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令人不解。」
干部会议结束后。
漫步在七红府的走廊上,贝里乌斯•以诺•凯尔贝洛一个人自言自语。
时间来到晚上八点。太阳早已沉入地平线下,从窗外看出去,能够瞻仰那座被一片浓密暗蓝色包围的姆尔纳特宫殿。简直就像是夜间帝国的完美写照。
「──不解?是说阁下的三围吗?」
「你在说什么啊。」
走在他身旁的卡欧斯戴勒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这家伙明明就有战斗方面的天资,却会脱离常轨做出奇怪的事情。
「不然是在说什么?」
「在说黛拉可玛莉阁下本身。那位大人确实很有领导者的魅力──可是实力深不可测。好比她一眼就看出你是变态。」
「你是说不懂阁下这个人。」
「对。言谈之中都会散发出跟年龄相符的稚嫩气息,但整体来说,散发出的气场却非比寻常。这很难用一句话来形容。就像是……光是跟她面对面,就觉得汗毛直竖。感觉上很像是在面对一个压倒性的强者。」
「嗯──这么说来,阁下完全没有将自身魔力显露出来。彷彿是身上不具备任何魔力似的。若要反过来说这点诡异,确实是诡异。」
接着卡欧斯戴勒就古怪地扬起嘴角,手里还在摸那台照相机。赶快把这家伙逮捕也是为了世人好、为了这个世界好。
「不过那又如何?阁下就是阁下。不多不少。只要那位大人能够让我们体会战争的欢愉,又有什么好挑剔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
没办法摸清对方的底细就不能信任──这种一般人该具备的情感,贝里乌斯还是有的。不,正是因为他第六感敏锐,才会有那种想法吧。换成其他那些随处可见的杂兵──好比是佔据第七部队九成的笨蛋们,他们大概完全不会有任何疑念,只会说「阁下最棒──!」一直很崇拜她。实际上也很崇拜没错。
「不过,我也不是不懂你的顾虑──事实上,我有去调查过阁下的身世。」
「怎么查?」
「我去偷翻政府单位的纪录资料。」
「……这违法吧。」
「哎呀没关係,这部分你就当没看到嘛──总之我调查完发现一件事。就是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这号人物,身上可是疑云重重。」
「怎么说?」
「一部分经历很不自然。十二岁以前还跟一般的女孩子一样,有去学校上学,修习魔法,但十二岁之后──也就是从三年前开始,相关资讯都变成一片空白。」
「会不会只是没什么特别需要记载的?」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一面说着,卡欧斯戴勒将一张薄薄的纸拿出来。是上面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羊皮纸。没什么学识的贝里乌斯如果要全部看完,似乎得花一些时间。
「这是什么?」
「宫廷的机密文书。」
他差点昏倒。为什么这家伙会有那种东西?
「上面记载了三年前某事件的详细经过,但并没有对世人公开。而是被政府掩盖掉,成了不为人知的历史。」
「……这跟阁下有什么关联。」
「整起事件的犯人就是阁下。」
「啊?」
「三年前帝立学院曾发生过袭击事件。学院这边出现三十名死者,当时出动帝国军第三部队镇压,死者七十名。全都被一根小指头杀掉。」
就连不问世事的贝里乌斯也知道这件事情。三年前突然爆发一起学院血洗事件。犯人据说就是那个学院的学生,在此事的推波助澜下,当时的新闻和周刊杂誌都把这件事情报导得特别耸动、骇人听闻,他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不过──
「等等,那起事件的主谋应该是别人吧。」
「犯人被调换了。原本应该被报导的犯人是『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报导出来的人名却是毫不相干的『米莉桑德•布鲁奈特』。就连这个叫做米莉桑德的人是不是真有其人也说不準。」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只不过,这个叫做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的少女,在三年前曾经挑起前所未见的大虐杀事件。」
这让人背脊发寒。
假如那个消息是真的──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晓得那位大人为什么会引发这种事件。可是在这个事件发生后,阁下似乎就从学院中辍,再也没有出现过。」
「跑去哪?」
「不晓得。既然政府出手掩盖,那总不至于丢进监狱或少年感化院吧。如果你实在很在意,不如直接去问阁下如何?」
「…………」
贝里乌斯没有回答。不,是他答不出来。
他就只能双手交叉在胸前,不发一语地走着。那个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事到如今,贝里乌斯因一股没来由的恶寒发颤。
「总之,这份机密文件本身也有可能是假的──嗯?」
卡欧斯戴勒话说到这停下脚步。
他才刚踏出七红府的门,已经完全被深蓝色夜幕笼罩的庭院,乍看之下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在喷水池旁边,有一道人影屹立在那,就彷彿幻影一般。
身高不是很高、全身都包着黑色斗篷、脸上还戴着狐狸面具,怎么看都是可疑人物。在贝里乌斯身旁的卡欧斯戴勒开始双手交叠于胸前解说起来。
「嗯嗯,虽然看不见脸,但十之八九是女的。只不过,那不是幼女。年纪大概落在十五──应该是十六岁,感觉不到十七岁。闻味道就知道了。有花一般的香气,再加上微微的酸甜味。」
这里还有另一个可疑人物。可是这家伙平常就是这样,贝里乌斯就当没看到。
他带着威吓意味瞪视那个可疑人物(狐狸)。
「喂,那边那个女人。外人禁止进入宫殿,不想被杀掉就快点离开。」
戴狐狸面具的人沉默十秒钟,接着才开口。
她发出足以让人感到不快的甜腻嗓音。
「──宫殿的守备意外牢固呢。原本想要直接闯进皇帝的寝宫杀掉她,却因为屏障魔法的关係,无法入内。」
现场瀰漫着紧张气氛。贝里乌斯在无意识间用手握住斧头的把柄。
「杀掉皇帝」──这句话在宫殿里头已经耳熟能详。这是因为姆尔纳特帝国默许人们以下犯上,瀰漫着这样的风气,除此之外皇帝本身宽大为怀,再加上拥有绝对的自信,才会容许这种事情存在。
只不过──这个狐狸面具女说出口的「杀掉」却透着难以名状的邪恶。
这并非有什么实质根据,而是贝里乌斯的野兽本能在提醒他。
让他认定这个狐狸面具女很危险。
「妳这娘们,想对皇帝陛下动手?」
狐狸面具后方的那张脸似乎在笑。
「总会找机会杀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哦,那这位女士来这所谓何事?」
「原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来确认一下──看到新闻报导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当上七红天,这件事是真的?」
就在下一瞬间,贝里乌斯的武器已经出鞘了。不晓得对方是什么来头,但是要问话之前,先动手杀掉再说──得出如此结论的贝里乌斯朝地面一蹬。同时卡欧斯戴勒还发动空间魔法【次元刃】,魔法形成的刀刃来势汹汹,连空间都能切裂。
「太嫩了。这个魔法不够看。」
狐狸面具女面对飞过来的【次元刃】,除了用初级光击魔法【魔弹】击落,还不屑地笑了。像是要斩除那份余裕,贝里乌斯高举斧头──正打算用力挥下,当下却出现异状。
那就是戴着狐狸面具的女人突然消失不见。
「──唔,在上面!」
听见卡欧斯戴勒的声音,贝里乌斯抬头仰望上空。
接着他大吃一惊。因为狐狸面具女背对着月光,就飘浮在半空中。怕敌人準备反击,贝里乌斯马上採取迴避动作,可是跟他料想的不一样,敌人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就只是伴着轻笑俯瞰他们。
「哦──照这个样子看来,新闻上报导的,真的是黛拉可玛莉本人。」
贝里乌斯狠狠盯着狐狸面具女。接下来要说的这个实在是无关痛痒,可是从下面看就能将斗篷内侧的迷你裙裙底风光尽收眼底。做这样的打扮还能毫不犹豫发动【浮游】魔法,看来她八成是女暴露狂之类的。
「……妳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一点都不重要吧?因为这是我跟那家伙的私事。跟骯髒的杂种狗和变态无关。」
「妳说什么……!?」
「这话可不能当作没听见。妳说谁是变态?」
狐狸面具女当下「啊哈哈哈!」地大笑出声。
「你们两个对我而言构不上阻碍──光是能明白这点,也算是种收穫。帮我跟黛拉可玛莉打声招呼。」
「喂,等等!」
没人能拦得了她。
在贝里乌斯将斧头丢出去的同时,狐狸面具女也宛如蜡烛的火焰,霎时间消失无蹤。失去目标的斧头骨碌碌地转了好几圈,消失在夜色之中。敌人恐怕用了【转移】魔法,现在想追也追不上了。
在充满寂静的夜色笼罩下,留在原地的那两个人互相对看,神情都很严肃。
「……那女人的目标是阁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找出来处理掉吧。」
「你这么说是没错──但是不是该跟阁下稟报。」
卡欧斯戴勒听了撇嘴一笑。
「如果阁下出动,连一天都不到,那种不法分子就会被人抓住。如此一来便没有我们立功的机会。为了让阁下应允赐予『舔脚的权利』,我们必须自动自发把敌人收拾掉。」
「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也没黑糖饼乾棒可吃(注:日文中两者音近。)。万万不能为了这点小事阻碍阁下的脚步。在一旁协助好让那位大人能心无旁骛称霸天下,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这么说也对,贝里乌斯在心里如此想着。
内部上下彙报机制形同坏灭正是第七部队的特徵。
如此这般,可玛莉对此毫不知情,而她烦恼的根源又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