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缠上葱睡觉能够治感冒。
在太阳穴上贴梅干可以治头痛。
所有人都听说过吧。它们被称作民间疗法,是从古至今对病症、伤口的治疗方法。虽然这个世界上存在各种各样的民间疗法,但是我认为其中没有比停止打嗝的方法种类更多了。
就算要举出些着名的方法,也是各种各样的,比如『让对方吃惊』『儘可能憋气』『用纸捻刺激鼻子故意使其打喷嚏』等。甚至有『问对方豆腐的原料是什么?』的方法。
最多的是和水相关的方法,比如『一口气喝冷水』『捏着鼻子喝水』『杯子装满水,低头从对面反着喝水。』『在装满水的碗上交叉放上筷子呈十字,按顺序喝掉四块区域内的水。』等等。甚至让人想抱怨到底想让人喝多少水啊。
不,不抱怨无法舒心。
「嗝……」
随着打嗝声,似乎要吐出一些不应该吐出的东西,我急忙捂住嘴巴。
「怎么样?」
「稍微……给我、等等、哈——哈——」
我阻止询问的声音,肩膀剧烈起伏,大口呼吸着。
事情发生在数小时之前。
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停止打嗝了。
当时还很悠閑地想着不久就会停止了吧,但是就算到了午休时间,我的横膈膜仍旧持续痉挛。再加上运气不好,第三和第四节的英语课上都被要求朗读长文,于是嗝嗝大声打着隔。会被笑的吧,老师会生气的吧,真是太不走运了。
于是放弃了任其自然治癒的作战,在吃午饭间和朋友说到停止打嗝的方法,被公认为粗暴的千佳说出些如『殴打胸口能治癒打嗝』这种意义不明的话。因为讨厌疼痛,便驳回了,但是千佳却强烈坚持己见称自己曾经用这个方法治癒过。
在纠结着要不要试的时候,班里的閑人们纷至沓来,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让我来试他们所知道的各种方法。
憋气到极限、「哇」地一下从背后被大声惊吓……
总之,最初所举出的停止打嗝的方法并不是单纯的举例,而是我亲身验证过的。
虽然也试过其他各种各样的方法,但是都没有效果,被动地实践了全部方法,所以肚子已经圆滚滚了。我甚至想要抱怨了。
但是,是有效果的。
「……。啊—啊—啊—」
深呼吸好几次。试着发出声音,也没有问题。
「哦?好像停住了。」
「啊啊。总算起效了——咕。」
正欲点头,但头和我的意志相反,猛然跳起。并不是因为欢喜,而是身体自己呼吸困难。
「……喂。」
「等、等等嗝」
「…………喂」
千佳半睁的眼睛刺得我生疼。
完全。
完全没有效果……
「为了借碗还特意来到食堂,你的横膈膜是有多顽固啊。」
「这种嗝、事,我也想、嗝、问、嗝、啊。」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所、嗝、以、我也、嗝、不是、嗝故意、嗝这样、的、嗝。」
「反而更严重了。虽然这程度让人怀疑你是故意的。」
「没办法啊——嗝!」
自己还没发觉时心里已经相当急躁了吧。想要回嘴的我声音有些变大,然后发出一个声音尖锐又巨大的打嗝声。从比自己想像中更广的範围内,陆陆续续投来好奇的视线,我的脸颊一下子热起来。
「……回教室吗。」
「……啊啊。」
我悄悄把碗还回去,慌慌张张走出食堂。
虽说在实验了各种方法后才这么说有点不甘心,但是完全不清楚民间疗法到底有没有根据,说到底像是迷信般的东西。依靠这种东西的我太傻了吧。
不,等等,本来就可以认为正是因为民间疗法的存在,才会受那种奇耻大辱。绝对是这样。
总而言之,我是受害者。被那样偷偷笑话什么的太没道理了!
我一边走在通往教室的路上一边这么安慰自己,这时前面有个少女说着「啊,找到了找到了」向我跑来。
那是去年——高一时同班的水留优衣。
「在这种地方啊。真让我好找,八十岛君。」
「找我?」
「恩。听说你因为不停打嗝相当头疼……当然,还没治好吧?」
水留眼中闪烁着奇怪的光芒,唰地迫近我。这种问法不奇怪吗?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听上去不希望我治好似的。」
「讨厌呢,才没想那种事,原则上始终如此。」
「不是真心这么想的吗!」
她果断承认了。
「假的假的,是玩笑哦。才不可能那么想。」
「是这样就好——嗝。」
「……!(嘿)」
「刚刚默默摆出胜利的手势了吧?」
「太好了!」
「不不不,我不是指默默那部分!」
我想要逼问什么意思,但是似乎对我的激动起了反应,连续打了三次嗝,所以被阻碍了。总算平静下来的时候,水留先说道。
「喂,豆腐的原料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不禁受挫。
「——嗝、大豆吧。这没用的。」
就如证明我的话语一般,我又嗝了一声,身体小幅度弹跳起来。看到我没有停止打嗝,水留失望地叹了口气。
「果然我的话不行吗……」
「『我的话』什么意思,这种事谁做都一样。」
「哼哼哼,你这么觉得?」
她虽然有些失望,但态度忽然一变。
「果然这么想呢,一般人。不知道所以理所当然。哼哼、哼哼哼哼哼……」
「喂、喂、水留?」
「但是但是!那个不同!」
水留难以忍耐似的颤抖着身体笑着,并挺起胸。
「……哈?什么?」
「所、以、说、八十岛君,刚才说了『谁做都一样』吧?不过呢,事实并非如此。」
「……哈?」
「虽然难以置信,不过百分之百确实有一个绝对能够完美止住打嗝的人。正确地说不止打嗝——比起在这里说,体验一下更好。事实胜于雄辩嘛。」
水留髮出无上喜悦的声音,刚说完就抓住我的脖子,没等我的回答就这么拖着我在走廊上前进。
「等——去哪里啊?」
「地学準备室哦。」
声调都没变。我听了水留爽快说出的那个地方,表情瞬间凝固了——顺带一提千佳嬉皮笑脸观望着事情的发展。
◇◆◇
东楼二楼,从最边上数起第二间房间。
这个学校的所有学生都知道地学室前面有个小房间的存在。连没有上过地学课的人都不例外,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校内最有名的地方。
「竟然真的来了……」
地学準备室,白底上印刷着这样的文字。在看上去廉价又单薄的名牌面前,我咕噜一下咽了咽口水。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是被称为第一老土科目也不奇怪的地学的準备室如此有名当然是有原因的。
这里通常被叫做被诅咒的房间。
虽然是毫无新意的命名,但是明显和其他学校也有的毫无根据的传说及怪谈不同,只能认为是被诅咒的现象实际上在眼前的房间里发生过好几次。
虽然过去没有谁自杀或者发生事故。
但是,不知为何只要将地学準备室作为社团活动室来使用,那个社团一定会被废部。
距今十几年前,将此处作为社团活动室的地学部因为部员都毕业了所以自然消失了,这就是『诅咒』的开始。
在我们学校,只要活动人数超过两人就能开设社团,但是遗憾的是,没有叫做社团大楼的完备设施。据说因为空教室有限,所以当时围绕使用权起了相当的争执。
最初得到地学準备室使用权的是天文部。
得到期望已久的活动教室后,他们便计画齐心协力购买天文望远镜,但是部员之一被发现在深夜的居酒屋打工,所以被停学处分。更是因为打工的动机导致天文部本身被废部。
虽然立刻就有其他社团使用了,但是这次部员全体因为不同的理由而转校了,于是自然废部。之后的社团因为顾问和部员间关係可疑于是被强制废部。再之后也是完全不同的理由……每次被当做活动室使用,就那样一个个被击退。
所有社团都有各自废部的理由,或许这只是偶然持续的。虽说不出偶然,但不知不觉间便成了地学準备室被诅咒了的谣言。
但是,仅仅如此的话,可以说这和有自己活动室的社团以及不参加社团活动的社团无关,但是,自去年想要解开诅咒之谜的鬼怪部因为相当悲惨的理由被废部后,不管有没有社团活动所有人都害怕起来。据说甚至连地学课的老师都难得接近。
证据就是千佳那家伙别说一起来了,哧溜一下就逃走了。算了,心情能够理解。
「呀吼——朱鹭子酱,在吗?」
但是,水留毫不犹疑,习惯了一般连门都没敲就走进门里。我被强行拖着踏入房间之中——
「呀,欢迎。」
我和她相遇了。
——白色。
排除一切污秽的甚至让人炫目的白色。
这是对那少女的第一印象。她一瞬间支配了——我的全部视野。
起初还以为那里放了个人偶。
也是因为她的五官相当协调,甚至让人这么误会也不觉得不可思议。也是因为自己害怕这个被认为是诅咒之地的地方吧。但是,之所以这么认为最大的原因是少女的头髮。
她那看似及腰的长髮。从髮根到发尾毫无例外全部雪白。
不逊于头髮——肌肤同样雪白,甚至就算说一次都没有晒过日光也会相信。我动弹不得。呼吸急促,像是要被吸进去般只是盯着她的瞳孔。
这个状态持续了多久呢。
「被这么目不转睛盯着我会害羞的。别老是呆立在门口,到里面来如何。」
少女完全没有害羞的样子,悠然开口道。
被这么一说,我总算回过神来。
虽然觉得长得窒息,但实际上只过了几秒。但是,不管时间多短,毫不顾忌盯着第一次见面的女孩什么的,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那个、这个——……抱歉。」
我慢吞吞地踏起步子,不知视线该看向何处,毫无目的地望着屋子。
从去年夏天开始应该没有被作为活动室使用的,但似乎有好好打扫,感觉不到这种房间特有的积灰感。似乎是用于打扫的扫帚倒着立在墙壁旁不禁让人想问怎么回事。
房间只有教室三分之一大吧。里面的墙边放着老旧的桌子,而她就在那里。
「他是?」
就算走近看也给人人偶般印象的少女瞥向水留。
「今天的倾诉者。二年级的八十岛树君。」
「是吗。您好,学长。」
「啊、啊啊。」
因为微妙地有些害羞,我暧昧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