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話 天使生日

「周～你考得怎样？」

期末考终于结束后，摆脱考试地狱的学生们显得比平常更加兴奋，在教室里三五成群地聚着聊天。

周和树同样因为考试结束而鬆了口气，开始评估这次的结果。

「嗯？普通吧，不好也不坏。」

儘管周回应了树的问题，但他其实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好说的。题目都在考试範围内，只要平时有做好複习，考试并不算困难。

这次解题的感觉和以前一样，所以周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想。

他虽然怕麻烦，但基本上不会疏于複习，上课时教学的内容也大多听得懂。因此对他而言，即使不能拿到满分，考个八、九十分是没问题的。

「这么说来，你几乎都落在前三十名吧……可恶的优等生。」

「这要靠平时努力。」

「你敢说平时有在努力吗！？」

「我可不想听天天只顾放闪又不认真念书的人跟我抱怨。」

周和树的差距不在于头脑，而是关乎树在女朋友千岁身上所花的时间。

树的理解力强，认真起来的话也能拿到很高的名次，可惜他都把时间优先花在陪千岁上，成绩自然比不上周。

「……有女朋友很不错哦？」

「好啦。」

「我说你啊～也交个女朋友吧。」

「要是想交就交得到，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们就不会流下血泪了。」

求而不得的人比比皆是。对某些人来说，树无心的发言听上去一定让人非常火大。

周不会因为这种事对他生气，况且他目前也没有想要交女朋友的慾望，所以听听就算了。

「再说，交女朋友要干嘛？」

「来个双重约会──」

「然后我和那个幻想的女朋友就会被你们两个闪瞎吧。」

「你们也可以闪回来啊！」

「你觉得我的个性会做那种事吗？」

「……不会。」

「对吧？」

周对于自己性格淡泊这点也有所自觉。

在某些人看来，周的个性冷淡又怕麻烦，而且说话直来直往，所以给人的印象不算好，更别提交女朋友了。

万一他真的有女朋友，想必两人的关係也会很平淡。至少不可能像树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秀恩爱。

「不过，你好歹找个喜欢的人吧。你要是把浏海稍微剪短，抓个清爽的髮型，再把背挺直一点，女生她们绝对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周自认为对自己有正确的评价。虽然他不是优太那种帅哥，也没有树那般略显轻薄的端正容貌，但他绝对不是长得丑。

若是好好打理仪錶、修整形象的话，至少不会输给同年纪的高中男生。

可惜他就算好好打扮，也不够精明圆滑到能够博女生欢心。

「看外表来靠近你的，不会有什么好货色哦。」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对方不先对你感兴趣的话，就连了解你这个人的机会也没有了吧？」

「……就算这样，我现在也没打算找女朋友。」

假如真的交女朋友，对方看过周的本性后，肯定也会幻想破灭。

周这个人生活邋遢不能自理，对人又不亲切友善。连他自己也会苦笑着心想：要是有女孩子被我吸引，还真想看看是怎样的人。

由于周懒得多管閑事，个性上本就不适合与人交际往来，所以他自己也没有想要交女朋友的想法。

而且，真昼这段时间都会替他做晚餐，万一交到女朋友，恐怕会酿成重大惨剧。虽然周根本没有预定要和人交往，因此并不会感到不安，但这也是他不会想找女朋友的理由之一。

在周的心目中，优先次序是「真昼的料理＞还没找到的女朋友」，而且这个顺序恐怕不会轻易翻转。

「真是无欲无求……也可以让小千介绍你几个朋友哦？」

「别多管閑事。千岁的朋友都是一群嗨咖吧，就连和她们当朋友都令我害怕。」

「毕竟你个性阴沉嘛。」

「吵死了。」

「算了，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啊，不在美妙的高中生活交个女朋友，一个人不觉得空虚寂寞冷吗？」

「不会，而且感觉很麻烦。」

周还不至于古板地认为「你把学校生活当什么了？」，只是觉得没有迫切需求，所以不会想去找一个而已。

再说了，要找到喜欢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两情相悦。

「……太可惜了。」

「是、是。」

「不过啊，周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一定也会改变哦？」

「你哪来的自信这样断言啊？」

「像你这种人，就会把女朋友宠上天啊。」

「随便你怎么说。」

周完全想像不出自己变成那种会溺爱谁的人，也绝对不可能发生那样的情况，所以只是把树的话当耳边风。

树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周……接着忽然转开视线，脸上露出微笑。

「阿树～回家吧～？」

「喔，小千。」

此时，千岁正好过来了。两人似乎说好要一起回家，周刚才和树聊这么久，其实是在陪他等千岁。

回过头，只见一名有着一头偏红的亮褐色中短髮、略显男孩子气的少女，正笑容满面地朝这边──正确来说，是朝树挥手。

那活泼的气质与开朗的笑容，让周光是看到她便感到耀眼。她的个性也一如外表友好活泼，无论是在好的或坏的方面，她都很擅长炒热气氛。

千岁是个和真昼属于不同风格的美少女。她跑到这边来后，露出了笑嘻嘻的表情。

周很希望她能就那样保持沉默。因为只要她一开口，几乎都是在捉弄自己。

「小千你也这么认为吧？像周这种类型的人，其实都很会宠女朋友的。」

「别多嘴。」

「咦？什么？周有女朋友！？」

「才没有。」

「欸～什么嘛～有的话我还想跟她打好关係呢。」

千岁嘟起嘴啧了一声，一副大失所望的模样。

「你说的打好关係就等同过度的身体接触，我都为幻想中的女朋友感到可怜了。」

「咦？原来你有虚拟女朋友？」

「现在讲的是假如有的话吧！？」

「开开玩笑嘛～」

「跟你讲话好累……」

「那是因为你体力太差吧。」

「我的体力连同精神力都被你消耗掉了啦……」

比起体力，还是精神上感觉更加疲累。周平常就过着除了和熟悉的人以外不怎么交谈、不起眼且没精神的学生生活，所以一旦被迫跟千岁这种整天情绪高亢的生物对话，便会感到相当艰辛。

听见周有点冷漠的回应，千岁也毫不在意，甚至自顾自地对一脸疲惫的周说着「真没用欸～」，笑得十分愉快。

树见状，也笑着随意地建议「快点习惯就好」，周只能疲惫不堪地深深叹一口气。

「……你在做什么？」

周回到家吃过真昼亲手煮的晚餐后，洗完碗走回客厅，便看到她正打开考卷在看。

洗碗是两人轮流负责，但周都会抢先去洗，希望能尽量减轻真昼的负担。而这段时间，真昼则会在客厅里待着。因为她表示，就这样把事情全部丢给周做，自己却早早回去的话，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算考卷分数。」

「嗯，看得出来。」

真昼正对照着课本确认有没有写错，应该是在重新检视答案。

「结果怎样？」

「如果答题纸上没有写错的话，那就是满分。」

「我只能说佩服了。」

真昼回答满分的语气太过乾脆，因此周也没做出太大的反应。

之所以不感到吃惊，是因为真昼每次段考都稳坐学年榜首的位置。

周原本就认为真昼有可能得到满分，所以听到这个结果时也只觉得理所当然。

「我不讨厌念书。何况我已经提前一年把各科内容都学过一遍，所以只要複习就够了。」

「哇哦，好可怕。你也太强了……」

「你不是也挺认真念书的吗？」

「你还知道我的成绩？」

「名次能上榜的人，我都有点印象。」

看来早在周向她搭话之前，真昼就在一定程度上知道他这个人了。

原以为她不会把名次不是个位数的人放在眼中，真昼却不假思索地说出周上次的排名，看来她也是有在关注排行的。

周会花费一定的心力学习，原因并不在于「学生的本分就是读书」这种过于认真的思考模式，而是因为家人开出的条件。

「毕竟维持成绩是让我一个人出来住的条件。」

家人同意周独居的时候，便提出了要保持成绩在一定水平的要求。

除此之外，还有半年回家一次这个条件。关于这点，放长假时回家一趟就能达成，所以他基本上只要维持成绩，家里的人就不会对他多加干预。

「我只是维持在不会对我造成困扰的程度而已，根本比不上你。你真的很努力啊。」

「……因为不努力不行。」

真昼轻声说了一句，低垂着头。

她的表情被浏海遮住而看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并不怎么高兴。

然而，真昼很快便抬起头来，脸上恢複了平常的表情，令周无法明指出这件事。

话虽如此，就算有机会开口，周恐怕也不会问。因为真昼方才散发的氛围，就像在忍耐着痛苦。

真昼偶尔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绝不会说出是什么事令她感到痛苦或厌恶，给人一种被某些事物束缚并不停挣扎的印象。

不难想像，是家庭环境让她养成了这种个性。

因此，周无法轻易地开口干涉。

正因为他明白那是像自己这样的局外人不应踏入的领域，所以一直没有主动提及，并维持着作为邻居的恰当距离。

周同样有不想被他人触及的一面。他也时常切身体会到，干涉他人私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对方还会比较感激。

真昼隐藏起刚才的情绪，用平常那般淡漠的语气说道：「我差不多该告辞了。」然后开始将课本和考卷收回书包里。

周随口应了一声，并不打算挽留，只是看着收拾东西的真昼。

当真昼把拿出来的东西全都收好，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周忽然注意到在空杯子的阴影处，放着一件不属于他的东西。

于是他伸手拿起来，发现是每个学生都有、装着学生证的塑胶套。

可能是她拿出课本时跟着掉了出来，却忘记收回去吧。

周看着这张印有大头照、姓名、学号、出生年月日和血型等基本资料的学生证，随即叫住正在门口穿鞋準备回家的真昼。

「你东西掉了喔。」

「啊，不好意思让你特地拿过来。那么，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