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被钓见痛斥派不上用场那天已经过去好几天。
因为那个一年级到处向周围宣扬,第二天,事情的原委已经悄悄地在女生中传开了。不过,应该说多亏了钓见神一般的人气吗,就算只受过一次钓见关照的人中,绝大多数都会袒护钓见。
邻座的铃木同学告诉了我这些,但是,我无法坦率地感到高兴。
甚至无法感到安心。
那之后,我又进一步详细调查了『共鸣浸透水』欺诈事件。
不管看哪个网站,登载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只不过名字是朱鹭子,年龄也附和,基本上没有错。
在欺诈事件的受害者中,也有很多人到最后都不认为自己被欺骗了。他们的家人甚至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他们强烈主张喝了共鸣渗透水后疼痛确实停止了,
只要知道钓见的『能力』便能简单说明了。在她身边喝了共鸣渗透水后,疾病确实会暂时好转,所以对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将俗信和疑似科学变为现实』的能力的确要为欺诈承担一点责任。这是无法否定的事实。
问题是,钓见是不是有意识地进行的。
直到了解钓见的过去为止,我几乎抛弃了那家伙会进行欺诈的可能性。甚至认为她不可能做这种事。
但是……现在没有如此断言的自信。
并不是因为怀疑她是不是诈骗团伙的成员之一。若仅仅如此反而感到更想相信。
之所以无法抛弃怀疑钓见的念头是因为欺诈团伙中有一个似曾相识的人物。
也就是集体照里也出现的当时20岁的吞泽圭佑。怎么看他都是在家庭餐厅和钓见见面的男人。
如果两人的关係仅仅是被害者和加害者的话,事到如今还会见面吗。而且很亲密的样子……钓见甚至要说谎隐瞒和他见面的事。
当然也有补偿罪过、重新做人的可能性。
但是,不管怎样我都对此感到不悦。
虽然是自己让自己不舒服,不过还是无法视而不见。
若有最致命的证据,也能下定决心直接去质问了,但是,现在仍旧是模凌两可的状态。无法行动也无法忘却,所以暂时保留判断。
我以继续监视的名义推迟解决问题。
就算说不出口,态度上也有所表现吧。那天以来,我和钓见的关係便有些不自然。
吵架或者争论的次数并没有增加,反而有所减少。不管说什么,完全无法持续对话,三言两语便结束了。作为结果,开口的次数自然减少了,各自沉默度过的比例也增加了。
刚开始监视的时候,除了少许问候之外完全不对话的日子也不少见。明明只是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但是和那时相比极其不自在。
我说过会带扑克以外的游戏去,但也没有遵守约定。
期末考试即将在一周后开始,钓见也会从明天开始停止放学后的活动。考试结束后立刻就是暑假了。错过今天的话,就得暂时从或许和欺诈相关的人身上移开视线了。
但是,儘管到了午休,我仍旧无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相信钓见还是怀疑钓见呢。
「——树、树?」
「恩……啊、啊啊。」
千佳的手在眼前轻轻挥动着。我眨眨眼,想起自己正在和千佳一起吃便当。
「怎么了?」
「说什么怎么了。发着呆,肯定没听见我刚才说了什么吧。」
「……抱歉。」
「用不着道歉。你看,再不快点吃,午休就要结束了。」
「诶,已经这个时间了吗。」
我看了看墙上的钟,离下节课开始还剩下20分钟。我看向桌子,千佳的便当已经完全空了,而我连三分之一都没吃掉。陷入沉思之久甚至出乎自己意料。
「嘛,有这点时间的话,可以慢慢吃完。」
我想要立刻收拾便拿起便当扒饭——然而,又立刻停下了筷子。我感到胸口发涨,毫无食慾。
总觉得很多事情麻烦起来,不禁颓然,感到四肢无力。我心不在焉地想着剩下来吧时,千佳忽然伸过手从我的便当里夹起小番茄。
「恩,真好吃。喂,地学準备室的监视不顺利?」
「啊啊……了解得真清楚呢。」
「不可能不了解吧。树最近一直都这样,没有精神。」
千佳对着瞪大眼睛的我惊讶般地叹了口气。
「话说,我会听你说的,所以告诉我吧。」
「不,并不是……」
「虽然不知道你在烦恼什么,不过,陷入僵局了吧?树你这个样子连我都没有食慾了。不会让你全都说出来,所以只说能说的吧?」
千佳稍稍向一边歪头,露齿一笑。
「千佳……」
至今为止那种话一次都没说过,却还是被察觉了。
谢谢你察觉后还保持沉默,让你担心真的非常抱歉。
「我之前也说过正在监视『被诅咒的房间』的主人吧。」
所以,我接受了千佳的提议。
「恩。『白髮少女』……叫做朱鹭子的人吧?」
「啊啊,然后是关于监视她的理由,我怀疑那家伙——钓见在学校内企图欺诈。」
「诶——!」
我对着倒吸一口气的千佳轻轻点点头,继续说道。
「但是,完全没有那种迹象。虽然是个讨厌的家伙,但好好听人倾诉,虽然做的事很可疑,但是并不觉得企图欺诈或者做坏事。甚至让人觉得不可能做这种事……但是……」
「但是?」
「最近,又开始不明白了。」
每次思考,儘是瞎转圈。
听了原委的千佳恩地低吟一声,说着对了!眼中闪着光芒。
「那么,我就装作倾诉,去探探情况?」
「千佳吗?」
「恩。就算树没发现,或许我会有所发现。」
真是个好主意,千佳自吹自擂着。
「而且……虽然诅咒很可怕,不过我想直接见她,确认一下长相。」
「诶?」
「不不不。刚才没说什么。」
她慌慌张张不停摇着头。既然本人这么说了,就这样吧。
即使是同样的事物,换个视角看法也会不同。
以水留和铃木为首,遇到的人儘是对钓见带有好感的人,所以没有具体从倾诉过的人那里详细打听过。我并不认为钓见会如此轻易露出马脚,不过或许是我决心採取行动的契机。而且刚开始监视时也想过拜託千佳。
「那么……可以拜託你?」
「当然、交给我吧!」
千佳露出雪白的牙齿,满面笑容,刚说完就麻利地收拾完便当盒,飒爽起身。
「诶,立马就去?」
「好事不宜迟,你就期待吧!」
下节课休息时间也没关係啊,但是千佳片刻不歇,以跳跃的势头冲出教室。
「……算了,没必要担心吧。」
不仅仅放学后,上课以外的时间钓见全在地学準备室度过。午休时间有倾诉者来也不少见,所以,不会被觉得特别奇怪吧。
「必须好好吃完便当呢。」
让千佳担心了。虽然烦恼并未停止,但至少要保持身体健康。
于是,我狼吞虎咽,大口吃起便当。
「哦……?」
还未过五分钟,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不是简讯,而是电话,画面上显示着『藤原千佳』。
「喂喂。」
『树树树树树呜呜呜呜呜呜』
「呜哇!」
刚开始通话,电话中便迴响着谜一般的咒语。我吓了一跳,让手机远离耳朵。
「刚才是千佳的声音吧……?」
虽然有些怀疑是恶作剧,但是刚才为止都没有这样。我战战兢兢再次把手机贴近耳朵。
「喂、喂喂?」
『sh、sh、sh、树——』
「太好了,果然是千佳吗。」
虽然声音仍旧颤抖,但是好好说着人类的语言。可是,刚安心的瞬间。
『我、我、我、我、我、尾、尾、尾巴……』
「诶?什么?你说什么?」
明明信号挺好的,但千佳的声音是一断一断的,完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喂、喂喂?怎么了?到地学準备室了吗?」
『那、那个、尾、尾巴、那个……』
「尾巴?尾巴?怎么了?」
进行了一会儿意义不明的对话,就在快要穷途末路的时候,对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声音暂时中断。
『喂喂』
这次响起和刚才截然不同的从容声色。咦?这个声音是——
「难道是钓见吗?」
『这个声音果然是学长吗。因为叫树,所以想不会那么巧吧……不过,应该说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吗。』
隔着电话,传来呼一声轻轻吐气的声音。
最初以为她和平时一样冷静,但似乎想错了。她的语尾微微颤抖,声音中渗透着焦急之色。
『是紧急事态。不好意思,能立刻来地学準备室吗。』
因为意料之外的一番话,气氛一瞬间紧张起来。
「哈?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总之快点过来,必须马上得到学长的帮助。』
「所以说,说明————可恶!」
就算这样通过电话继续对话也无济于事。我就这么丢下开着的便当盒,单手拿着电话慌忙跑出教室。
「抱歉!让一让!」
周围对全力奔跑在走廊上的我感到惊讶,投来莫名的视线。虽然也有停下脚步的学生,但是对我来说只会碍事,我拨开他们,赶往地学準备室。
◇◆◇
我总算到达地学準备室,发现门关着,甚至上着锁。
「钓见!是我!千佳怎么了!?」
我咚咚敲着门,隔着磨砂玻璃,感觉到里面有谁在动。房间是从内侧被锁上的,等着开锁的时间都让人焦急。
「喂、钓见……」
她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锐利的视线贯穿了我。
「谢谢你能来。先到里面来,把门锁好。还有,别发出过大的声音。因为不想让别人进入房间。」
「啊、啊啊……」
我稍许恢複冷静,遵照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