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奥尼尔的情报,哥伦比亚人的身份得到了确定。他是从那边的世界向圣特雷萨市运送「妖精」的男人。
令人惊讶的是,所有去过奥尼尔夜店的汽车的车牌号,他几乎都记录在案。之后只要将可疑的车牌号拿去询问第七分署的熟人,便可以缩小範围,限定目标。没过多久,便查出了那名哥伦比亚人的住处。
安东尼奥·阿尔巴雷斯。年龄二十四岁。曾被逮捕两次。
『主干道的五零八一号地。六零三号室。你欠了我一个人情了哦,桂。』
「谢了。罗伊。」
电话对面的是第七分署的巡查部长——警察学校时代的同期生——虽然淡漠地如此回答,但的场完全没觉得这是对方给予的恩惠。想要调查的话,就算通过别的途径也能做到。之所以会来打电话询问,充其量只是对地方分署的一种「打招呼」方式而已。从市警本部刑警和分署刑警问那微妙的关係来看,这应该算是一种外交礼仪吧。
接下来他联络了罗斯主任。
『有进展吗?』
「一点点吧。」
的场把哥伦比亚人的住处告诉主任。
「一开始似乎是那个叫阿尔巴雷斯的哥伦比亚人将妖精带到了这里。菲律宾人只是一个小偷而已。现在,那个阿尔巴雷斯恐怕正因为重要的商品遗失而焦头烂额昵吧。他是在拚命寻找那只妖精呢,还是準备从这里畏罪潜逃呢。不管怎样,那都是他的问题,我就不清楚了。」
『需要接应吗?』
主任的意思是,需不需要準备SWAT之类的突击小组。(译者注:即SWAT,即SpecialonsAndTactics的缩写,意为「特殊武器与战术」拥有先进技战术手段的反暴力、反恐怖特别执法单位)
「不,没问题的。如果过了三十分钟我都没有联繫,到那时再担心我吧。」
『我明白了。那个塞玛尼人——艾克泽蒂利卡怎么样了?』
「坐在副驾驶上呢。要和她说话吗?」
说着,的场将手机沖向缇拉娜。
「说『你好』。」
「什么?」
缇拉娜一脸讶异的表情,电话对侧的罗斯说道:
『我已经听到了。不要让她受伤啊。』
「嗯,我尽量吧。」
『等一会儿再行动。』
「为什么。」
『我和当地的第七分署先通个电话。他们要是从旁干预就麻烦了吧。』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和罗伊。」
『那不一样。毕竟塞玛尼人的VIP也在场嘛。我会通过正规渠道让署长行个方便的。』
可恶。原来是指这个。
的场心中咒骂道。
「……了解。那么请尽量快一些。」
的场将车停了下来。停靠在「七英里」住宅街的一旁。这是个平房林立的区域。
「在这里待机。」
熄了引擎后,的场如此说道,缇拉娜鬆缓了手指握住剑柄的力道。
「现在要去抓那个哥伦比亚人吗?」
「嗯。不过在主任发出GO信号之前,都要老实地待在这里。」
将身体靠在坐席上,的场低声说道。
太阳已经落山了。阿尔巴雷斯房间的窗户中透出光亮。虽然很想先填饱肚子,不过还是得等解决了眼下的问题才行。虽然也可以找个普通的便利店,一边监视一边买些食物,不过他实在不想拜託缇拉娜帮忙。
打开收音机,可以听到「超级盃」的赛事直播。(译者注:超级盃,美国国家美式足球联盟的冠军赛)
并不是在圣特雷萨市内举办的比赛,而是在亚特兰大的竞技场。去年AFC仍然是爱国者队一枝独秀,同僚们都觉得那是一个「乏味的赛季」,不过的场本也对美式足球没什么兴趣。但是他却很喜欢看棒球,因为日本有很多优秀的选手嘛。(译者注:AFC,美国美式足球联会,NFL旗下的联会之一;爱国者队,即新英格兰爱国者队)
「我不太明白。」
听着直播的缇拉娜嘀咕道。
「这个收音机中传出的声音,在说什么?」
「体育。是地球人代替战争的东西。」
「……?」
「你们的国家应该也有体育项目吧。应该怎么给你解释呢。就好像罗马的剑斗士一样的角斗表演吧。」
「我的世界也有和这类似的表演。」
令人意外的是,缇拉娜似乎知道剑斗士这样的辞彙。
「我的国家举办这种比赛还不到两百年。我们会使用木剑在公王面前进行比赛。」
「真是意外。是出于尊重人命的考虑吗。」
「当然了。我们和你们这些多利尼是不同的,从作坊里排出毒水或者杀死刚刚怀上的婴儿竟然都不会被问罪。」
「公害与堕胎吗。都是些複杂的问题啊。好了,现在就不要讨论这种政治方面的事了。」
「这不是政治。是道德。」
「无论怎样都可以了。」
无所事事地听了十五分钟左右的转播。
相互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突然,望向车窗外的缇拉娜说道:
「法尔巴尼亚。」
「?」
「法尔巴尼人。塞玛尼人。刚刚从那里走过。」
在的场可以看到的一角,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正穿过正面那宽阔的车道,很快便消失在拐角处。完全看不到他的脸。
「这一带应该没有塞玛尼人吧?」
「基本上是那样的。不过,也并非一个都不存在。」
的场毫不关心地说道。缇拉娜眯着眼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男人消失的那个转角。沉默持续了三十秒左右。随后,缇拉娜再次开口道:
「有味道。」
「是吗。也对,乡土气息浓重是你们这些外星人的共通特徵。」
「愚昧。我指的是拉特纳。应该是和尸体相同的味道。」
「呒……」
的场抬起深陷在坐席中的身躯,将目光转向男人消失的街角。已经看不到他了。不过,那个男人消失的方向,便是那名有问题的哥伦比亚人,阿尔巴雷斯所居住的公寓方向。
难道说……?
的场一瞬间踌躇起来。还没有收到主任发出的G0的信号。
不,管不了那么多了。
「糟糕。」
的场当机立断,打开车门冲出了车外。他一边从腰后拔出自动手枪。一边向着阿尔巴雷斯的公寓跑去。
「要强行闯入吗?」
缇拉娜如理所当然一样追了上去。的场停下脚步瞪着她吼道:
「不行。你给我留下。」
「不要。」
「别开玩笑了!你去了能有什么用?好了,老实地……」
不,不行,时间宝贵。已经没时间争辩这些了。
「可恶,随便你吧。」
的场咋了一下舌再次跑了起来。他一脚踹开公寓入口的栅栏门,跑过门口的信箱——来不及等电梯了,现在在六层——他向着深处的楼梯跑去。阿尔巴雷斯的房间是六层。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梯。如子弹一样的速度。这应该是女孩子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速度,的场却可以清楚地听到身后缇拉娜的脚步声与喘息。
真令人吃惊。竟然能追得上来。
虽然心中暗自惊讶,但的场并没有转过头来,他仍然拚命地在昏暗的楼梯中疾驰着。有些骯髒的墙壁,生了铁鏽的扶手,一幕幕景象在视野中闪过。
接下来的一瞬间,背后出现了什么强烈的光芒。应该是马上就要坏掉的荧光灯正在闪烁吧——急着赶路的的场也只能这样想。
三层,四层,五层。终于到了六层。
几乎喘不上气来了。现在的身体已经和在自卫队训练那时不一样了,的场心中自嘲一样地想道。
跑到六层的楼道中。目标是六零三号室。
「可恶。」
果然如此。六零三号室的门虚掩着。是从外面被破坏的。
或许还来得及。的场抱着仅有的一缕希望,将在签察学校以及军队的KillingHouse中学到的室内镇压正确方法全都抛在了脑后,径直闯入了六零三号室中。他所倚靠的,只有自己的感觉、经验与反射神经。(译者注:KillingHouse,特种部队中的残酷的真枪实弹训练)
雅緻却很单调的室内装修。
穿过玄关。走廊两侧是卧室与浴室。没有任何人。的场边用锐利的眼神扫视四周边向前行进。走入起居室。在三十英寸的显示器前,摆着一个褪了色的酒红色沙发,两个男人在那里。
一个是有着浅黑色皮肤的哥伦比亚人。他仰卧在沙发上。从嘴与喉咙之间滴答滴答地淌着鲜血。另一名穿着黑色外套的塞玛尼人,正手持着匕首,昂首俯视着正一步步走向死亡的男人。
「不许动,警察!」
双手举起九毫米手枪,的场大叫道。
男人看向这边。握着匕首的右手有了动作。
一闪。匕首划破空气,向着的场的头部迫近。刀刃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刺进背后的门板上。
不,单单用刺进去这样简单的辞彙根本不足以形容当时的场面。匕首穿破了门板,直直插入后面的墙壁中,直到整个刀柄都嵌进去才停止了动作。本应固定大门的合叶扭曲,伴随着尖锐的声音倾倒向屋外。
难以置信的怪力。这绝不是常人的所为。
已经没余暇胆颤了。的场立刻就準备开枪还击。与此同时,身体侧面毫无先兆地遭到冲击。缇拉娜撞开了他。準头偏失,子弹也没有打中。缇拉娜追上转身想要逃走的男人,手中的佩剑划出美丽的弧线。她的剑锋擦着退避的男人的鼻尖掠过。
男人的身法已经超脱了人类。
他在空中迴转过身。落在窗户前的地面上后,男人背身拨出手枪。不。那不是手枪。是小型冲锋枪。以色列制的微型乌兹冲锋枪。
枪口喷出火焰。
全自动扫射。高昂的连续枪声。
的场抓住仍想继续追击的缇拉娜的肩膀,强行将她拉倒在地。如果再迟上一瞬她必定会变成马蜂窝。数十发九毫米子弹从躺倒的两人头顶飞过。
身后的墙壁上出现了无数弹痕,装饰用的美术明信片全被撕碎,进而连花瓶和落地灯都化为了粉末。
「可恶!」
建材的碎片与玻璃片在空中飞舞。的场顶着头顶纷散的残渣,怒吼着向对方还击。就算根本无法瞄準,也能为自己创造一定的行动空间。只要能让他产生一丁点胆怯的话——
对方完全没有胆怯。
如同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一样,他一边机械性地后退一边準确地向这边射击。的场根本无法从掩体后露出脑袋。枪击声一时间停了下来。敌人想在现在更换弹夹。就是现在。
的场起身射击。连续三发。子弹无一例外地镶入对方的胴体。
男人并没有倒下。他若无其事地为小型冲锋枪换上新弹夹后,再次将枪口指向这边。更加猛烈的枪击。的场按住想要起身的缇拉娜趴了下去。
全部子弹射出之后,男人打破房间深处的玻璃窗,逃到外面的阳台上。看样子他打算从紧急逃生梯逃跑。
的场与缇拉娜站起身,几乎同时怒吼道:
「为什么给我捣乱啊!?」「为什么给我捣乱啊!?」
的场要射击的时候被撞开,缇拉娜要斩击的时候被拉倒。这对搭档虽然执行任务时毫无默契,但说话倒是挑在同一时刻。真是个荒唐的笑话。
一会儿再吵架吧。的场气愤地向着窗边跑去。
「去追他吧!你走近路。从电梯——」
说了一半的场皱起眉来。前后夹击这种高级战法,完全无法信任这名少女。
「——不,算了。你就在这里不要动。」
「不行,我要去逮捕他。」
「好了,什么都不要管!」
儘管的场严厉地怒吼着,缇拉娜还是若无其事地跑了出去。她跑过的场身边,跃过挂着玻璃碎片的窗框。
「等等!对方可是有冲锋枪啊!」
实在是过于鲁莽了。刚想这样说时,他终于——注意到——缇拉娜的样子发生的改变。
不知什么时候,她穿上了一身白色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