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周是个挺閑的人。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不像其他学生一样要参加社团活动,也没有在打工;加上他虽然是一个人住,不过平常都会和真昼一起吃晚餐,所以省了做家事的工夫。
当然,他并没有因此荒废课业。在家事方面接受真昼的指导后,虽然不到恰好适当的地步,但也足以维持平均值,将自己的家里管理得很好。他每天还会锻炼身体,又能达到自我改造的目的。
因此,跟住家里且不参加社团的学生相比,周要做的事情是比较多,但整体来说还是很閑。从不会被父母使唤来使唤去的这点来说,他可说是比与父母同住的学生还要自由一点。
周今天也过得十分从容。
写完作业,还做了起床后的肌肉训练。中午前就去慢跑,也顺便把该买的东西买好了。
由于他平常就勤于打扫,假日时也不需要再做一遍大扫除,只要做好定期的维护弄乾凈就好。
到了下午三点,已经进行到能够悠哉地休息的阶段了,于是周乐得决定开始打电动。
由于要用到电视主机,周把矮桌移开,腾出一个能打电动的宽敞空间,接着在前几天清完垃圾碎屑和毛球的蓬鬆地毯上坐下,在电视机前準备就绪。
(好久没玩这个了啊。)
他打开的是一个横向捲轴动作平台游戏,需要操作一个外观呈可爱浅粉色、身体接近球型的角色通关。
这是几年前发售的游戏,他已经通关好几次了。也许是因为很有趣味性的关係,所以每次玩都不会觉得腻。
周很少会重玩那些享受剧情乐趣的游戏,因为通关一次以后就满足了,最多不会超过两次。在第二轮把各种支线成就都搜集齐全,之后只会在心血来潮时打开来玩。
周深有感触地想,这种凭直觉操作的动作游戏总是玩不腻,沉浸在轻快的旋律与可爱的画面中。这时,真昼来到他旁边坐下。
真昼最近在周末的其中一天,一定会来周的家里度过,她今天也在做完两人的午餐后留了下来。
虽说待在一起,但他们并不总是会意识到对方的存在,而是各做各的事情。周在打电动的时候,真昼平常都会做自己的事情……看来她今天似乎对这款游戏很好奇。
真昼拿着靠垫过来在旁边坐下,盯着电视荧幕。
「这个好玩吗?」
「如果不好玩就不会玩啦。」
「说的也对。因为我看到有可爱的角色在动,所以有点好奇。」
这个游戏所操作的角色非常可爱,也难怪喜欢可爱事物的真昼会被它吸引。
「妳很喜欢这种的呢。这个角色很有人气,也常推出角色周边商品,我也觉得它的造型很讨人喜欢。」
「因为它眼睛圆滚滚的,身体又很Q弹柔软,很可爱。」
「是很可爱没错,不过它做的事跟恶魔一样,或者说是残酷。对付敌人的手段比一般的攻击还狠。」
「咦咦……?」
周在玩的时候刻意附加了不轻易攻击的限制,所以在真昼眼中就只有一个可爱的角色在动来动去,或是轻飘飘地飞行闪躲敌人而已吧。
一旦解除了可说是这个角色特色的攻击方法限制,就不会只觉得它可爱了。
它实际上会把敌人吸进肚子里複製力量,再利用特殊能力打败敌人。
被吸收的敌人不会恢複原形,若出现其他有更优秀能力的敌人,它会就换成吸进新的敌人。而丢掉的能力会变成能量块排出体外,然后消失在某处。
虽然游戏画面乍看之下很可爱,仔细想想却满可怕的。用文字这么说明下来,反而会觉得用武器正常地打倒敌人比较可爱。
「妳对可爱的东西没有免疫力呢。」
「……不行吗?」
「没有,只是觉得这种地方也很可爱。」
「……感觉你在瞧不起我。」
周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但真昼似乎是这么理解的。只见她微微噘起浅红色唇瓣表示不满。
周依然觉得她这种地方很可爱,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说出来的话可能就会挨个一两下,所以他这次把话吞了回去,继续打电动。
身体可爱又Q弹的角色飘浮起来,从敌人之间穿梭而过。真昼有些兴奋地注视着它的样子,周也自然而然地露出微笑。
「好奇的话,想不想玩玩看?」
真昼的好奇心意外地旺盛,周猜想她可能被引起兴趣而想玩了,所以问了一声。真昼则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低声问道:「可以吗?」
「不想给妳玩的话,我就不会问了,而且我看别人玩也觉得有趣。」
「……那我挑战看看。」
结果好奇心战胜了客气,真昼有点犹豫地接下周递过来的游戏手把。
首先要给予个别指导,所以周让她选第一关,大略说明过操作方式和角色的特性后,就交给真昼让她自由发挥了。
真昼很快就露出了好像会发出「呜呜」声的表情。
上次让真昼玩赛车游戏时周就发现了,她非常不擅长打电动──坦白讲就是打得很烂。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进步,但要往上提升需要花很多时间。明明做事很灵巧,也有学习能力,不知怎地却没能反映在游戏技巧上。
对于大部分游戏都能第一次玩就掌握诀窍的周来说,真昼看起来像是个不可思议的生物。
「我反而搞不懂为什么死这么多次。」
「我也不知道!」
「妳的动态视力应该很好才对……」
「呜呜呜。」
「我看这个只能靠熟练了。不会玩也没关係啦。」
周认为打电动终归只是一种娱乐,好玩最重要,是为了玩得开心存在的。
打电动不是义务,玩得不好也不会有问题。就算玩得不好,也不应该责备,周也完全没有要责备她的意思。
然而真昼却眯起眼睛,瞪着游戏画面跟它杠上了。
「……玩得不好、很不甘心嘛。」
真昼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很不甘心。
「连这种地方都好强啊。那妳再加油试试看。」
如果她有心想玩,周不能阻止她。
要是她玩太久的话,周还是会制止吧,最多一个小时。
现在时间还很充裕,既然真昼说还想玩,那就算玩得不好,还是放手让她玩才不会留下不必要的遗憾吧。
真昼发出哼声重新鼓起干劲,握好游戏手把,然后像是想说什么似地瞥了周一眼。
「……请你亲自动手来教我。」
「好啊。」
真昼可能判断最好先让会玩的人仔细教过一遍,所以重新向周请教,而周也欣然答应了。
……结果,当他察觉答应得太痛快时,真昼已经起身来到自己随意盘腿而坐的双腿间坐下了。
真昼没有理会因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而全身僵硬的周,灵巧地避开周的脚屈膝坐下,腾出一个自己的空间。
「为什么?」
「要学操作的诀窍,我觉得还是看人实际动手会更有效率。坐旁边的话不好示範,所以只能这样坐了对吧?」
要看人动手示範的话,被教的一方的确应该靠近一点比较好──周差点被她说服,可是脑中冷静的那一部分却忍不住吐槽,这样反而更有问题,在精神方面也不方便教学。
两人的距离非常近。虽然过去曾抱紧她,也被她紧紧抱住过,但这种亲密感又跟那时候的情况不同。
周现在是身体向后倾,手撑着地面,所以两人的身体没有碰到,但只要他稍微前倾就会碰到,脸应该也会贴着真昼的后脑勺。
只要将手伸到真昼拿着的游戏手把上,就会变成从背后抱住她的姿势。
「……不,这样不太好吧。」
「然后要怎么做?」
(啊,这家伙没在听。)
眼看真昼硬是忽略了周的吐槽,周不禁捂住额角,担心自己会不会头痛,然而现在比起头痛,或许应该担心心跳过快的疼痛才对。
为什么假日的愉快电动时间,会变成这种痛苦并快乐着的拷问时间啊?
如果能坦率面对自己的慾望并趁机抱紧真昼的话,这大概会是很幸福的时间,但周的理性和常识仍然踩了剎车,结果就演变成这种眼前吊着美味的饵却不得不待机的新型处罚。
即使如此,周之所以无法坚定拒绝,是因为这是真昼主动来撒娇、依靠他的状况。虽说她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可是她信任周,所以才会坐在这里。
换句话说,只要周忍一忍就好了。
「你有在听吗?」
「我在听,大小姐。」
算了,顺其自然吧。周认为自己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法也是无可厚非。
听到真昼的催促,周先再次确认自己的理性是否有问题后,才轻轻将自己的手叠到真昼拿着游戏手把的手上。
她身上某种甜美、清爽的香气轻轻飘来,一瞬间动摇了周的理性。他勉强压抑住想抱紧她的冲动,在身体靠近的同时保留了一点间隔。
这可谓令人感动流泪的努力,也因为真昼向后仰倒靠在他身上而白费了。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同一个地方Game over,要怎么办?」
「……怎么办才好呢──」
「为什么你讲话那么僵硬?」
周忍住想吐槽「妳以为谁害的?」的心情,低头看向依靠着自己的真昼。
娇小的身体轻易被周揽在怀里,彷彿在这个位置是理所当然的。就算周觉得这距离太不妙了,她也没有在意,在意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是不是没把我当男人看啊?)
周一本正经地思考这个问题,为了回应依靠他的真昼的期待,又把胡思乱想抛到脑后,借着她的手说明游戏方法。
他试着催眠自己「这是住在附近的小孩子」,决定专注于辅助真昼努力玩游戏的动作。
「妳都是看到动作以后才行动。这些敌人只会依照程式设定来行动,所以只要能看懂它们固定的动作就稳赢了。」
「就是看不懂才伤脑筋。」
「习惯就好。来,妳试试看。」
「……为什么刚才那样就Game over了?又没有碰到。」
「可惜妳碰到了。我有看见。」
「……我有躲开呀。」
「不要闹彆扭了。喏,还可以从关卡开头重来一次。」
习惯了之后,周不再去在意两人的距离,而是更关注真昼那令人莞尔的笨拙操作,他因此暗自鬆了口气,实际演示打倒敌人的技巧。
「妳看……成功了吧?对对,很棒。做得很好。」
真昼似乎不觉得反覆练习辛苦,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练习后,终于慢慢学会了。周也会在成功时好好夸奖她。
因为在旁边太大声说话可能会吵到她,所以周是轻声细语地说。这时,真昼发出了「……呜呜。」的呻吟声。
「真昼?」
「没、没事。呃──……那个,只、只是觉得不太顺利。」
她有些语无伦次的样子颇为可疑,但也没说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周就当是这么回事了。
「这种事情习惯就好,只能靠练习了。妳不喜欢的话可以不……」
「我没有不喜欢!」
「是、是喔?那就好。」
她突然激动的语气让周吓了一跳,可是比起疑惑的周,她不知为何竟低着头,似乎很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正为了自己的粗心和卑鄙感到丢脸。」
「打个电动而已,不必那么沮丧吧。」
「不是这个原因,但就当作是这样吧。」
「咦咦……?」
周到头来还是搞不清楚状况,可真昼好像无意回答他的疑问,只是低头抱着膝盖。
「……那个,周你不讨厌……像这样子、教我吗?」
片刻后,她小声开口询问。
「没有不喜欢。只是、有点太近了……想说妳会不会讨厌这样。」
「明明是我主动的,为什么我会讨厌呢?」
「因为……很危险吧?可能会伸手摸到奇怪的地方哦?」
依现在的姿势可以很轻易地抱紧她,如果周有那个意思,也能把手滑到不该碰的地方。
周不想被她厌恶,也认为那是彼此喜欢才能做的事情,亦不想被她讨厌,所以想都没想过要出手,但是「没想过」跟「毫无防备」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