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都港区虎之门。许多大企业本部和有名法律班务所坐落的街道,到了中午也从宁静变得喧器起来。
之前在闭锁的大楼里工作的人们一齐涌上了街道,为了摄取能量而向着饭馆奔去。
坐落在虎之门二丁目的一角的「宗像法律综合事务所」。这所事务所里的时间也同外部一样不断地流逝着。如果工作太多抽不开身的话可以倒休,但基本上从中午开始一直到下午一点是午休时间。
「昨天的的比赛真是让人意犹未尽啊。」
宗像健一拿着筷子,不满地皱着眉。两手撑开的报纸上,体育专栏内刊载着昨晚足球国际比赛的报导。
「喂。别一边看报一边吃东西。」
作为食堂来使用的会议室现在只有两人在里面。宗像和相对而坐的松冈心。其他的所员基本上都去外面吃东西,还有一个人留在公司看家。
宗像综合法律事务所是由宗像、松冈两名律师,还有辩护士秘书两名、公认会计一名、事务员两名构成的小型事务所。
虽然公司不大,但却扬名在外。宗像和松冈都是在司法考试中一次通过,多次接手各种棘手的案子,并接连取得无罪判决的实力派。
虽然这些条件也是这所事务所有名的原因之一,但最让人瞩目的还是所长的性格。
「谁都没想到会在PK战就输了吧。简直不敢相信日本的守护神竟然会败了。」
「别拿着筷子跟那一边比划一边说话,真没教养。」
松冈还是像往常一样纠正这种细节。左耳进右耳出的宗像把报纸折了起来,熟练地将手里的筷子上下翻动。美味的烧肉便当还剩了一大半。
「你也看了昨天的比赛吧。不觉得不甘心么?」
「虽然不甘心,但不管我怎么后悔他们也不可能赢了。要随遇而安啊。」
冷静的表情和语气,加上无皱褶的西装简直和气质配合得天衣无缝,宗像这样想着。竟然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讨厌真是不可思议。
与之相对的是穿着因长期穿着而变形西装的宗像,用水压了的头髮还是屹立在头顶。
虽然样貌端正的松冈确实会让士气上升,但这所事务所的所长确如所名一样是宗像。事务所最里端是宗像的办公桌,隔板隔开旁边的便是松冈的席位。
但是宗像却从未将松冈当做从业员来对待。平常都想朋友一样对待他,不仅在工作上,连私下也十分亲密。
「你才是,比赛输了觉得很不爽吧。」
「自己参赛和看比赛可不是一码事啊。比我还激动而暴走的你可是给别人带来了不少麻烦呢。」
不管是宗像还是松冈都喜欢足球到了自己组成了名叫「kapriFC」的足球队的程度。由于一说起足球的话题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松冈在午休的时候都要强制自己不提起足球。
「……话说回来,你这么慢吞吞地吃没问题么。午休就要结束了。」
手拿筷子的宗像看了看錶。确认了手錶的指针确实在十二点五十分后。猛然闷头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吃太快对身体不好啊。」
「我吃完了!」
从座位上起来,拿着便当盒,疾步走出。这些动作几乎同时进行。
剩下的松冈一边叹息一边站起来,宗像胡乱地将椅子放好。
◇◇◇
在电子錶显示十三时的时候,宗像的客人来到了事务所访问他。
灰色为室内的主色调,所有成员都在被隔断隔开所形成个人空间内。
複印机和传真机集中放置在房间中央,和所有员工的距离均等。放在那里的观赏植物也为营造宁静轻鬆的氛围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整理好了自己的行装以后,应着事务员的声音向着门口快步走去。
被双亲带来的小男孩充满好奇的视线四处环视。是一个大概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孩子。
「久等了。好久不见,还好么。」
「好久不见。这么忙还麻烦您真是太过意不去了。托您的福我们父子过得都很好。」
男孩子的双亲很恭敬地低下了头。是前一个月获得无罪判决的男子和其家人。
「那就好。不进来坐坐么。给您倒咖啡。」
「不,太不好意思了。今天这孩子说什么都嚷嚷着要过来,实在是打扰了。『有帮助爸爸的[正义的伙伴]啊』这么对他说了以后,他就说『一定要见到正义的伙伴向他道谢』……」
感觉到灼热的视线,宗像低下头看着男孩子。大大的黑色眼眸彷彿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乖,好好跟人家打招呼。这个人就是帮助爸爸的正义的伙伴哦。」
「呀,初次见面。我就是正义的伙伴。」
有点自满的宗像向他伸出了手。
「……不变身么?」
「变身?」
「帮有困难的人的时候,就要先哗一下地变身,然后飞到天空里去啊。之后就能打倒坏家伙了。」
「别乱说啦。「
看着慌张的阻止儿子的母亲,宗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或许他是把自己想像成了特摄片中的英雄所以非要过来。
男孩的父亲由于猥亵罪而被起诉,但他声称自己是无辜的。这场审判时被告方没能找到证人,已经被遇到了死胡同里。觉得到了这时候都没有人能为这个男人作证,已难免罪责了。
但是经过末像废寝忘食的调查,对「被害者」以前曾经以被痴汉骚扰而要求私了的事情进行了立证。对于被害者的证言感到怀疑的法官下了无罪判决。
随着审判的时间向后拖延,被告的家族也承受了巨大的负担。将坏人抓住并且解救父亲的人是英雄。即使说明后也不懂的少年估计自己在脑中想像了英雄的形象。
「多亏有了这位才能让爸爸不去坐牢哦。即使他长这个样子,也是爸爸和你的英雄哦。」
「这种样子……」
随着孩子母亲的诉说,宗像向下看了看自己的衣脚。将露出一角的衬衫塞了回去,整了整自己的领带。
「对不起,不是那个意思……啊,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抱歉。」
「没事的,孩子母亲。这家伙已经对这种台词习惯了,完全伤不到他。」
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出现的松冈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宗像的肩膀。看着强忍笑容的松冈,宗像感到十分沮丧。但马上重整精种的宗像又向少年的脸庞看去。
宗像向着完全不介入大人间的对话,而只是直直地盯着宗像的少年再次伸出了手。
「要是有什么困难的话就儘管来这里找我。绝对会帮助你的。」
「大叔,是你帮了爸爸吧。真的很强么?能打败坏人么?」
「大……啊啊,我很强。不管多强大的家伙都能制服哦。」
男孩子炯炯的目光对着挺着胸的宗像。紧紧握着的小手充满了热量。
「那么你就是正义的伙伴了哦。正义的伙伴的话不能输给任何坏人哦。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哦,所以平常这样就好了。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是,是么。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嗯!」
伴着儿子的话,双亲赶紧道歉。这回松冈强忍着不笑出来,宗像依然满脸笑容地跟孩子打着交道。
◇◇◇
「……你可笑的过头了。」
「呀,刚才太经典了。你知道你在孩子眼中是一个什么形象么。」
目送着要回去的一家人,宗像有种要在松冈整洁西装背后留下脚印的冲动。
「但是啊,你也要考虑到之后的事情啊,别跟没事人似的。况且那孩子万一被欺负找人来帮忙怎么办?」
「要是接受委託的话就把它做好。」
看着十分认真的回答的律师,松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宗像老师。法律援助协会的吉住先生来的电话。」
女性事务员叫了一下宗像。所谓的法律援助协会就是日本进行司法援助组织的统称。将待接的话筒拿起,宗像的耳边响起了学生时代后辈的声音。
「我是吉住。对不起前辈,突然给您打电话。现在有点事情想找您商量,请问您有时间么?」
「啊啊。没事。发生什么了?」
「实话说啊,现在审理中的案子里的律师被辞退了。所以才想问问能不能让身为国选律师的前辈接下这个案子。」
宗像歪了歪头。在整个案子了解之前更换律师的现象简直是万年难得一遇。因为律师必须把握整个案件的走向,并且要熟知整个审理中资料的内容,并不是说换人就换人的。
「案子审理半截竟然更换律师真是让人感到不安呢。并且也没有确定的继任人选吧?」
「虽然不知道详情怎样,但似乎是针对审理内容中的矛盾点接受了对方检事的询问,认为他没有尽到身为辩护律师的职资,并且没有认真地进行辩护,所以应该辞退他。真是大麻烦呢……」
「怎么回事。要这样的话法庭会混乱的。谁是这次的检事啊。」
「是啊……柳先生……」
「柳!?……是么。要是他的话倒是有可能这么做呢。」
柳志信是东京地检的精英,也是名镇四海的天才。也曾经和宗像多次在法庭上较量,亏了他让宗像吃了不少苦头。但是绝对不使用卑鄙手段的他对于宗像来说算得上一个劲敌。
「帮帮我吧,前辈!我也很困扰啊。也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别人对方是柳的时候其他人都拒绝了啊。」
对着彷彿抽泣般的声音,宗像叹了口气。虽然是给自己带来了大麻烦。但是要是现在拒绝了他,他又能去找谁呢。在找到辩护律师之前被告人也之只能处在一直被拘留的悲惨状态。
「……我知道了。既然是帮你的忙。」
「您能接么!?谢谢您!」
电话那头后辈兴奋地声音爆发了出来。是不是觉得高兴过火了呢,宗像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刚才的电话说什么?」
松冈对着切断电话的宗像说。似乎竖起耳朵听着电话的内容来的。
「因为柳,所以负责案子的辩护律师被撤了下来。」
「这我知道。难道你接了这案子么。」
「是啊。」
看着没有片刻犹豫就回答的宗像,松冈像喝了一肚子苦水一样满脸愁容。混杂着吃惊和责问的神情向他看去。
「你知道案件详情么?」
「只知道大概。」
「……真是的,你傻了么。即使老好人也得有个限度啊。真是不够慎重啊。」
平常就对宗像的举动感到无奈的松冈这次更是超过一般限度地惊呆了。
「什么啊。你知道什么嘛?」
「谁知道啊。你自己调查去吧。顺便说一句别把我扯进去。即使你有困难也不给你当助手。自作孽不可活。」
将视线平静的转开,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宗像对松冈的态度很不解。但是已经接下的案子也不可能拒绝了。随着事务员开始接收从传真机里一张张传来的案件资料,宗像站了起来。
接收了前几张返回自己座位的宗像,将审判记录简单地整理一番后大略看了一下察件的内容。
被告人,小西恭一有杀人嫌疑。被害人是和小西同一所学校的朋友河本宗次。
小西被怀疑将河本约到大学附近一所位于高处的神社,并且将其从楼梯上推下从而将其杀害。在率件发生时小西没有不在场证明,并且在推测被害时间前三十分钟时,有人曾经目击到两人争吵。
并且大学内也有人证言说他们两人最近由于金钱而发生过冲突。并且,也有人证言被告人也曾经对被害者说过「杀死你」之类的话。
从被害者衣服的背面检测出了推挤时的指纹。由于指纹和被告人一致,所以作为物证被提交上来。夹克是由特熟尼龙所製成。比平常的棉质或化学纤维更容易留下指纹,由于足以作为证据所以採集了指纹。
被告人在审判之初全面否定了自己犯罪。但是审判中期的时候却又翻供承认犯罪,于是被起诉。
检察方认为应该判处十年有期徒刑。而辩护方则是要求缓刑。
「……明明看起来不是什么很複杂的案件啊,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
看起来确实是很单纯的案件。在证物俱全的情况下,被告又承认了自己的罪名,应该很容易作出判决才对。
在看着不断吐出的传真时,终于找到了柳强行替换辩护律师的理由。
似乎辩护律师在接受了检察方的询问后,立刻就改变了自己的主张。公审中其辩论的内容也是漏洞百出,所以柳主强烈主张这样没有办法作出判决。
辩护律师也向法庭提出自己身体不适,于是法官同意了双方的请求。于是就演变到了今天的状况。
「但是,下次的公审不就已经要陈述罪行了么……」
审判已经进入了最终阶段。如果没有新的证物出现的话,就只剩辩护方和检察方就要各自陈述自己的看法,由法官定罪量刑了。
「到了这种田地,我也没什么可以做的啊。为什么那么说?」
看省推积如山的资料,宗像不解地问。
既然有知道明明已经只剩定罪的分了。还要求交换辩护律师的检察官。宗像完全不能理解柳是怎么想的。
◇◇◇
宗像在看守所内第一次见到了那个男子。
小西恭一。二十岁男性。剪短的头髮和整洁的仪容,不管怎么看都不像能犯下重罪的人。紧闭的嘴唇和消瘦的面颊能看出他有多么的焦躁。
彷彿忏悔室一般狭小的空间被玻璃再次分隔成了两部分。在玻璃墙大概及腰的位置开了一个由金属板相隔能够透过声音的洞口,但是要想传递物品的话估计连指头缝都伸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