒂洛说了句:「不过——」接着便稍作停顿。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让学生会去调查就能结案了,不过实际上事情有些麻烦。」
露蒂洛好不容易带入主题。
希斯等人也开始紧张起来,露蒂洛又沉重地开口说:
「犯人的身体上似乎有着——剑形的纹章。」
在场人员全都倒抽一口气。
「这意思是说……」
「是的,犯人是《剑刻》拥有者。」
只要拥有《剑刻》就能得到力量,而收集到所有《剑刻》就能实现任何愿望。希斯也知道拥有《剑刻》的人会遭受袭击,甚至失去生命——因为他也曾经是受害者。
然而,既然有人被夺走《剑刻》,就代表有掠夺者。
露蒂洛直觉认为犯人的《剑刻》,一定是从他人身上抢夺而来。
——总之,如果犯人有意大闹一场的话,整座学园或许会因此消失……
至此情况已经相当麻烦,但露蒂洛补充说明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