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参观乌拉诺斯王宫的观光客,都首先会为它佔地之广阔感到震惊。
总面积号称两千八百公顷,单从计算来看,其大小相当于一边大约五千三百米的正方形。如果站在王宫庭院的中心环视四周的话,可以看到隔离了用地与外界的建筑物、森林和石墙在视线的远方的、夹在天空与庭园之间的瓦楞纸。观光客们当场就明白了要想一天巡游一圈是不可能的,便放弃了参观着名的喷泉啦运河、艺术家们居住的艺术区以及若干离宫的计画,而对着耸立在王宫入口的大建筑物「尤利西斯」宫殿开始行走相当长的一段路程。
朝着渐渐从地面高耸起来的宫殿行走大约三十分钟,终于抵达了仰望着都能露出喉结的大殿前。那靠着两万五千劳动者耗费三十年时间才完成的宫殿,现在仍然在扩大。刚开始这建筑物从上面看起来呈「コ」字形,扩张后在最外层又建起了更大一圈的「コ」字形建筑,再次扩张以后便建造出了如同鸟张开翅膀一样的翼屋,翼屋的里面又套了翼屋,现在已经发展成了由靠着空中迴廊连接起来的十六栋四层建筑编织起护城河、花坛以及中庭的可以称为「城塞」的东西。
在这个以乌拉诺斯初代王名字命名的壮丽建筑物内,住着乌拉诺斯的王侯贵族。如果说乌拉诺斯王府是政治中枢的话,那么尤利西斯宫殿就是从各方面打开了乌拉诺斯人门户的王的权威的象徵。故而在宫殿里,就成了将乌拉诺斯从地上收集起来的所有财货都集中起来的天空中的宝殿。
用乌拉诺斯话被称为「罗马样式」的中世纪风格的内部装饰是这样的:在圆顶型的顶棚上装点着圣堂画、雕刻以及彩色玻璃,在高高吊起的大吊灯下毫不吝惜地点缀着金银宝玉,极其炫目。在有点像鲸的肋骨一样、一条直线伸到视线尽头的又长又宽的走廊上,从墙壁到顶棚,甚至地板上都布置了有肖像画、战胜画以及雕塑,乌拉诺斯两千年的历史都在此处传达出来。
根据在走廊上描绘的乌拉诺斯绘图故事来看。
在飞空岛普雷阿迪斯出生的民众,将成百上千多巨大的帆铺满了地面调整航向,四年一度与由圣泉产生的「飞空岛」接触进行殖民,或者有时候与两千米级别高的山接触降落到地上,让从地上来的奴隶在飞空岛上住下,摄入新鲜血液,不断地经营着孤独的空中生活直至现在。
耕地面积狭小,水源缺乏,也必须进行严密的人口管理。空中居民强忍着想要居住在地上的念头,顽强地遵守着「吾等有朝一日会领有天地」这一创世神话的教导,将这即使是恭维也称不上适合居住的空中生活持续了将近两千年。
这样清高而艰辛的高度两千米的经营,从大约五百年前飞行机械诞生之时迎来了转机。在比起地上国家率先使得「空之交通」成为可能的乌拉诺斯,成功地将推进装置安装在了普雷阿迪斯下部,便开始通过从空中威吓或者是攻击的方法去隶属地上国家。对于人力物力资源都匮乏的「空之民」来说,为了进一步的发展,从地上国家上供的食材、物资和贵重金属,以及奴隶所带来的新鲜血液都是不可或缺的。
因此乌拉诺斯那急剧迅速的繁盛,是这一百五十年以内的事。除了多岛海地区,在这星球的主要海域都不知道乌拉诺斯的存在,可以说在飞行机械发明以前那些地方一直都是「骈拇枝指的存在」(译者注:原文「取るに足らない存在」,就是说,即使去侵略去攻打也没有任何价值)是原因之一。
那看上去很有历史气息的尤里乌斯宫殿,才建成六十年。虽然那些在没有飞行机械的时候,乌拉诺斯的王侯们所居住的佩特拉山地中腹的高级住宅区仍然存在,那构造都太过简朴,和这个宫殿根本无法比拟。虽然那绘卷中并没有描绘出在插上翅膀以前,乌拉诺斯人所忍耐承受的艰难困苦,一部只有王侯贵族才可以阅览的乌拉诺斯正史中却存留着几十个主张「让我们捨弃飞空岛,去大地上扎根生活吧」的势力引发内乱的事例。现在的繁荣,正是先人们历经大约两千年在天空一边漂泊一边不断忍耐忍耐再忍耐之后才得以实现的。
现在,担任着元老院意愿的乌拉诺斯上流贵族全部都住在这尤利西斯宫殿。毕竟是王侯贵族的居住区,观光客也进不去,来访者都将宫殿那「对外」豪华绚烂的构造以及内部装饰铭刻于心之后,就都踏上了归途。但在这里居住的人们都只得将那与华丽的外表相去甚远、作为阴森凄惨的「伏魔殿」的一面深深地铭刻于心。如果在对话中未能把握到每个贵族们是谁的远亲、属于哪个派系、与哪种权力紧密相连的话,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脚下一滑被流放,被监禁,或者被送上断头台。
象徵着乌拉诺斯王权威的光辉灿烂的内部,正是依附着权益而张扬跋扈的魑魅魍魉的魔窟本身。在那怕是凝结了最浓烈黑暗气息的尤里乌斯宫殿中部二层,配置着乌拉诺斯女王妮娜·维恩特的居室。
天宫。
这是在宫殿内受到特别称呼的、历代王休息的房间。
夜已深,正在结束了一整天长长任务的妮娜·维恩特终于得以从不舒服的衣装中解放出来之时,僕人美绪·塞拉便静候在了身旁。
「哈……」
卸下了白银色的假髮,脱下了袍子和贴身衣,妮娜非常罕见地那样子叹了口气。美绪担心地低下了眉梢,
「您累了吗……?」
妮娜透过镜子看着美绪,为了让她安心,嘴角咧出个笑。
「脱下这身装束,正是一天结束之后的期待。」
她半开玩笑地如是说道。
「要我的话,半天就放弃了。又重又挤又不能动弹……我一直就想啊,妮娜大人您也真够受的。」
「有时候我真这么想啊:要是能穿着睡衣工作就好了。」
「啊哈哈,太可爱了,真想看看啊。」
「在床上躺着就能引见的话就轻鬆多了呢。」
将继续开着玩笑的妮娜的衣服全部脱掉,并将她领进了用厚帘子遮住的位于一角的浴缸中。将身体浸泡在历代王使用的大理石浴缸中,将暖和的热水淋在柔软的手脚上,妮娜再一次「哈」地叹了口气。
美绪隔着帘子,对正在沐浴的妮娜开口说道。
「沐浴之后,让我给您抹蔷薇油怎么样?」
「啊,太好了,拜託你了。」
「好的,您慢慢洗。」
不久,沐浴完毕的妮娜便来到了床上。美绪拿了蔷薇油,涂满了在趴着的妮娜的后背。那仅仅腰部裹着毛巾的露出来的脊背,非常僵硬。让人舒服的香气飘散出来,妮娜十分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真舒服……」
「果然,您肩部不舒服呢……」(译者注:原文「凝ってますね、やっぱり」,那个动词就是说肩膀僵硬酸痛那种意思)
这样小小的肩和脊背,如同石头一般僵硬。美绪心想,这也难怪啊。只有二十岁的女孩子竟然肩负起了乌拉诺斯这实在过于沉重过于巨大的负担。
哪怕稍稍一点儿也好,真希望能为她分担些这份沉重。虽然重大的事情她什么也不能做,但至少妮娜在这间居室的期间能让她的身心都感到舒适。
这样想着,美绪便儘可能温柔地按摩着妮娜的身体。
「来这里已经半年了呢。」
正在揉着小腿的时候,妮娜若有所思地那样说道。
「说来,确实大概就那么点儿时间呢……总感觉像是已经过去十年了一样。」
美绪诚实地那样答道。即使是身为僕人,也感到尤利西斯宫殿的一天长得不合情理。从妮娜的角度来说,她一定感觉还要长出很多很多吧。
绝对不是说要抱怨什么的,但听伍西拉伯爵夫人和伊格纳修说,女王妮娜的国务处理进行得并不顺利。盘踞在宫廷里的魔物们根本不欢迎新来的妮娜,大贵族们都公然轻视妮娜,还时不时公然与她顶嘴。
在一举手一投足都受到监视的生活中,还总是要在心中忌惮着暗杀的危险,那样与伊拉斯特里亚里教皇、第一王子德密斯托利以及属于德密斯托利派的元老院议员还有军方将校作对的日常生活究竟严重到了何等程度,从妮娜这僵硬的身体上便可以得知。
——我也就只能做这些了。
——可是,如果能至少陪她聊聊天的话……
在这种状况下,妮娜可以轻轻鬆鬆无忧无虑交谈的对象,就只有同年纪的女孩子美绪了。
因此她便在不会带来困扰的情况下儘可能地主动搭话。虽然不能说是让对方张开大嘴傻笑吧,但至少能让对方笑出来那就最好不过了。与妮娜相遇马上就一年了,可到了现在还从来没有听过妮娜爽朗的笑声。成为女王以来,连笑容也越来越难得见到,气氛一直比较紧张。哪怕说些不打粮食的话,希望她的心情能稍稍轻鬆一点,美绪说了说今天发生的事。
「好像新上任的管家,今天又迷路了呢。」
她带些恶作剧口吻地说道,妮娜的话语中也稍稍出现了开朗的成分。
「又迷路了吗?那人是路痴吧?」
「他还抱怨说什么大殿的布置搞不清楚。他自己还反覆强调说一定要準确把握在这建筑物中什么东西什么人在哪里,然后才出发,可回来的时候肯定又会迷路……今天晚饭就没能赶上。」
「还真是意外啊。我跟他相处都十几年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弱点啊。」
「虽说这宫殿实在太大也是个问题。新任管家先生啊,好像做了一张给自己看的地图。还说什么别人做的不可信,这东西有朝一日一定会有用什么的……谁知道是怎么样呢。说不定就是妮娜大人您外出期间,没什么别的事可做,才弄的这个吧。」
「有朝一日真的会有用的吧。伊格纳就是这样的人啊。」
「真是那样就好了呢。变凉的晚饭,还是吃了呢。一个人吃的。吃的时候还嘟哝着说设计这宫殿的人都有病。(译者注:翻译为「有病」的地方,原文「いかれてる」,并不一定是贬义词,作褒义时当不寻常不一般讲,而作贬义时那就是不正常、有病之类的意思)」
呼呼,妮娜再一次稍稍笑了笑。
妮娜的专属骑士伊格纳修·阿克西斯自从搬到这座宫殿以来,便作为管家扈从着妮娜。由于老资格的王宫卫士们的坚决反对,初来乍到的妮娜所有的近卫兵都被赋予了从远离尤利西斯宫殿三公里左右的艺术区一角进行警卫的工作。距离那么远,根本不能保护妮娜,于是伊格纳修便转行为管家,住进了天宫。
「伊格纳和莱纳两人关係还好吗?」
被妮娜这么问道,美绪苦笑了一下,
「感觉水火不相容啊。别说对话了,连眼都不正对一下。」
「希望他们能好好相处啊。」
「他们这是一板一眼和忘乎所以组合,从性格上来讲,难啊。莱纳很能来事,随从的工作做得很好,可对于伊格纳来说就不那么有趣了。」
莱纳·贝克也跟伊格纳修一样以同样的理由专职为随从住在天宫。由于本职是间谍,随从这种工作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从炊事、扫除、修葺、更换管理日常消耗品到筹备马车,都办得周到妥帖,使得总管伍西拉十分器重他,甚至在伊格纳修之上。
「两个人一起去购物不就好了吗。」
妮娜那么说,美绪笑了。仅仅是想像一样那两个人哥俩好地一起外出,就不禁能喷出来。
「妮娜大人您时间赶趟儿的话,真想大家一起去野炊啊。」
「……那很不错呢。大家一起去野炊……」
妮娜的回答,带着淡淡憧憬的气息。美绪想,如果真能成行的话那一定会很愉快吧。但仅仅去策划这件事,周围的人就会群起而反对吧。毕竟觊觎妮娜性命之辈在宫殿内外都很多。虽说在加冕以前曾有一次跟伊格纳修商量了个方案带妮娜去了游泳池,但在加冠后的现在应该不可能了吧。
然而。
「妮娜大人您也需要散散心吧。」
她那么问道,妮娜摇了摇头,语调稍稍变得柔和了些。
「我呢,是个家里蹲,喜欢呆在宫殿里面。」
假的,美绪想到。如果妮娜变装出去的话,就不得不惊动周围大量的人力。考虑到这一点,她是会说这样的谎话的。正因为美绪很喜欢这样的妮娜,所以她希望至少能为妮娜创造出一点时间稍稍放鬆一下。她从心里这么想道。
蔷薇油按摩结束后,离开了妮娜的寝室,美绪向供僕人用的食堂走去。住在天宫照顾妮娜左右的管家、随从以及僕人、厨师一共二十二名。食堂就相当于休息室,也是给总管伍西拉伯爵夫人报告当天业务的场所。
在食堂里,伍西拉和伊格纳修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说得十分入神。美绪刚一进来,两人的谈话便戛然而止。
「妮娜大人已经就寝了。」
美绪这么报告着,伍西拉那一如既往神经质的目光刺着美绪。
「女王她看起来比起平时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她已经习惯伍西拉那像是在审问的口吻了。刚开始还想着是不是怀疑自己有什么阴谋,便有些不愉快,但后来意识到这个说话就是这样的方式,便不再这么想了。
「不,没什么特别的。」
她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觉,伊格纳修和伍西拉麵面相觑。美绪将椅子拉出来坐下了。
「有什么问题吗?」
她这么问道,伍西拉冷冷地道,
「女王没什么奇怪的话,就没有任何问题。」
话题被她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恐怕是白天在大会客厅里发生了什么吧。由于以美绪的身份无法进入星罗棋布的高官们所在的会客厅,只能获得些僕人间谣传的信息,据说他们对妮娜的态度可真有些让人看不下去了。(译者注:这里「他们」指那些高官。)
现在早已经不是王一个人掌控绝对权力的时代了。儘管在加冕时託付给她的许可权是依照古代仪式所述那般津津诱人,但只不过是一纸空文,实际上则是元老院议员还有大贵族在推动政治。王的工作只是应允元老院的决定,而根本无法拒绝……魑魅魍魉们的那种声音,即使站在美绪的位置上也能听到。
作为女王,面对这样的顶撞,本应恩威并用使其明白天道威仪,但不管怎么说,妮娜她都没有血缘。听说那些贵族们,都是血统高贵的人通过近亲生殖而相互以很强的血缘关係勾结在一起的,于是便随心所欲地侮辱完全没有政治地盘的妮娜。
妮娜是教皇伊拉斯特里亚里的傀儡这一点,大贵族们都是知道的。而且虽说与教皇一个鼻孔出气的人们不会与妮娜敌对,可是要说是她的同伴那也不对。他们中有人一有机会便给妮娜施与恩惠,而动辄就用年长者的威严去批判妮娜的行动。他们所关心的只是如何利用妮娜去扩大自己的特权这一点。由于现在是一个很好的向周围呼吁「自己与女王平起平坐」的时候,他们便愈发轻视起女王来。
如果是中世纪专制君主的话,对于此等行径的大贵族一定会下坚定的决心将其一一流放,或是送上断头台吧。可是要问妮娜能不能做到那一点,答案是绝对不能。从一开始就将威严与恐怖植入臣下的骨髓中,才能发挥王的政治手腕,她即使脑中理解这个,也无法实行。说不定教皇伊拉斯特里亚里正是看破了这一点,才让妮娜当自己傀儡的。大概作为安放在王位上的人偶,心地善良而站在他人角度思考的妮娜比起残酷而且自我意识过剩的第一王子德密斯托利要更容易远程操控吧。
「做女王的谈天对象,也是你重要的任务哟,美绪。你好好完成了吗?」
被伍西拉这么诘问,美绪便无言以对了。她认为这任务进行得并不顺利。
「这段时间,她看上去一直很累……我也不能硬是拉她聊些家长里短的。(译者注:原文「あまり无理やりに世间话に付き合わせるのも気后れしますし」,直译为「要是硬让她陪着说些家长里短的话,我也有些害怕」。应该说,美绪所说的话比起译文表现的要正式、礼貌得多,但直译总感觉有些彆扭)」
她找了这么个借口,伍西拉的眼中便浮现出了很不满意的冷彻骨髓的色彩。美绪也稍稍有些无地自容。
她也正在努力着。美绪也想着,如果能和妮娜像朋友一样地对话那多愉快啊。
然而,果然自己还是个异类。
不管怎么说,仅仅是乌拉诺斯情报局局长塞农·卡瓦迪斯送过来的僕人这一点,就够值得怀疑了。如果塞农问起天宫情况的话,美绪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将内部情形全部告知,而且自己是塞农的手下这点也无可争议。即使请求别人「请相信我」,可是从以前一直侍奉妮娜左右的伍西拉以及伊格纳修来看,一定会想着「塞农派来的间谍,能信?」,一定是这样。
因此美绪明白不管在什么地方,伊格纳修也好伍西拉也好都在和她划清界限。就像刚刚自己进入房间里的时候,两个人的谈话戛然而止那样。
那一点,妮娜也一样。即使靠近她想要和她搞好关係,但妮娜定会和美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感觉就是那样。
——没办法呀。谁让我是个间谍呢……
儘管心情立马变得悲伤起来,但事实就是事实。
美绪之所以当上了间谍,是为了救自己的家人。为了找到至今仍然不知行蹤的义父母和义兄弟姐妹,便请塞农相助。而实际上到现在为止,塞农也将美绪的哥哥从敌人手里救了出来,而且仍然在继续搜索着她的家人。由于如果不听塞农命令的话,就会堵塞寻找家人的途径,因此比起妮娜,美绪必须优先服从塞农的意志。
——所以啊,我无法跟这些人交朋友……
她这么对自己说着。她想,这样也好。也没有什么讨厌或者憎恨的理由,每天在一起只要不会不愉快不就足够了吗。如果成为了朋友,而弄个不好其结果弄得和「埃利亚多尔之七人」一样的话,那就太悲伤了。再也不想伤害朋友了,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不要和其他人太过亲密接触地生活……
正当她因为每晚还要与莱纳进行对人战斗训练而要离开房间的时候,那个莱纳便一如既往地露出轻薄的笑容进入了食堂。
「诸位好啊——伍西拉女士,上次跟你说的新来的,我带来了!」
他一边嘿嘿傻笑,一边介绍着背后的女孩子。
「我叫阔嘴鹬,在厨房一类的地方随便乾乾,请不要太在意我。」
那个子矮矮的女孩子一副通达人情的样子。活泼的红色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毫不拘束地说道。
「我跟蜂鸟和那边的女人一样,都是塞农局长的部下。希望今后能互不妨碍地做事,请多关照。」
由于妮娜资格最老的部下伍西拉和伊格纳修他们以及塞农的部下美绪、莱纳(蜂鸟)、阔嘴鹬他们都同样入住天宫工作,她刚刚的那发言简直就像是料到了今后会起摩擦一样。虽然今天刚刚到这里的人就突然间毫不客气地这样说,还是吃了一惊,可是压力恐怕会比笨拙地看着对方脸色过日子要小些。话说回来,竟然把初次见面的自己当成「那边的女人」来对待,美绪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伍西拉用手指向上託了托眼镜框,将那些不逊的话搁在一边问道。
「我听说你是塞农氏那边过来的毒专家。说是所有的毒都能闻出来什么的……真有那样的能力吗?」
这么说着,阔嘴鹬便咯咯地笑了。那种笑就像是被人怀疑是不是人格的一部分有所欠缺一样,然后在某处孕育了某种邪恶的东西一样的笑。
「话说,已经混进来了哟,就在这房间里,毒。」
「……什么?」
伊格纳修第一次开了口。那明显是一副老大不乐意的表情。
阔嘴鹬一只眼睛看着伊格纳修,嘴角露出了嘲笑之色。
「你就是传说中的新任管家君吧?我听蜂鸟说了,说是脑子不太灵光呢。明明是个帅哥,可惜了啊。」
杀气笼罩在了伊格纳修的视线中。将愤怒显露在鬓角上,那拚命克制的声音落在了地上。
「……给我看看,究竟哪里混进毒了。」
嘿嘿,阔嘴鹬以冷笑作为应答,靠近了食堂一角的架子。
从架子上陈列的生活用品中,阔嘴鹬将香粉取了出来。这正是每一天,妮娜化妆使用的东西。
「这就是毒。」
伊格纳修只好做出一副诧异的表情。美绪和莱纳也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伍西拉稍稍考虑了一下,从阔嘴鹬手里接过香粉瓶,然后打开了盖子。她用手指捻了些里面固态的内容,闻了闻气味,转过头来对着美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