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吉他们被迫参加艰苦修行,已经过了两个礼拜以上。
早乙女乙女在其他「SO」成员身处修罗场的期间,自由自在地在朱门温泉生活。
睡到自然醒、吃饭、泡温泉、晃到喜欢的地方画画。生活自由平静。今天她也一大早就到没半个人影的林间道路閑晃,随便找棵倒下来的树木坐下,发獃浪费时间。
——但她的内心一定比谁都还要动蕩不安。
为了参加比赛的健全图片,她一张都画不出来!
想画出「健全图片」的素材,朱门温泉里要多少有多少。
然而透过早乙女乙女的笔,苍郁树木变成从地上长出的肉棒,积雨云变成被巨人吸吮而向天空伸展的胸部,运来凉意的平静河川化为波涛汹涌河川♂,将精子送到身为母亲的大海中。
倘若她看到一对恩爱夫妇,便会心想「那种体格差,他们晚上会使出什么样的摔角技?」试着打草稿,还会幻想不小心偷看到父母在做什么事的小孩,隔天早上尴尬吃饭的模样。
时间白白流逝,早乙女乙女手中的笔一动也不动,完全无法将那些健全景色按照原本健全的模样,画出有魅力的画。
因为她相信,自己能画得最有魅力的题材是人的本性,而人的本性是他们满足性慾的模样。
享受性爱才是人类的本质。
除此之外的姿态不过是过眼云烟。想看表面事物的话,随便拍张照片即可,完全没必要画图。
想画人类光明面的本质就描写有爱的猥亵行为,想画人类黑暗面的本质就描写无爱的猥亵行为。
那成为早乙女乙女这名画家为了画出自己满意的画的重要要素,身为画家的自尊,不允许她画出无法令自己满意的画。
若是以前,她可以採用「埋头猛画,不满意就烧掉」的乱枪打鸟式战术,在失败过程中修正问题。
然而现在的乙女品尝过以猥亵为题材的众多图片带给她的满足,以「健全」这种题材画出来的画,在她眼中是即使练习也会让她觉得不快的垃圾作品,指尖为之僵硬。
「不过,乙女妹妹到目前为止公开过的画,人家很喜欢喔?那些竟然无法让你满意,乙女妹妹个性真难搞呢。人家脱去伪装虽然是颗毛球,但人家喜欢自己唷?」
「就算你这么说,老朽无法接受所以也没办法。」
乙女搔了搔乱糟糟的头髮,对身旁自称「森之妖精」的人彆扭地咕哝道。
森之妖精。
那是早乙女在朱门温泉街閑晃时,一下子就混熟的可疑人物。
是名像要隐藏身体曲线般,身穿轻飘飘粉红色哥德萝莉装、下半部的脸用大面具遮住的中年男性。
早乙女第一次遇见这个人时,他异样的打扮和诡异到不自然的扭捏动作及说话方式,令她十分警戒。
但试着交谈过后,早乙女发现他是个莫名乐观的健谈男人,随着他们碰面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变得会把「SO」和猥亵图片的事巧妙地说得模稜两可,几乎把烦恼都跟森之妖精倾诉。
原因或许在于,森之妖精总是以搞不好会被善导课盯上的诡异打扮出现在她面前,妻子过世、独生女离家出走的境遇,他也满不在乎地跟她说了。
「嗯——不用那么紧张嘛。不在时冈学园也可以画画吧——?」
「也不能这么说。」
这件事乙女没有跟「SO」的成员说过,乙女老家是历史悠久的名门,而她是必须继承家业的人。家里的风气就是不乐见她画图。
然而乙女最喜欢的事就是绘画,她瞒着家人得了好几场比赛的奖,成为时冈学园的特殊待遇生,在这个既定事实下一个人住,才勉强抑制住老家的反对。
对沉迷于「猥亵」这个最棒的题材、用靠卖画累积起来的收入轻鬆维持一人生活的乙女来说,会不再是特殊待遇生完全是个盲点。
然后——这话她没有对森之妖精说——要是交不出健全的画,早乙女很可能被学校或善导课怀疑是帮忙「SO」的画家。
乙女现在无论如何都得画出健全的画。
「哦?最近的合法小学生果然很辛苦呢。」
「你要老朽说几次老朽是高中生!不要创造奇怿的辞彙!」
「可是啊,也就是说是这样对吧?乙女妹妹搞不懂自己在比赛中得过奖的画好在哪里?」
「唔,呣。哎,正是如此。」
这番话像在把她当傻子看,但儘管听起来有点敷衍,森之妖精还是指出了问题核心。
早乙女总是被森之妖精玩弄于手掌心。
「自己都不理解自己、讨厌起自己时,最快的方法就是让其他人告诉你你有多棒唷~……比如说这个嘛,收集乙女妹妹目前在世上发表过的作品,在朱门温泉召开个展怎么样?会来这条街道的全~都是会喜欢乙女妹妹的画的人,一定能听见好评价。」
让别人给自己建议也是乙女前阵子想过的方法。
虽然那时她犯了选择鬼头鼓修理这个错误,不过森之妖精的意见感觉确实会聚集起好的评价。
「可是啊,暑假只剩下两个多礼拜了喔。老朽的画散落于全国各地,想找或借的话,时间跟金钱都不够啊。」
「喔呵呵呵呵。不要小看森之妖精的神力。」
森之妖精发出让人想写成浊音的含糊不清笑声,不知道要用PM打电话给谁。
「喂~是·人·家·啦。人家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他仅仅用了几分钟就讲完电话。森之妖精俯视目瞪口呆的早乙女,说:
「三天后唷。」
突如其来的事态让乙女跟不上话题,森之妖精「噗呵呵」透过面具笑了。
「三天后就能举办你的个展。大部分的画当然都会找来。能让你走出低潮期就好了呢~」
森之妖精若无其事地笑了,彷佛他刚才动用的惊人力量是极其理所当然之物。
●
「晚安——咦?狸吉,你干么脸色发青蹲在那里啊?吃坏肚子吗——?啊哈哈!真难看……呃,鼓修理是说自然的身体接触有效吗……?嗨狸吉,要不要我帮你呼呼肚子啊!你的脸看起来很想要喔!?」
「不!不用了!那个,这个,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去其他地方吗!」
我现在基于「限制视野」这个理由,全身上下只有脸上戴着品味差劲的蝴蝶眼罩,是超级全裸绅士3。
而且不久前安娜学姐才打电话给我,我下半身正蓄积着伸展力(出自日本提倡运动的节目《伸展人》。主角伸展人的着名台词为「伸展力开始蓄积在这里了对吧!」)。
这两个礼拜,我勉强继续抚子小姐那只会让人觉得她在强人所难的修行。
八月也已经快要过了一半,我终于开始觉得由都梨不对劲。
我们长期停留在同一条温泉街,由都梨似乎试图跟我增进情谊,所以我遇到她的机率有点高,这也就算了。
让我觉得她奇怪的决定性原因是——由都梨的言行举止。
刚开始,我觉得她应该只是不习惯跟男性相处——特别是家人是下流梗恐怖分子的我这种人,但好像有点不对。她现在看起来也很紧张,看到我的蝴蝶眼罩也没说半句话。
她的行动简直像被什么邪恶怪物附身、唆使般,现在的由都梨就是这么不对劲。
我想仔仔细细、彻彻底底询问她,但来到朱门温泉后,我的时间大半都花在修行,遇到由都梨的机会只有在修行中。
要是我在这种时候跟声音和动作都很大的由都梨有说有笑,就会引来注目遭受处罚,假如像现在这样被她目击我干劲十足地全裸,她的攻击一定不会只是点到即止——早春时被华城学姐踹胯下的阴影浮现脑海——以由都梨的脚力,幸运的话是睾丸破裂,最坏的情况则是……会死。
因此每次跟由都梨接触,我都会让内心化为虐待狂,避开由都梨。
「啊呜……这、这样啊。哼、哼——!反正我也不想管你的身体状况,你就自己在那边痛死吧,笨~蛋笨~蛋!」
由都梨留下一句像退场台词的话,跑走了。
我的心痛得跟金蛋被捏爆一样,现在却没时间让我惦记这件事。
如果不立刻离开现场,以由都梨的个性,她一定会——
「啊,是你吗!捡了怪东西吃结果动不了的男生!」
——一定会担心我偷偷找人来帮忙所以我必须快点离开我虽然这么想但由都梨脚程变快了呢她社团活动应该很认真吧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该死!」
我藏进阴影处在口中大叫,然后动员这两个礼拜被彻底调教、全身都变得跟鸡鸡一样敏感的感觉神经,收集逐渐逼近的大叔情报。
脚步声听起来是穿着拖鞋。声音的抑扬顿挫很顺耳。
以及由都梨前去叫人后立刻就能应对、跑到这边来,这位人叔一定是某间旅馆的员工。
可恶!由于员工知道我要修行,只是稍微逃得漂亮一点的话还是免不了处罚。在被靠得那么近的瞬间游戏就结束了。
不过,我不能放弃。
我将堆在附近的酒瓶箱扔过大叔头上,吸引他的视线,把白天我事先检查过的看板当成踏板,冲到仓库屋顶上。
自从我实际体会到头上无论如何都是人类视线的死角,就经常用这个方法逃走。同时我还想到「假如是在头部比我胯下还低的幼女面前,长时间露出下半身是不是也不会被发现?」这个可能性,好想死。
……嗯,我累了。
●
结果,由都梨叫来的大叔联络抚子小姐,我和华城学姐感情良好地被扔进处罚温泉。
由都梨,真的请你饶了我吧……
「……狸吉,这个处罚的数量,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用毛巾紧紧裹住身体的华城学姐眯起眼睛,像在责备我般提问。
修行开始近两个礼拜。接连不断的强制混浴即将迈入三十次,刚开始大吵大闹的华城学姐,现在也慢慢习惯跟我交谈。
可是相应地,她为求精神安定大量生产鸡鸡像,把华轮之间搞得跟新兴邪教的根据地一样。
另外,同样是为了纡解压力,华城学姐用至今为止从未有过的高度集中力长时间埋头阅读A书,她的脑袋到底进化得多「那个」了?光是想像都令人害怕。
「我有好好修行啊。今天状况更是特别好。」
再说华城学姐误会了。
可以的话,我也想避免混浴。
为了不去注意华城学姐的肌肤、不让胯下邪神觉醒,我必须竭尽全力用理性控制身心,华城学姐又有种在监视我一举一动的感觉,让我除了「那里」外全身都硬邦邦的。不如说现在华城学姐混浴温泉泡得比我还自在。
而且——虽然由我自己说有点那个——我觉得事实上,我的确有在成长。
与一次比一次难的修行难度相反,我被发现的次数稳定减少着。
「会受到那么多次处罚,那个,是因为由都梨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来找我。」
「『由都梨』啊……」
华城学姐嘟起嘴巴,沉默不语。
习惯混浴温泉是件好事,不过华城学姐很快就会像这样安静下来。能让PM无效的手机似乎怕水气,不能带进温泉,所以她得注意不要讲错话。
「……干么?一脸猥亵,跟只有下半身熟透的小孩一样。」
她完全没在注意。
「请你不要用那种听起来很蠢的说法!是说,我才没有一脸猥亵。」
「是吗?你的表情爽到可以加上双手比YA唷。因为你看,那女孩从国中时期就对你很尖酸刻薄不是吗?就算你知道她家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你能这么心胸宽大地接受?我的话一定会排斥她到极点。」
「……嗯——这个嘛……」
再度被问到这个问题,我还是无法立刻回答。我愣愣地盯着水蒸气,用神智不清的脑袋开始思考。
在这十分钟间,我跟华城学姐都将身体泡在浴池中,自然闭上嘴巴。
我越过跟由都梨一起度过的国中时期,抵达更久以前的记忆。
「……应该是托安娜学姐的福吧。」
「托安娜的福?」
华城学姐歪过头,回应我的低语。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跟睡昏头一样肚量那么大。十年前,爸爸做为恐怖分子开始正式行动,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很爱闹事。」
一直跟住在附近的小孩吵架、对看不顺眼的大人扔内裤炸弹——将包鸡蛋的内裤投掷出去,击中的话黏液内裤就会黏在对方身上。
「当时我觉得爸爸跟英雄一样,我自己也一直讲黄色笑话,我不喜欢周遭的人批评、否定这点。妈妈好像也很烦恼该怎么管教我。这时,我被妈妈带到一间託儿所,在那里遇到安娜学姐。时间是爸爸被逮捕的那一年,呃,所以应该是小学三年级左右吧……?」
这段记忆十分暧昧不明,安娜学姐的事我却记得很清楚。
「安娜学姐跟现在一样,对猥亵事物一无所知。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安娜学姐没有劈头就否定我炫耀自己的爸爸、我讲的黄色笑话,而是笑着接受喔。虽然她八成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对于跟初次见面的女孩讲黄色笑话的小学男生的存在,我刚刚不寒而慄。」
竟然能让华城学姐吓到,过去的我真可怕。不过这个嘛,说到底那也只是过去的我嘛?
「无条件接受我的安娜学姐非常温柔美丽,让我一直长着刺的内心产生一个大大的空间。儘管由都梨对我那么冷漠,我还是能考虑到她的处境、能继续笑着,一定是托安娜学姐的福。」
那时的我心想「如我我也封印猥亵,朝『健全』迈进,是不是就能成为跟安娜学姐一样出色的人呢?」便决定以时冈学园为目标,结果却是——哎,嗯。
「……安娜现在虽然——嗯,变成那个样子,但她是个心地温柔的女孩,温柔到让人无法相信她是苏菲亚扶养长大的。我也受过安娜的照顾。」
华城学姐以这句话收尾,再度陷入沉默。
我也跟着发獃眺望天空。
叩——在我又开始听见盆子放到地上的幻听时,华城学姐突然轻声说道:
「我呀,从爸爸被逮捕到华城夫妇收养我的这段短暂期间,都待在设施。」
我意外地「……咦?」了一声。
「那时配戴PM还没有义务化。被彻底抹消户籍的我,被当成遭遗弃的小孩送进设施,在那里被装上这个PM。」
华城学姐指向缠在双手手腕和颈部的无机质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