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保健室里贴着粗体字写的『禽流感不是感冒』的海报,不知为何,这份记忆至今都在脑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禽流感在癥状上虽与感冒相似,但有根本的不同。那是『别小看它』这样强调其可怕的内容。
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虽然不打算坚持说比禽流感危险,但是感冒也是严重的疾病。由于过于常见所以容易被小看,但其实没有治癒的方法,如果发明了感冒特效药,甚至可以得诺贝尔奖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是比禽流感性质更糟的疾病。
总之,感冒绝对不可能仅仅靠迷信、而且是当场被治好。不可能像打嗝一样偶然起作用。如果有能治好的家伙,就算痛骂我大骗子我也不介意。
虽然应该是这样……
「谢谢呢,钓见酱。」
「啊啊,请多加保重。」
鼻子呼哧呼哧着走进来的高三前辈仅仅在数分钟内,打了个嗝就离开了。我目送着她,掐了下自己的脸颊。
「如果有痛打自己的爱好,请在别处做可以吗。」
「才没有那种爱好!」
我全力否定,钓见投来冰冷的目光。
「那么,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我在想这是不是梦。」
「嗯哼,是想说和我存在于同一个空间就像做梦一样吗。」
「才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自己那与睡梦一般的人生应该更加辉煌的,然后想让它变成梦,也就是想逃避现实吗。」
「也不是。」
身体没有力气,无力地垂下手臂。脸就像诉说着是现实般有些刺痛。
「顺带一提,在梦中感觉不到疼痛其实是错误的说法。嘛,好像五感是否具备各人都不同呢。」
「果然你是明白的才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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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在安慰你,就算捏脸感到疼痛也不要抛弃现在是在做梦的可能性。或许因为一天到晚尽想着我,所以连梦中都出现了我吧?」
说着,钓见哼一下擤了擤鼻涕。
「做到这样的梦还不如承认是现实。」
「啊呀,说了相当过分的话呢。」
钓见只有嘴上受伤的样子,柄把纸巾揉成一团。
「那么立刻从这里消失就行了吧。」
「恩恩。」
我用来对付她的力气已经见底,慢慢从摺叠椅上滑下,无力地仰望天花板。
『好像感冒了很困扰。』
我开始监视钓见的第二天,正好出现了这样一个倾诉者。
真是上天的启示啊。
虽然听是听着,但是现实中不可能立刻治好感冒。这种事情连医生都不可能做到。立刻揭下你的假面具吧,那时我开心得甚至想手舞足蹈。
……但是。
「为什么治好了…………」
我已经不明所以了。
最无法相信的是那个方法。我预测会做奇怪的祈祷、配製可疑的药丸或者售卖只要恳求不管什么病都能治好的稀有茶壶等完全看上去是欺诈的方法(虽然因为那样就治好了我会很头疼),实际上钓见只是和倾诉人轮流喝红茶罢了。
仅仅这样,感冒就治好了。
没有使用特别的红茶,也不是用什么放入伟人灵气的水泡的。是倾诉人在自动贩卖机上买来的装在纸杯里的真正真正的普通红茶。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完全超越了我理解的範围。我放弃了靠自己的力量找出答案,于是向擤着鼻涕的钓见看去。
「什么?」
「明白才问的吧——话说,说话说到一半别堂而皇之擦鼻涕!至少偷偷地。」
「啊呀,就因为年纪比较大,真了不起。」
「这是作为人的礼仪吧。而且至少害羞一下……」
和人面对面却若无其事地擤鼻涕,因为意料之外的事情本来已经消耗的神经咯吱咯吱继续被削减着。初次见面时感觉到的人偶般的神秘感到底去哪里了。
「一边说着这种话,视线却紧盯着我用完的纸巾。一副希望得到的眼神看着,学长的变态程度真不是盖的。」
「才没有看!别随便把我当精神病人!」
「不是吗?反正準备在我回去以后,偷偷翻找垃圾箱吧?」
「所以说才不会做!」
咦?虽然至今都没被人说过,难道我看上去像变态吗?……不不不是这样吧?恩,不是。应该不是。我相信不是。
「——才不想说这些!快告诉我怎么治癒感冒的!」
我使劲揉了揉湿润的瞳孔,强行扯回话题。
「当然是利用我特殊的体质。」
「果然是这样吗——?」
「啊啊。虽然某人一直固执地否定着。」
钓见哼了一声,罚球似的向垃圾箱投去揉成一团的纸巾。但是连筐都未擦就掉在地板上。
「又失败了吗……学长,你听说过『传染给别人能治感冒』的说法吧。」
「……听说过。」我不情愿地点点头。
「那么『接吻能传染感冒』呢?也有这种,总之,这两个俗信在现实中发生了。正确来说,那个人的感冒并没有治好,而是传染给我了。」
钓见捡起掉落的纸巾,好好扔进垃圾箱。
简直就像炫耀般滋滋擤着鼻涕。
「但是,没有接过吻吧。」
「轮流喝了一个杯子吧?间接接吻也是接吻的一种。」
「真方便呢……」
恩恩。
并不是相信钓见有特殊体质。但是如果假设是真的,姑且说得通。但想不到其他解释,非常恼火。
就算如此——
「恩?」
虽然是初期癥状,但钓见特意从别人身上承担下感冒的痛苦。虽然看上去完全不顾旁人的看法,不过若是女孩子就会特别随手不离纸巾和垃圾箱吧。
为什么要特意做这种事……
「怎么了,学长?这么目不转睛看着我。」
「不,那个啊。」
「哈哈,我知道了。你企图做些可耻的事,自己也想间接接吻。很遗憾,那不可能。虽说是间接接吻,但不想把珍贵的初吻浪费在这种事上,所以只对女生限定。」
「才没想那种事。」
女生就能当作没发生吗。
「真是的,白担心了。」
「嗯哼、所谓的担心?」
「所以说……钓见代替那个高三学生感冒了吧。我是想问没事吧。」
我呕着气不情愿地说道,而钓见说着「啊啊」轻轻点头。
「真是多余的担心呢。有一种说法是『脖子上卷着葱睡觉能治感冒』吧?明天就会痊癒的。」
「可恶,太简单了吧。」
「没说的那么轻鬆。虽然渐渐习惯了,但是还不习惯的时候一直很在意葱的味道呢。」
「用了过去式也就是说已经习惯了吧。」
虽说甚至已经习惯为别人承受感冒,但是我的想法一点都没改变。
「……咦?那么最开始就用这个方法来治疗不就好了?」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样更快更简单吧。不如说现在的方法要多费一道工序。
难道因为想间接接吻,故意这么做的吗。我窥视着钓见的反应,而她夸张地摇摇头。
「事情才没有那么顺利哦。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能将俗信或者疑似科学变为现实』,这种奇妙的现象与其说是能力到更接近特殊体质。」
「……什么意思?」
我儘是疑问,很没出息,不过不知道所以没办法嘛。
「不管怎么样,这个现象是以我为主体发动的。虽然也会影响周围的人,但是只是附赠品,也就是余波。」
「也就是说想用『脖子上绕葱~』的方法治癒,那就必须睡在钓见的旁边?」
「正是如此。其他还有形形色色关于治疗感冒的俗信,但是与其单独使用,不如通过我更为有效。」
所以让自己染上感冒。她时而擤着鼻涕解释道。
「……什么啊,相当拚命嘛。」
儘管是为了欺诈,儘管作为收集信用的手段相当有效,不过干得不错。虽是敌人,我不禁佩服。
「没什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钓见自虐般阴郁地笑笑。
「没有谦虚吧。」
「不是谦虚,只是确凿的事实。就算觉得了不起,充其量只能承担些较轻的癥状。」
「是这样吗?」
「只有在我身边,俗信才会变成事实。远离的话,随着时间流逝癥状仍旧会反弹。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就能随手治好的感冒就不说了,对需要睡要几天的那种真正的感冒就没辙了……虽然自己不管多严重,一晚上就能治好。」
哈,她叹了口气。
「所以对方回去的时候才说保重的吗。」
被这么一说,确实对别人也有这么提醒。我儘管认同,但还有一点很在意。
就钓见的说法来说,听上去就是可能的话严重的癥状也能承受。不能承担反而很不甘心。
就算一晚就能治癒,但是这种情况下还是要因为好几个小时的发烧和咳嗽而痛苦。亲密的对象就算了,钓见和刚刚那个三年级好像是初次见面,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样子。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那么为什么——」
为了消除疑问,我张口说道。
「请问……方便吗?」
「啊啊,请进。」
不巧,下一个客人来了,钓见端上水。而且这次因为「为了保护倾诉人的隐私」而把我赶出房间,结果我什么都没问,谈话就中止了。
◇◆◇
之后,转眼之间就过了两小时,迎来了放学时间。
虽然我觉得到处都这样,不过我们学校禁止在其中考试期间进行社团活动。因为期中考试到昨天为止,所以这期间钓见的倾听也暂且停止。
今天是久违的监视。我填充精力,向地学準备室走去,我脚步……相当沉重。
「又被说了很多呢……」
胃部刺痛,我立刻抚抚胸。
『地学準备室中的白髮少女』的传闻在校内广泛传播,仅仅在放学后肯定会有好几个倾诉人前来拜访。
虽说如此,还没到排起长队络绎不绝的程度,和以前一样除了被赶出房间,和钓见单独相处的时间相当之长。
这时间便是问题所在。
我的目的始终是监视,并不准备变得亲近,所以我几乎不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