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七夜@轻之国度
这阵子一直在熬夜。
昨晚也沉溺在製作模型当中而弄到半夜三点才睡,原本以为铁定会迟到了;幸好靠着这一个月来勤奋上进而养成的习惯,让我儘管只有四小时的睡眠,仍分秒不差地準时起床。在四五秒之内换好衣服后,我抓起行李飞奔出房间,塞了一个代替早餐用的苹果到口袋当中,潇洒地出门上班……!
……就在这时我醒过来了。一看时间,早已过了中午。
「糟了——」
明明计画好今天一定要七点起床、九点前去上班,傍晚回家之后最晚也要在十二点就寝,让生活作息变正常的;结果又成了「明天再继续加油」的状态。
要是持续这种生活,最后我可能会变成夜行性的人类。
「绝对不能变成那样……」
我爬起身来,抬起沉重的眼皮,拖着懒散的身体前去上班,勉强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由于是这种时代,因此虽说是工作,却也清閑得很。但今天偏偏有各种要商量的事件接踵而来。「哎呀,仓库被妖精给佔领了?咦?您则是在砍断的树木上发现了妖精的窝?田地里头埋的不是蔬菜而是妖精?那究竟是怎样的状况呢?」我勤奋地工作着。
在我累得精疲力尽回家之后,一阵温暖的炖肉汤味道包围住我。
就在我正要享用第一口的时候,我清醒过来了。这时已经是两点了。
「咦咦——?」
太悲惨了……悲惨的回笼觉!
我可不想做出因赖床而第三次陷入梦乡的愚蠢行为,于是我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重新确认时钟之后,果然时间早已过了下午两点。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夸张地睡过头。
屋子里感觉不到有人在家的动静。唯一同居的祖父,老早就到事务所去了吧。即使无事可做也会去上班,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啊啊啊,怎么会犯这种错呢,真是的。」
即使迟到也要去上班,看来被身为所长的祖父讽刺个一两句,会成为我今天第一项工作。叹气。
既然如此,那现在慌张也没用了,我决定悠哉地梳洗準备。
我一边茫然出神地梳理着找不到时间跟理由去剪短而一直留长的长~头髮,一边将视线移向桌上。我无法抑制住上扬的嘴角。
「……呵呵。」
桌上摆着迷你家具的模型。
用火柴盒製作的柜子、用剥开的胡桃壳製成的汤盘、用枯枝做成的桌椅、床铺上铺着迷你尺寸的床单跟枕头,还有剪裁柔软蓬鬆的吸墨纸製成的地毯;用安全别针加工打造出来的晒衣架、顶针(注:顶针(thimble)是指缝纫时用来保护指尖的钟型小用具。)则加上把手改造成锅子;处于就绪状态的瓦斯炉在这些家具当中更是我得意的杰作,它甚至能够实际点火来使用。
没错,我所製作的模型正是迷你家具。
开端是在大约一星期前,我想到了可以製作妖精专用的椅子,在他们来玩时拿出来接待。
我参考家中现有的物品,儘可能地试着重现出同样的造型;接着便开始想要张桌子,然后是想要杯子……就这样慾望无止尽地失控了起来——
「看起来就像我的房间原封不动地被缩小的样子……」
在桌上摆着重现出我房间的立体模型。虽然只有两面,但也立着墙壁。倘若将四周都围住的话,会让我想更进一步地製作出整栋房子的模型,因此才决定採用这种将两面墙壁联繫成直角的开放式构造。
「啊,对了,有个地方我忘记了。」
昨晚刚完成的最新作品。
我将装着那副知名名画蒙娜丽莎……邮票的迷你画框,装饰在我房间里实际上也挂有肖像画的场所。
肖像画是祖母年轻时请人画的东西,怎么看都跟模型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即使是我也无法用迷你模型重现肖像画的图案。
现在就先忍着用这个来代替吧。
虽然这么说很像老王卖瓜,但无论哪个部分都製作得相当精緻。原本我就擅长精细的作业,在以前就读的学舍举办宴会时,我可是在道具装饰方面发挥得淋漓尽致。
例如这张迷你椅子。
它就跟我现在正坐着的椅子同样形状,要是能灵活运用远近法的话,甚至能让它们看起来像是两张同样大小的椅子并排着的一样。
就是那个,在远处摆着较大的椅子,眼前则摆放迷你模型……的手法。
「啊,这边的手工有点粗糙……」
我透过从窗户射入的阳光确认着细部,将美工用的精密小刀对準有问题的部分削了好一阵子。
「这样的话——」
我将改良过的椅子摆好,感觉立体模型的完成度又更上一层楼了。
真想快点让妖精们使用这些家具……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餐具破碎的声音。
「……咦?」
是从厨房那里传来的。我前往厨房一看,只见立在餐具台上晾乾的盘子,似乎有两盘掉落到地板上,摔得粉身碎骨。
「怎么会……?」
窗户紧闭着,也没有风吹进来的迹象。只见一小块的红萝蔔摇摇晃晃地穿越过眺望着流理台的我的眼前。
就我所知的範围内,红萝蔔是不会自己移动的。
「等等,万一——」
我可以猜测到「只有一个种族」是会做出这种好事。
「走在那边的妖精们,请问是要上哪去?」
红萝蔔无视我的询问,只是一心一意地咚咚咚咚往前跑。
我伸出手,抓起了红萝蔔。只见两人份的脚垂吊在红萝蔔下方。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红萝蔔啊?」
我将红萝蔔的背面反转过来,跟紧抓在上头的生物对上视线。是两只褐色的老鼠。
「哇啊,出来了!」
由于我大吃一惊而从手中滑落掉下的红萝蔔,被吸进了流理台的后面。偷偷摸摸地拉扯着红萝蔔的声音似乎逃走到某处去了。
「……被偷走了。」
我到达事务所是下午三点的事了。
「有句话说大人物都不会太早登场啊。」
对我说了这番跟我预料中一样台词的人,是我的祖父,他同时也是樟树之里调停事务所的所长。
「我原本是打算在中午以前出门的……但是有老鼠跑了出来。」
「老鼠?」
「它偷走了蔬菜。」
祖父暂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但他像是接受了这说法似地抽动了一下眉头,将视线移回手边的文件上。
「……又跑出来了吗?」
「之前也发生过这种事?」
「似乎是偶尔会偷跑进来的样子。」
「我原本还以为是妖精呢。」
「但他们又不会偷人类的食物。」
说的也是。
「先别提那些了,你看看这个。」祖父这么说道,并举起手上拿的东西。
我本以为是文件,但似乎是信件的样子。我接过信并看了看内容。
『最近在镇上似乎冒出了众多奇妙的物品。感觉像是妖精们的恶作剧,请问是否会有危险?随信附上一件这边回收到的物品。』
「这可真稀奇,是投书呢。」
「信是今天早上放在玄关旁边的。随信附上的物品就是这个。」
祖父将长靴慎重地放在桌上。
「是人类用的尺寸呢。」
「你穿看看。」
长靴被推向我这边来。
「……会引发让人出乎意料的神奇现象的长靴。」
被要求穿上这种东西,我感到有些困惑。我将长靴拿在手上窥探着内部,并试着将靴子倒过来摇晃看看,但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从这个构造看来,似乎是不实际使用看看的话,就无法了解其中奥妙。在迷惘了一阵之后,我下定决心,试着将脚伸进长靴里面……
「穿起来的感觉似乎很普通?」
「你走几步看看。」
我穿着尺寸不合的长靴,在室内哒哒地绕着。
异常现象立刻就发生了。
「咦?」每当我踏在地板上,就开始有水声回蕩着。我试着抬起一只脚,只见地板依然是乾的,不见任何水滴。但是只要我跨出一步,就会听见啪答啪答的水声。
「靴子里什么时候进水了?」
我脱掉一边的靴子,发现只有长靴里面积了满满的水。
「像这样的东西,最近在镇上似乎四处可见。」
「这究竟是怎样的机关呀?」
虽然祖父一副「在太阳系里头这种事算是家常便饭」的表情而显得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我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
「至少是有将空气中的水分给收集起来的构造吧。」
「但这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长靴……」
我真的不晓得那种机关究竟是安装在哪里。
我从四面八方仔细地研究着这神奇的长靴,这时祖父对我这么说道:
「你去看看情况。」
「……我吗?」
「虽然放着不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害,但都有人投书过来了,这样正好。你就当成研修,去镇上探查一下情况吧。」
「什么!」我在胸前重叠起双手,垂下了双眼,静悄悄地走近祖父的桌边。「你是叫我去跟非特定多数的人们交谈吗?」
「你这样子不是每天都只有来回在事务所跟自家当中而已?你也差不多该跟镇上的人们进行交流,试着立志成为能让大家依靠的调停官如何?」
「我并不擅长跟不认识的人交谈。」
「这种外勤是新人的工作。」
「我对于这种明明是志愿到企画部,但进公司之后却被送到营业部一般的跳跃式发展稍微感到困惑。」
「这不是个绝妙的安排吗?」
看来似乎还无法期待祖父对于我的创作性有任何贴心的理解。
「……那么,我就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发了。」
「嗯。」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这样了。
我拨开了一看到人便用身体冲撞来表现亲爱之情的羊群,穿过了让人联想到绿色草地毯的放牧场之后,便来到像是将石板随性重叠起来一般的低矮石墙(看起来虽然如此,不过还是很牢靠的)前。石墙夹着道路延伸下去,只要顺着这条路走,大约走个五分钟,就会进入镇上的人口密集区。
看这个时间,无论哪户人家都差不多开始準备做晚餐了吧。四处可见从屋顶突出来的烟囱冒着白烟。这一带几乎所有人都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像我们这样从事专门行业来获得代价的人,是罕见的少数派。
通货制度没落之后已历经了无数岁月。为了维持从事文化活动相关工作的人们生活,才会导入了配给券制度……但对于不靠自身流半滴汗而获得食物这一点,我也不是不会感到那么一丝丝理亏。我原本就不擅长跟人交谈……但工作就是工作。
我下定决心,迈向第一间房子的门口。
「请、请问有人在吗!」
这项访问陌生人所居住的陌生房子的苦工,是调查活动的第一件任务。
只见大门打开,看似严厉的妇人走了出来。
「在您正忙的时候打扰了。我是调停事务所派来的人。」
「事务所派来的人……您真的是调停事务所的相关人士吗?」
「呃……我是获得许可才前来访问的呀?」
「是哪边的许可?」
「是祖父的。」
「你在说什么啊?你感觉很可疑哟?」
「那我就告辞了。」
「等等!搞什么呀?」
儘管如此,这也是我缠斗到最大极限的成果了。
我逃迴路上之后观察门口的动静,只见那位妇人依然朝我摆出诧异的表情。那视线逼得我从现场移动到其它地方。离开好一段距离之后,我总算是鬆了口气。究竟是哪里出错了?那种视线,彷彿在说快来惩罚那名可疑人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