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插曲 真正的目的

「……这是怎么回事？」

周末指挥大规模示威行为的疲劳仍未消散，就到了下礼拜一。

冰果百无聊赖地看着PM新闻，无法瞬间理解新闻内容的她险些把咖啡洒出去。冰果在因为星期五、六、日都没看见「SO」被捕的新闻而鬆懈下来时，忽然得知这则消息，使她差点停止思考。

『现在，国会正式决定将近代史及保健体育教科书的部分内容完全翻新。』

在愣住的冰果面前，新闻继续传达详细内容。

『修正内容已经公布于原案，其核心为这种疾病。』

播报员立起大大写着「送子鸟流行性感冒」的板子。

播报员配合主持人『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疾病？』的提问，接着说：

『简单地说，就是遭到《公序良俗健全育成法》限制的猥亵知识污染的人，不论男女都会变得生不出小孩。政府断言现在打从心底相爱的人——特别是年轻夫妇之所以会生不出小孩，原因就在于此。』

听到这个说明，冰果这次真的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只不过是得到知识就会生病？生不出小孩的病？太荒唐了。

『各位请看。』

播报员拿出的新板子，是将这个国家远比PM还要早普及的网路普及率按年分做成的表格。

『从九〇年代后半开始，网路普及率便急遽上升。接着请看这边。』

另一张板子是二次世界大战前和二〇〇〇年代的新生儿数量及总生育率的比较图。

『跟猥亵知识被严格限制的战前时代比起来，因为动漫画放宽限制和网路普及导致知识蔓延的二〇〇〇年代，新生儿数量减半，总生育率则降到三分之一以下。光看这些资料就能得知，猥亵知识对怀孕会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

这个分析完全没有考虑经济影响、价值观和社会体制改变，就冰果看来十分可笑，但摄影棚每个人都点点头，一副赞同的样子，严肃地皱眉。

『这次修订的教科书中，提到当时有名的生理学家——已故的岩原陈太郎先生髮现猥亵知识蔓延和生育率低下的因果关係，政府非常重视他提出的这个疾病，便决定立刻封锁猥亵知识，着手制定《公序良俗健全育成法》。』

既然如此，为什么之前《公序良俗健全育成法》都打着「限制会对健全青少年造成负面影响的表现物」这种暧昧不明的大义名分？

冰果内心浮现这个想法的同时，其中一位评论员也提出同样的问题。

『新的教科书内似乎有提到，要是正式公布猥亵知识与不孕症有关，恐怖分子可能会把它当成侵略国家的武器。』

被反将一军了。冰果咬紧牙关。

这样就不会跟一直被批评模糊不清的「限制会对健全青少年～」大义名分矛盾，还能正式批评以「SO」为首、为传播性知识四处奔波的人。本着比之前都还要有理的正当性。

没有比「为了孩子」、「为了生育」这种口号更好用的正义。

『可是，那为什么这个「送子鸟流行性感冒」现在被公诸于世了呢？』

评论员在绝妙的时机扔出疑问，深入话题。恐怕是抓准观众产生疑问的时机，投以切入重点的问题吧。

『那是因为政府找到对付「送子鸟流行性感冒」的方法。』

治疗虚构疾病的方法？

『就是在国会修正教科书的同时成立的「爱情医院」制度。』

播报员前面又多出一张写着可疑至极名词的廉价板子。

『「爱情医院」这个设施，提供让罹患「送子鸟流行性感冒」的夫妇也能怀上小孩的最新技术。此外，也计画再为夫妇指导一次以往的受孕方法——「发自内心相爱」，不管是人工受孕还是自然受孕，都能为夫妻提供协助。』

人工受孕。

冰果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也就是说，实质上那就只是个强迫人人工授精的设施。

又不是上帝之子，怎么可能光凭「打从心底相爱」就让人怀上小孩。没把该做的事做过，就不会怀孕。

「指导以往受孕方法的计画」恐怕只是虚有其表，最后还是会告诉无知的夫妻「你生病了」，以治疗为名建议他们人工授精吧。

新闻不顾愕然失色的冰果，继续播报。

『至于针对「送子鸟流行性感冒」的紧急措施，政府现在决定于全国五十个地方开设「爱情医院」，第一间下星期似乎就会开始运作。根据执政党议员所述，经营「爱情医院」所需的资金、土地，将使用肯定《公序良俗健全育成法》的某贸易组织领袖提供的——』

「怎么可能……」

冰果震惊地切换PM频道。每家新闻台都在播「送子鸟流行性感冒」和爱情医院制度的专题报导。

至今以来，政府都隐瞒梦遗和生理期本来的功能，教导人民它们错误的职责，藉此隐瞒知识。

想隐瞒真正的知识，最有效的就是用煞有其事的假知识将其覆盖。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政府针对怀孕方法的介绍都很暧昧不明。原因在于要隐瞒这个知识十分困难，外加假如把怀孕知识彻底隐瞒，国家会因为急速少子化而崩坏。

这个国家确实有放宽人工授精的限制，以及制订拐个弯推荐人工授精的补助金制度，以前好像也想在教科书中记载这是唯一的怀孕方法过，不过有权人士里也很多有道德观念的人持反对意见，目前只有部分上流阶级没有利用人工授精製度。可是，这次国会通过的一系列制度……

「政府疯了吗？」

他们是认真想把自然怀孕的知识消除，将繁殖变成不能跟猥亵扯上任何关係的行为吗？

「『送子鸟流行性感冒』……竟然连这么明显的谎都扯出来了。」

只接收到特定知识就会不孕，怎么想都是虚构的。

然而只要政府慎重地把那些煞有其事的内容，堂堂正正刊在教科书上，想必会有不少被限制情报的国民相信。

尤其是「SO」试图灌输性知识的年轻一代，肯定会盲目相信这个说词。

这是致命性的打击。

一旦被贴上「想藉由传播性知识导致急速少子化，使国家灭亡的恐怖分子」这种夸张的标籤，就几乎不可能撕下它。

「不过再怎么说，这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这么强硬地窜改历史、灌输国民虚伪知识、扭曲人类这个生物的本质的法案，为什么会成立得如此乾脆？

「……难道——」

冰果切换了几次PM频道，最后苦恼地抱头。

有人正在巨细靡遗解释这一系列制度轻易通过的理由。

『各位请看这个图表！都已经到了十月，在第一清丽指定都市接受辅导的小孩、被逮捕的人数仍然直线窜升！我们认为这是因为暑假前兴起的「SO」散播的猥亵知识，在暑假期间靠口耳相传越传越开，最近一口气爆发了！这明确的资料显示，之前的限制无法封住猥亵知识，导致年轻人的健全发展受到妨碍！』

是最近代替苏菲亚作威作福的PTA组织干部——金子玉子。

身为让议员立法通过一系列制度的重要人物，金子玉子讲得滔滔不绝。

她要求切换画面，萤幕便显示出第一清丽指定都市示威活动的情况。只不过大概是因为不能把精子突击的画面让全国看到吧，影片内容是聚集在站前、杀气腾腾的学生，编辑成很骇人的感觉。

『太可怕了！猥亵知识不只会引发疾病，还会在不知不觉间破坏他人的心灵，让对方失去人性，连一直以来都规规矩矩的风纪优良学生，都可能被拐去参与这么惊悚的行动！我在国会亮出这张图表，告诉他们第一清丽指定都市的惨状后，无论是在野党还是执政党都理解了事态的严重性！想必应该有人觉得这一连串制度太操之过急，但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孩子们不受这恐怖的疾病荼毒！我看得见孩子们痛苦的表情！』

「……」

是冰果等人的示威活动，促使了这个蠢制度成立？

为了製造出这种就统计学上来说漏洞百出的资料而被利用、被似乎看见幻觉的金子玉子拿来当胡说八道的借口、被骂失去了人性，最后还真的成立一个荒诞无稽的制度。

单纯持有禁止条例只不过是事前準备。

只不过是为了利用冰果等人的有效煽动法。

什么叫「禁止滥用本条例」啊。

说起来，这本来就是为了修订教科书和设立「爱情医院」、把第一清丽指定都市加工成祭品才制定的条例。他们从头到尾都在政府的手掌心打转。

「……看这个风向，光凭我们小孩子的力量或许已经无计可施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冰果甚至觉得头痛。

敌方的狡猾让她体会到小孩子的极限及无力。

「就算要走邪门歪道，也得想办法让大人採取行动……」

冰果拿起笔，在便条纸上写下文字。

『安娜·锦之宫持有大量猥亵物品』。

冰果写完后将其塞进口袋，準备了一下，动身前往时冈学园。

●

「……这什么鬼……」

星期一早上。

我跟华城学姐、鼓修理和早乙女学姐等「SO」成员，在店长的咖啡厅集合。

「因为一堆人违反那个神经病条例，这种法案就轻易通过了吗……？」

现在咖啡厅挂上「準备中」的牌子，早上就由我们包场了。

不只是我跟华城学姐，鼓修理和早乙女学姐也专心看着新闻，为这条扯到不行的法案目瞪口呆。

「政府公布这么鸟的教科书和制度的话……」

华城学姐用北海道民谣<捕鱼歌>的节奏「阴●！阴●！阴●！阴●！」唱起歌来。

不过，这次我也能理解她逃到下流梗世界中的心情。

把这么荒唐的歪理讲得一本正经，而且还由政府公开承认，今后传播性知识的难度只会更上一层楼。

不如说接近不可能。

之前让年轻人对性知识产生兴趣的契机「对怀孕方法的疑惑」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除此之外，由于政府还明言病因便在于拥有性知识，「性知识是不好的东西」这个观念就从主观且暧味不明，变成被客观证明过的事实了。他们在胡诌中参杂煞有其事的历史，断言性知识具体会如何危害人类健全成长。

修订后的教科书会在十一月中旬发行，第一间「爱情医院」则是下礼拜就能开始营业，不知道政府是什么时候偷偷準备好的。

在这么短的期间内，不可能让性知识扩散到剩下九个清丽指定都市。

「那个腥膻色老头竟然暗地协助这种计画。」

鼓修理得知为「爱情医院」提供资金和土地的人是她的父亲鬼头庆介，气得咬紧牙关。

「姆。这样老朽其中一个梦想——将老朽的色情讽刺画直接亮到限制派眼前，在老朽有生之年不就无法成真了吗？」

早乙女学姐也口吐怨言，上半身无力趴到桌上，大概是干劲降低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在我们为守护不健全杂誌和应付条例到处奔走的期间，还真是漂亮地被阴了一把啊。」

我也有件不满——不如说是无法接受的事。

就是限制派的手腕太过高明。

在我们竭尽所能时，这种夸张的法案一下子就通过了，彷佛一切全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而且还像在嘲笑、利用我们的努力。

看来为了这种低能法案，我们一直在他们的操纵下。

无法言喻的无力感快要让我一蹶不振。

儘管华城学姐和由都梨都骂我「奶子星人」，我还是很高兴我们成功守住不健全杂誌，如今，当时的喜悦却让这个事件带给我的悔恨感更加强烈。

彷佛在表示我们的活动只不过是小孩子在自以为是、得意忘形。沮丧的心情不断从心头涌出。

「我有种在宾馆玩灌肠时忽然发生火灾的感觉。该怎么办啊……总之先试着只用真空口交的声音作曲，当作重振精神吧。」

听到华城学姐用来逃避现实的下流梗，我也只剩下随便吐槽「为什么啦」的力气。我獃獃望着天花板。

——说不定事态已经恶化到光凭我们小孩的力量无法改变任何事。

●

「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菲亚·锦之宫在首都的家中大声吼道。

最近除了丈夫会跟一位噁心男子密会外，苏菲亚没有任何烦恼，她才刚心想「差不多可以回PTA了」，PM却收到一则不得了的消息。

教科书修订及「爱情医院」制度的建立。

佔满晨间新闻的话题，令苏菲亚气得高高竖起眉头。

「我绝不允许！这种暴行我绝不允许！」

她歇斯底里地用力跺脚，开始準备外出。

「强制人工授精什么的，实在太噁心了！」

完全恢複的苏菲亚提倡着跟初春时一样的感情论，在秋天的晴空下一跃而出。

为了依循自己的情感，击溃「爱情医院」这个令人不快的制度。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