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房间,由红色的天鹅绒所装饰,给人彷彿置身于摇篮中的感觉。
红之间。不知被谁命名的这个空间,沉寂在绝不会被人们所注目的东京地下。
「这回的目标,佐古瞳。动机不明,其所到之处重複着猎奇杀人事件,至今已经出现了超过五名被害者。被其所杀害的被害者全都被分尸。」
身为房间主人的真宫阳介用和平常一样没有顿挫的声音说着。
他所叙述的这件事本来交给警察处理就好了。但是当他将这件事说出来时,就变成了委託。特定的被害者或者其家属要求对犯人进行制裁。经过真宫缜密的调查,被确为「白色委託」才会去实行。阳光下不能惩罚的罪恶,将用「personaⅫ」的手对它们进行制裁。
围绕着真宫,背对着各自大门、戴着面具的十二个男人对这件事很清楚。
犯人所犯下的罪行既卑劣又非人道,让很多被害者家属每天以泪洗面。并且,现在被害者的人数还有可能继续上升,所以十二个杀手并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委託。
不计报酬,不暴露身份。为了完成善良人的心愿,他们甘愿作黑暗世界里的杀手。
「遵照星之旨意。」
真宫将手放在了水晶球上。戴着笑脸女人面具的男人按住了右侧大腿,正了正身子。
十二个人身上都有着刺青,注定接受委託的人听到真宫的声音后身体会有反应。生下来就伴随一生的刻印蕴含着莫测的能量。
「——天蝎宫。能请你接受这个委託么。」
紫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红茶色头髮的男人。在笑面女人的假面下,隐约能感到杀手在笑着。
他和真宫的视线相对,坚定地说道。
「我拒绝。」
周围响起了议论声。连问题都没有就拒绝委託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一个。
「能让我知道你的理由么。」
「这回的目标是女人吧?我可没有虐待女性的兴趣。」
真宫彷彿看穿一切般地笑了笑。
「没关係。总有一天你会和那位女性相遇的。请用自己的眼睛确认,然后做出选择。」
「瞧您说的。那就走着瞧吧。」
议论声渐渐地平息,室内恢複了平静。身为屋主的占卜师宣告了会议的结束。
◇◇◇
在黎明大学医学部校舍的一角,今天依然回蕩着深奥词语所交织成的心理学名词。
手还搭在笔记本上,我的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獃獃地望着天空。就把葛叶凉的声音当做BGM来听,忍忍就过去了。
要说为什么,其实就是我吉水甲斐的春心萌动了。
「……喂,吉水。不记笔记没问题么?」
「啊啊,嗯……」
从旁边的座位传来了彷彿惊呆一般的叹息声。饴屋瑞穗。不知为何经常坐在我旁边的同级生。短波波头加上长长的睫毛,彷彿日本传统人偶一般,想追她的男生不计其数。
深绿色的贴身背心搭着开襟毛衫,白色的小短裤。真是夏天啊。看起来就觉得凉快。还有就是让人看着就觉得十分可爱的面庞。
看着饴屋的脸。和长发女性的脸交织在一起,我的心脏狂跳不已。
看起来比饴屋要更成熟一些,不知为何有些忧郁的面庞浮现在我的眼前。
「哈啊……」
不只是高兴还是苦闷,我的胸口彷彿要裂
俗话说的单相思就是这么回事吧。光是想到就能让胸口这么疼估计已经病人膏肓了吧。和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她相遇是在昨天晚上。
在被葛叶准教授驱使了半天的我,空着肚子骑自行车往家骑。虽然刚入学的时候走大路,但现在却是抄公园的近道回家。
晚上七点以后天空昏暗起来,基本上人迹罕至的公园。话说要是女孩子的话不推荐从这里走,但是幸好我是个男人,于是和往常一样经过这里回家。
突发事件的触发是在公园中央喷水池那里。
在光滑如镜的水面上跳舞,被聚光灯所照射的天使。她每挪动一次脚步,水花就像玉石般飞溅开来。简直是超凡脱俗的美丽——。
这幻想般的语句在我的脑海中回蕩,受到了无尽的冲击。
具体说就是一个看起来比我年长的年轻女孩光着脚浸在公园的喷水池里,踢着水花玩耍着。
要是男人这么做的话估计早就报警了,但是我被这样的景象所吸引,脑袋里已经空无一物了。事实上,当时觉得这就是真的天使,到现在还觉得这种想法让人感到十分害羞。
「……不冷么?」
不善于和陌生女人交际的我,变得健谈起来。果然是被吓了一跳吧。让我觉得彷彿踏入了妖精所处的异世界。
「确实很冷。」
伸展到背部的黑色长髮,和白色的肌肤相称,在空中缓缓地摇动着,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也随风飘蕩。看起来是比较爱哭的类型,虽然笑着但却让人感到悲伤。
水在跳跃。听到水的声音,清醒了过来。
「明明这么冷,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呢?」
「这是仪式。」
「……仪式?」
「月亮和我还有光与水,凈化之舞。即使没有种子,在月夜里水也会结成花。虽然大家不知道,但是伴随着花香。水会被染成金色的。多么的美丽啊。」
说实话,我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只觉得这个话语和她很相称。我果然没能将视线移开。
「你经常这样么?」
她的动作微微停止。不断滴着水的手停住,黑色瞳孔直勾勾地注视着我。
「明明打算今天是最后一次的。」
「……打算?」
「由于和你见了面,看来还没完啊。这就是命运啊。」
不知是喜是忧。但是确定了她在望着我的时候,心脏的血液一下子涌上头顶,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仪式还会继续……还有花会开,酒下种子。这就是凈化。将一切染上白色和金色,让它们闪耀。由于和你相见,花还会继续开放。无数次苏醒,命运的花。」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除了不可思议就再也没有可以形容她的词了。
但是确实是个美人。只有这点可以确定。充满着梦幻和寂寞的面容,有着超凡脱俗容貌的美人。
要说我的心理话,现在的状态就是被丘比特射了一箭的状态。真让人困扰啊。
话说回来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和我相遇对她来说是命运中的相会么。
并且,对于我来说和她的相会也是命运中的——
「和你的相会也改变了我的命运」这样传达给她,她会怎么回答呢。
被软绵绵的幸福感所包围,我的意识早就不在课堂,向着那个公园远去了。要是再去那里的话,说不定能遇见无名少女吧。在命运红线的指引下。
「……水。吉水,嘿。喂,你听着呢么。」
伴随着饴屋的声音,周围开始骚动起来。桌子底下被人踩了脚以后,我终于返回了现实世界。
「什么啊,吵死了……」
踩我脚的饴屋向着我背后望去。接着,大家的视线也汇聚到那一点。
怎么了?
「……哎呀呀,真是太有趣了呢。」
转过头的瞬间,我僵住了。卷着及肩茶色偏红长发的白衣年轻准教授,似乎很高兴地低头望着我。
但是我知道。在银色眼镜框背后,眯成半月形的眼睛,看起来在笑,实际上却不知在琢磨什么。
黎明大学医学部精神科准教授,葛叶凉。眼下是我最大的天敌。
「对,对不起!」
「没什么,请继续。你真是能带给我很大欢乐呢。从你刚才的表情推测一下你在想什么吧。」
「……真冷啊」「因为穿得太少了,再过来点」「真是的吉水君,你对我不是认真的吧?」「没那回事。我最喜欢你了。」
难道会看穿我心里的想法么?不,怎么可能。
话说回来,真想告诉他不要这么激情地分饰两角。虽然很想沖他喊过去,但是这时候如果动摇了的话就正中下怀了。这时候就要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没有好好听讲的错误。
「别说了!她没这么说过!!」
果然还是不行。
班里笑成了一锅粥。伴随着鼓掌和口哨声,突然站起来的我尝到了无比尴尬的滋味。真想挖个坑跳进去算了。
「嘿,果然是在想着关于女性的问题啊。」葛叶十分满足地点了点头。因为不想看到他的笑容而低下头去的我和饴屋目光相会。她双眉紧锁,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在生什么气啊?
「接下来我们还是回到课上吧。人的心理活动大多会浮现在表层。所以藉由观察和分析从而得出结论是可能的。名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就是将这种人类科学和心理学联繫在一起的最好範例……」
翻着讲义的葛叶忧雅地迈回了讲台。我仇恨的目光依然注视着他背后的白装。
估计是把我当成讲课的範本,引出话题用了。于是我就不得不听着周围的嘲笑声,忍到下课。
看我怎么收拾你,葛叶。
话虽这么说,但是想要赢一个年方二十九并且美貌体长的天才准教授,估计在我身上怎么也找不到这种素质吧。虽然很懊丧,但是这确是不争的事实。只有一点,要说他最大的不足之处恐怕就是性格恶劣了。只有这点不尽如人意。
在我还没懂事的时候,他就曾经救过我一命。正确地说其实是「心」,但其实这和救人一命没什么两样。他似乎将那段对于我来说致命的记忆封锁住了。
虽然实际上不怎么记得,但是从道德上来讲我还是应该感谢他的。但是同时我也觉得自己是心理学方面在实验台上任人宰割的小白鼠。
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以后,我更加觉得后者才是真理。还真不知道那个腹黑扑克脸的人到底能不能理解什么是温柔啊?其实只是哗众取宠么?
下课铃响。彷彿拷问般的上课时间终于结束了。
重振精神后,结束了今天的日程。真是太漫长了。简直是漫长的一日啊。
就在我起身正要离去的时候,背后有人拍了拍我。
「真是的,吉水君。刚才就一直在叫你,就一直没听见么。无视?」
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微微发怒的饴屋。今天上课的时候,她也是这副表情来的。
「啊啊,抱歉。我好像有点累了。……什么事?」
「葛叶老师说让你过去找他。」
简直是彷彿被钝器砸了一下似的。将即将跨入走廊的膝盖收回,我将身体挺了挺直。
「……说是什么事了么?」
「不知道。我说,能让我去么?」
「你找葛叶也有事么?我倒无所谓。」
竟然主动想去见葛叶,这家伙真奇怪。他可是随便看穿人心的变态精神科医生啊。
饴屋和我并排走在楼道里。不知为何似乎很高兴。就这么想见到葛叶么。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不如和朋友一起回家怎么样?」
「没事的。反正今天上完课以后都要干自己的事。……我说,吉水君和葛叶老师关係真好呢。」
「我么!?才不好呢!」
明明是真心地这么说,但饴屋似乎将这话当成了玩笑咄咄地笑着。
「又帮他整理资料又扫除。难道不会手下留情?」
「才不呢。绝对没有。要是饴屋或者其他的女孩子的话,可能还会好点。葛叶在女孩子那边那么有人气。」
「有好多人说喜欢他呢,但我倒是一般般。只觉得他是个有趣的老师,要找还是想找一个年龄相近的人啊——。像吉水那么容易说话的多好。」
视线一下子跑到了我这里来。
「?」
等我把头转过去的时候,已经转回去了。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夕阳的映衬下,饴屋的脸红彤彤的。
「你的脸红了呢。难道感冒了?」
「吉水脸才红呢。有夕阳呢。」
「原来如此。那好吧。」
由于到了葛叶的办公室,对话到这里就中断了。敲了敲门。定定神。
「请进。」
按他所说的打开了门。伴随着开门声,只听后面饴屋说了句话。
「……笨蛋。」
为什么我被骂了?
问题在脑袋里盘旋,我已经毫不迟疑地向屋内踏出了脚步。
「……话说回来,真是十分有趣的教学内容呢。让人听得入迷忘了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