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一日(二)上午十一点十二分】
宛如好莱坞电影一般——在教室西侧的窗户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中,黑影冲进了理化实验室——一名重装士兵冲破窗户跳了进来。
教室的玻璃窗为了避免学生不小心打破,使用的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强化玻璃。而这片玻璃窗并非遭到击破、碎裂成几百几千片细小锐利的碎片,而是在瞬间化成粉末散洒在地上。
黑影起身,脸上戴着彷彿银行抢匪一般的黑色面罩,身着质地坚硬的土黄色外套;身上的防弹背心附着无法判别的装备,一般人大概只能从中辨别预备弹匣、手榴弹,还有刺刀等等。 他的衣领和右耳同时戴着一副小型机具,这大概是通信器材吧……随后,包裹在手套底下的双手举起自动步枪,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準了在场的学生。
低沉的嗓音之中,这名侵入者吐出了警告:
「所有人在听到指示之前全部不準动。」
在他沉稳中带点紧张的音质之中,可以听出这人是个男性;声音不大,却传遍了这间理化实验室的每个角落。
阿诚为了这堂课的镁矿燃烧实验,正準备将本生灯点燃。本生灯上放着装了水的烧杯。他们要将烧杯内的水煮沸,然后滴入几滴酚酞溶液——儘管理化老师伊藤是这么教的,但阿诚却不记得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伊藤老师已经没有教书的热诚了。他对学生们作出指示之后,便称他有东西忘在教职员办公室,而离开了理化实验室——每次上他的实验课,他讲完实验步骤之后都会跑回教职员办公室去。经过二十分钟左右会回来看看情况,随后又马上消失。
本生灯发出了『咻』的声音,喷出了小小的火焰。
晴花坐在阿诚对面。他们在实验课同样都被分在六组,而实验课的分组是以抽籤决定的。
这是半年前阿诚幸运抽籤抽到的结果。
晴花手捧着集气瓶,整个人呆愣住了。
没有玻璃的玻璃窗外,传来校舍某些人的叫唤声和齐奏的蝉鸣。
教室内所有人都带着茫然的表情凝望着这名黑面罩男子,没有人显露出慌张的反应。虽然大家偶尔会在新闻里面看到有可疑人物闯进学校,但像现在这样做出如此怪异打扮破窗而入的情况也太背离现实了。
班上最先反应的同学是田山正弘。
他在班上属于比较不引人注目的典型。除了身高还算高之外,他不是特别会念书,运动神经也不算好。关于这位同学,阿诚对他的认识只有他喜欢科幻小说,还有他拥有超能力这两点而已。
田山一言不发地朝着身旁一面窗子跳了过去。
理化实验室位在校舍四楼。若是普通人从四楼跳出窗外,肯定会摔在地上跌得稀烂。然而,田山拥有强大的念动力,也许他可以在落地之前控制自己坠落的速度。
面对如此唐突的情况,阿诚无法马上做出判断跟反应,只能眼巴巴地凝视田山的举动。
田山冲破玻璃的瞬间(他大概是以念动力在强化玻璃上製造出了裂痕,在他撞上去的那个瞬间,整片玻璃便不费吹灰之力地被他撞破),戴着黑面罩的特殊部队士兵很快地将枪口移向田山,并且扣下扳机,发出宛如模型枪击出BB弹一般乾涩的声响。
阿诚无法用视线确认田山是否中枪,但随后窗外下方却传来像是鸡蛋砸在地上碎掉的声音。
教室一如田山消失之前一般鸦雀无声。班上没有一个人喊出声来。
一名同学从四楼摔下,那声音绝非骨折这种程度的创伤——不是骨头摔断了,而是质量更大的东西摔得稀烂的声响。
阿诚清楚知道,为什么包含他在内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嚷嚷。因为对他们这些国中生而言, 死亡是躺在医院里面,经过冗长时间之后发生的事。田山死得过于唐突,而且没有看见尸体, 大家都想试着相信,田山坠楼其实只是幻觉;甚至认为田山会推开理化实验室的大门,笑着告诉大家,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玩笑罢了。
——不是吗?眼前这个重装士兵应该也会马上取下面具露出笑容……
然而,这名彷彿军方特殊部队人员的男子接着又重覆了同一句话:
「所有人在听到指示之前全部不準动。」
没有人想变得跟田山一样。
此时一个女生髮出宛如痉挛般令人不快的呼吸声,让阿诚的颈子开始冒出了鸡皮疙瘩。
港区第二十二国民中学是平成大地震之后搭建的其中一所临时国民中学。
震灾发生在距今十四年前的二月十五日。地震冲击了东京二十三区,并且造成港区、千代田区近乎毁灭性的灾害。这两个在地震前极为兴盛的商业区,灾后建物倒塌过半,加上同时发生的大火将这两个行政区全部没入火海之中。而其他行政区的各项基础建设都在地震中毁坏, 使得东京完全失去作为首都的机能。
对此,政府的应变措施便是将首都迁往当时日本的第二大都市,名古屋。
儘管这项行政命令仅是震灾复兴工作完成之前的暂时处置,但即便当时的震灾已过了十余年之久,日本的首都依旧没有从名古屋迁回东京。
迁都之后,大部分的企业都将总公司移往名古屋。于是东京地价暴跌,随之而来的是大量人口流入二十三区——由于房地产价格崩落,让原本定居在郊外的居民大举迁入了二十三区内。
地震前,※人口呈甜甜圈形分部的二十三区内中、小学教育机构极度缺乏,但由于居民大举迁入,使得原有学校能招收的学生人数全都爆满。因此,在东京都知事的一声令下,二十三区内便开始紧急建置临时国中与临时国小。而这所港区第二十二国民中学就是其中一所。(编注:由于都心房价过高,人口集中在郊区圈的现象。)
这所二十二中搭建在过去六本木代表性建筑所在的小丘陵上,四周都是民宅。十四年前栽植的林木如今已成长茁壮,远看就好像埋在一座森林里头一样。
校内的学生人数包含男生一百四十一名,女生一百七十一名;总共共三百一十二名——不只这间学校,其实日本各地的国民中学都出现女生人数比例高过男生的情况。这是因为地震之后男婴出生的比率逐年下降的缘故。
二十二中,每个学年各分为九个班级,一班人数大约二十人左右。学校校舍主要由各层楼 彼此相通的东西两栋四层楼主建筑,加上I栋独立校舍构成。东西两栋主校舍设置了一般教室;四楼为一年级,三楼为二年级,二楼为三年级。一楼则设置了美术教室、工艺教室、保健室等等;儘管这间学校才不过十四年的历史,但却已经产生每晚都会出现在美术教室的幽灵, 和保健室会出现怪声等等怪谈。大概再过几年,这所二十二中也会成就一套完整的七大不可思议事件吧。
大型的专科教室分别在设置在二、三、四楼的两侧;音乐教室在东侧四楼,理化实验室在西侧四楼。视听教室和电脑教室分别位在三楼的东西两侧。而二楼东侧是家政教室;西侧在几年前还是教职员办公室跟校长室,但现在已经空置不用。由于每年教职员人数增加,旧的办公室已经塞不下而搬到独立校舍的二楼去了。
独立校舍是五年前新盖的校舍,在二楼与西栋之间有一条空中走廊衔接——这栋建筑物原本是预定作为图书馆使用,和两栋主校舍之间没有衔接。但由于教职员办公室移到了这栋独立校舍,所以在考量老师们移动上的便利性之后,才特别在独立栋跟西栋之间加盖了这么一条连接两栋校舍二楼的空中走廊。
新的校长室也搬到了新的教职员办公室隔壁,门前的玻璃橱窗非常宝贝地收藏着三年前垒球社获得全国大赛优胜的奖盃和照片。
现在的这位校长在创校之初便以教务主任身份一路看着这所学校成长,其后更是坐上了这所学校最高贵的栎木椅。对他来说,这座奖盃就形同这所学校最光辉的其中一页,因而毫不掩饰地将其展示在校长室前。
其他临时学校至今还没有任何一所学校有社团夺下全国锦标。在这位校长心里认为,这所二十二中之所以能有社团称霸全国的创举,他的领导手腕是达成这个目标的重要推手。
与其他临时国中一样,这所二十二中拥有超能力的学生比例远远高出其他一般学校。专家学者认为这是地震的影响。也因为这个缘故,要如何教导这些临时国中的学生一直都是一个难题。
拥有能够读取他人内心想法和记忆的心灵感应能力者,能够读取老师们脑内的资讯,从中得知考试的问题解答;能够以意念控制周遭物体的念动力者若是有意阻挠上课,甚至还可能造成他人严重的伤害……比方说,若是丢橡皮擦的这种恶作剧行为,改用桌子朝某个学生或老师扔出去,后果便会不堪设想。
而二十二中的这位校长每天早晚都会以广播的方式,对学生们讲述各种帮助心灵成长的道理。譬如引用伟人的名言,晓以暴力所带来的惨剧和友情的重要。他认为,就是他这番每天不辞辛劳的演说凝聚了学生的向心力,消弭了校园暴力,并间接带来了垒球社的全国锦标。
然而,这所二十二中之所以没有发生严重的意外事件,其实不过就是偶然,是侥倖的结果——特别是近两年,有许多几乎足以登上全国新闻的重大意外,其实都是在真正发生的前一刻忽然出现转圜而得以迴避……例如遭到其他同学霸凌的学生,在拿出菜刀刺向欺负他的学生时,刀尖却在见血之前忽然折断。还有屋顶上十吨重的水塔固定机制忽然鬆脱,不偏不倚地砸进了上课中的二年五班教室。但这个撞破了教室外墙和窗户袭击室内的水塔,却在弹跳中偶然避开了学生们头顶,又撞破了教室和走廊之间的墙壁滚进了走廊内。就连坐在窗边的女学生都只是幸运地擦破头皮,发箍被弹开而已。
因此二年五班和走廊衔接的墙壁在经过修补之后,留下一面与他处不同的崭新墙壁,显得特别醒目。
【七月二十一日(二)上午十一点十五分】
阿诚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冒出了汗水,因而伸手用衣服的袖子擦拭。然而,这个举动却无法拭去他觉得自己正在冒汗的感受。胃壁猛然收缩让他觉得不快。他望向身旁的晴花,晴花额头上也冒出了一颗颗斗大的汗珠,双手按着自己的腹部。
他感受到了晴花内心的恐惧。
——晴花拥有强大的心灵感应能力。当她感受到庞大的压力时,便会下意识地将这种压力传递到周围的人心中。
在阿诚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亲身经历过一起『晴花事件』。
当时时值二月中旬,位在都心的住宅屋檐全都在纷飞的白雪中染成了白色。阿诚跟同学一同在鹤川河边的堤防上玩耍。儘管家长们总是告诉孩子不要在河堤边玩耍,但阿诚和其他男生却满不在乎地一天到晚往那里跑。而包含晴花在内的女生有时候也会一起来到河堤边。男女生偶尔玩在一起,意外地非常热闹,最后甚至变成了男女生分组的滑雪竞赛。比赛哪一方能滑得最帅。
比赛由男女生交互进行,从体格较小的开始。阿诚很快就滑完了,因而站在河边替其他人加油。
最后一个男生是体格较为健壮的栉田。栉田滑得非常漂亮。他趴在滑板上如箭矢般滑下河堤,速度飞快,一路滑向河边的雪地中央。站在河边的男生齐声喝采,女生则报以嘘声。
男生们的吆喝还没有停歇,女生的最后一棒晴花,已经站在堤防顶端。
栉田的体重比较重,但晴花的身高却比栉田高了五公分。以那个年纪来说,晴花的发育情况相当好。
阿诚站在河边仰望着晴花站在堤防上的模样,这一刻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记忆。
晴花把那一头长髮绑成丸子头,藏在毛线帽中。寒冷的天气使得晴花白皙的肌肤更是有如白金一般闪亮。雪地闪耀着白光,倒映在晴花一双清秀的眼眸之中生辉。晴花是同年级的女生中最可爱的一个。此时她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胆怯。其实她非常不善于应付这种玩得很疯的游戏。
河边的女生们齐声为晴花加油,晴花则是有些怯懦地手持着蓝色塑胶滑板,将它放到地上。她坐上了滑板。站在河边的阿诚只看得到她从滑板上伸出来的一双脚。滑板倾斜进入雪坡,随后逐渐加速。一块滑板从二十公尺的堤防斜面滑下,快如子弹。
滑板出了河堤滑向河边的雪地。晴花的速度明显比栉田更快,甚至冲力丝毫不减地快速穿过阿诚面前。滑板飞快地继续滑行,一路栽进了冰溶之后水量大增的鹤川之中。
阿诚心想,这是我表现给大家看的好机会——虽然水很冷,但我会游泳,而且不过就是跳进河里把晴花拉起来而已,这太简单了。而且这么一来,晴花也会对我另眼相看……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朝河岸跑去,猛吸了一口气之后跳进水温接近冰点的河中。
当时还不懂事的阿诚根本不知道冬日的河水有多么恐怖,一股几乎要溺毙的恐惧,毫无预兆猛然佔据了阿诚的意识。
水势兇猛,他甚至无法呼吸。或许因为这个缘故,他同时也感觉到脑部一阵剧痛,彷彿脑内有一把剃刀在刮削他的脑细胞——在溺毙之前,他的脑海之中已经是一片恐慌。
重力将他拉入水中——在咕噜一声令人生畏的水声之中,他的皮肤便完全失去了知觉。
当他察觉手脚在水中无法活动的同时,心里的恐惧也应和着外来的绝望涌现。
——这样下去真的会溺死的……
阿诚拚命压抑着内心涌出的恐惧。
——没事,不用担心,我的肺里还有刚刚吸进来的一大口空气。
他冷静下来了。
但稍稍得以平复的只有手脚无法动弹的恐慌,快要溺毙的恐惧却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这是他的意识完全无法左右的情绪,彷彿另外有人在他的意识当中思考。
并非出自自身的某种情绪灌入了心中,在他的心里翻腾着。
阿诚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恐惧。他全身无力,近乎零度的冰水刺激着皮肤底下的肌肉产 生剧痛。
水压蛮横地关上他的下巴,牙齿咬破了舌头,一股铁鏽味在口中漫开。
在被河水沖走的过程中,心里那股异质的恐惧忽然消失。身体总算可以依自己的意志活动,但是耳边却仍萦绕着跳入水中时传出的噗通声……
后来阿诚才知道,那般快要溺毙的恐惧感之所以会在他心里有如有如爆炸般涌现,其实是晴花传给他的。
以超能力进行的意念放射。
晴花的心灵感应能力在这一刻萌芽了。
所幸,阿诚跟晴花最后都平安被冲上河岸。晴花晕过去了,但在阿诚摇晃之下也马上恢複呼吸。
阿诚被爸妈狠狠臭骂了一顿,还得了重感冒;发了将近四十度的高烧,全身酸痛不止。在请假期间晴花曾来看他,但却被呵诚的妈妈在玄关就赶回去了。面对让自己的宝贝儿子遇上这种事的晴花,阿诚的妈妈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表示欢迎。
两天后,阿诚连自己的生日都得躺在床上度过。而一个礼拜过后,阿诚拖着仍显得疲惫的身子去了学校,大家却没有因为他毫不迟疑跳进河里救人的举动拍手讚赏,倒是他完全没办法跟上大家已经疯了好一阵子的超能力热潮。学校里的所有人都在为三年级里第一位超能力者诞生而亢奋,甚至把一连串的事件称之为『晴花事件』。阿诚跳入河里救人的行为,结果只成了 晴花超能力觉醒的其中一小段插曲。
阿诚落寞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此时,他忽然听到一声呼唤。这声呼唤不是透过耳朵传来
——一声『对不起喔』直接回蕩在他的脑中。他抬起头,看到晴花带着一脸歉疚的表情站在他的座位前。
她接着开口说:「还有,谢谢你。」
「没有啦,没什么啦。」
阿诚笑了。在他的笑靥中,晴花难过的表情似乎也稍微缓和了些。
她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女生。而她这般惹人怜爱的模样,此时更在阿诚心里变成了一种女性的美……
晴花工整的眉毛颦蹙,面容中显露出了恐惧,让她原本就已经白皙的脸庞看来就好比陶瓷般苍白。
其他的学生们看着晴花,他们也跟阿诚一样感受到了晴花的意念。
在那名重装士兵的指示之下,所有人退到了教室后方。理化实验室相较于其他教室,空间相对宽敞;其中一面墙上开了两扇门,一扇通往走廊,另一扇则与实验器材準备室相连。
教室前后两端的墙上分别挂着黑板和摆放着药品架-中间设置了三排实验桌,一共九张;实验桌后方有一块相对宽敞的空间,男子举着手上的枪指示着要所有人蹲到那里去。
二十余人的班级各自缩成了小圈圈蹲坐在地上,其中好几个女生已经开始发出啜泣……大家或许已经发现这不是梦,不是拍戏,内心被恐惧所包围;或者他们心里正在悼念死掉的田山,并且沉溺于这样的哀伤情绪之中,但阿诚不知道她们哭泣的确切原因。
没有人开口说话,因为大家怕一旦出声,站在教室中央的男子就会对他们开枪。
那名男子在蒙面的套头黑帽缝隙中,露出一双眯得细细的眼睛紧盯着他们。他的目光向左侧扫去, 一度停留在晴花身上。晴花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彷彿求救般拉了拉阿诚的袖子。
接着对方将目光从晴花身上移叫,但晴花的手仍紧紧抓着他的袖子。
儘管现在情况特殊,但阿诚仍不由得感到高兴。因为晴花选择了他——虽然周遭还有其他男生,但晴花选择抓住他的袖子。他的心里暗自觉得骄傲。
然而,这般内心的温暖却旋即转变成了不安——刚刚那名重装男子的目光停留在晴花身上。如果他只是纯粹被晴花的外表吸引那倒还好……但也许他会对晴花有什么企图也不一定。 而且如果对方要使用暴力逼迫晴花就範,那么阿诚根本没有自信可以挺身保护她。
他恐怕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晴花被对方凌辱。
阿诚感觉到一股噁心感。
过去的他也许从不不知道这种噁心感是哪里来的——这是当他担心有其他男人要对晴花乱来,或者晴花有可能受伤时会有的感受。而他现在知道了,这是因为他体内的生理现象与恋爱情绪连结而产生的作用。过去人们始终认为人的心灵是位在相当于心髒的位置,但其实是在胃部。
这股噁心感耗费了好一段时间才终于消退。
「这件事应该会变成晚上的新闻重点吧。」
忽然有人小声地说,也徵得了其他好几个人的附和。
虽然阿诚觉得在田山死的时候这么想有点太事不关己』但他也认为这件事的确会登上晚间新闻。而且在场若是有较机伶的学生,也许现在已经把当下的画面上传到影片投稿网站了。
距离那名重装男子冲进教室,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左右。
刚开始显得全身僵硬的同学们之中,现在已经有几个女生开始带着怯懦的语调彼此交头接耳。而当大家看到那名重装男子没有任何反应,窃窃私语的情况也逐渐蔓延开来。倒是非常不可思议地,这名男子没有像电影之中登场的强盗犯一样,公式化地吐出『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不準开口说话』这样的台词。
现在看来,只要大家不反抗,不试图逃走,这名重装男子似乎没打算下手伤害这里的学生。当他把所有人赶到教室后方之后,唯一的动作就只是把各实验桌上的本生灯全部关掉而已。
——为什么他不检查大家的手机,要大家把手机砸坏呢?这么一来一定会有人对外联络的吧……
当阿诚在脑中思索着这个疑问的同时,晴花的声音忽然从耳边传了过来。
「喂,矢口,你觉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晴花以心灵感应能力扩散出来的恐惧消失了。此时她脸上的表情从害怕转而好奇。
阿诚的颈椎冷不防地抖了一下。过去晴花从来没有将脸贴得这么近过。
「……是恐怖份子吗?」
「恐怖份子?」
晴花重覆了一次同样的辞彙,声音听来有些茫然。
阿诚知道,其实以恐怖份子来说,这人的装扮看来不太自然。他对自己随口说说的答案感到后悔。
之前在新闻节目里面看到国外的恐怖份子都是穿着庶民风格的粗布衣裳;他们普遍戴着墨镜,或身着连帽外套遮住脸庞,手持着沾满灰尘和污泥的枪枝,浑身散发着爱国者的热诚……
然而,相较于这样的恐怖份子,眼前这名重装男子怎么看都像是电玩《潜龙碟影》里面的男主角液蛇。这人除了自己的工作以外对于其他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就连开枪射杀田山的时候,他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改变。这人始终都是维持着那一副重装模样,带着没有破绽的站姿盘据在教室中央。 I
阿诚压低了音量问:
「志水,你可以用你的超能力窥探他的内心吗?」
「没办法耶,虽然之前有想过要这么做,不过我的超能力数值也不过就一千多一点,要传意念给别人已经很吃力了;这个距离之下要读取他人的想法,大概要一万左右的能力才行。」
「这样啊。」
阿诚点点头。他想,若是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身份,也许多少可以预期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比方说,他们接下来会怎么样,或是家人是不是已经知道这起件事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