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我们每天晚上都会巡逻,但最后还是没找到恐怖分子。也没听说有新的受害人出现,可能是我们加班带来的效果。抑或是恐怖分子已经杀人杀腻了?也许是他的目的达成才会停止犯案,不否认有这个可能性──但说真的那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这一天终于来了。
用不着多说也知道是那个。就是七红天会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偶不想去偶不想去偶不想去──!」
我在那里大叫,不顾形象地尖叫。
早晨到来。这里是我的卧室。我人在床铺上,想说今天一定要装病就把自己裹在毛毯里,结果变态女僕突然出现,还笑咪咪地告知「上班时间到啰」。简直就像死神在宣判死期。
「可玛莉大小姐,我会协助您,您用不着操心。只要没出太大的纰漏,您是不会死的。」
「那如果真的出了该怎么办!」
只见薇儿看似拿我没辙地耸耸肩膀。
「您究竟是怎么了?前阵子才说『我相信薇儿,不会有事的!』说完还过来抱住我呢。」
我不记得自己有做过这种事情,也不记得自己有说过那种话。
「……我是很信赖妳啦。可是仔细想想,这次对手可是帝国最强大的七个人。不像约翰那么好应付!」
「原来如此。您想到这些,心中的不安就扩大了吧──但请您放心,可玛莉大小姐爆炸的可能性已经消除了。」
「这也是透过烈核解放看见的?」
「不。烈核解放的效果已经没了,没办法看。」
「喔是吗?」
这次我转头不再看她,将脸埋进海豚抱枕中。
我看今天就别外出了,那样或许更好。嗯,我要睡觉,要在梦中前往点心王国。谁都别来搭理我。
「可玛莉大小姐,您真的不打算去吗?」
「不要。」
「那我又要把小说念出来喔。」
「……在说草莓牛奶吗?随便都好啦。」
「不是。是您的新作品。」
「怎、怎么这样!?之前不是说不会硬看吗!而且我都把桌子的抽屉上锁了耶!?妳是怎么看到的!?」
「『非到紧要关头不会看』,我好像只说过这样的话。这次就是所谓的紧要关头,于是我就破坏桌子的锁头,拿来当成威胁您的筹码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抱住头在床铺上哀号。
啊啊原来是那样可恶!我早就知道了,最后还是会被看到!毕竟她可是薇儿,喜欢我写的小说喜欢得不得了的变态女僕!如果她执意要那么做就算了。我知道了啦。看我豁出去!
「哼!反正那总有一天都要对外发表!妳想念就尽情念吧!」
「是这样啊。那么佐久奈•梅墨瓦大人,有劳您了。」
「咦?好、好的──《橘子季之恋》。」
「暂停──!」
我整个人从床铺上弹起来。在弹起来的瞬间,我看见一位满头银发的女孩子。
她就是佐久奈•梅墨瓦。身上散发一股独特的朦胧感,肯定没错。
薇儿这时用眼神示意。「如果您不出去就让佐久奈念出来」。
「啊,黛拉可玛莉小姐,早上好。七红天会议,我们一起努力吧。」
「嗯、嗯嗯!会努力的!是会努力没错……不过,佐久奈妳怎么在这?」
「想说既然都要去了,乾脆一起去好了……」
佐久奈是住宿舍吧?那样不是要绕很远的路吗?──想到这边才记起她是魔法师。从一个空间转移到另一个空间的魔法,她用起来应该跟呼吸一样简单吧。
「不、不方便吗?」
「没有没有!那样我更欢迎!」这个时候我的目光落到她手上,接着说道,「话说那份原稿……。」
「这个吗?请问这是什么呢?」
佐久奈这是在问薇儿,结果薇儿一脸得意地回应。
「是未来的伟大作家所执笔的作品。听说梅墨瓦大人好像很喜欢看书,才想拿来给您读读看。想说您可能会喜欢。」
妳这个王八蛋,竟然随口编造那种谎言!
「原来是这样啊。那黛拉可玛莉小姐已经看了吗?」
「咦!?……这、这个嘛,我看过了。」因为那个就是我写的。
「有趣吗?」
「要说有不有趣……算、算是很有趣吧!」
「唔哇,听完觉得好期待喔……对了,这个……是谁写的呢?」
我心头一惊。这个作品迟早是要对外公开的,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目前还不想让佐久奈知道我在写小说。因为太丢脸了。
于是我决定隐瞒。感觉以后可能会牵扯出一堆麻烦事,但现在就先不管了。
「这个啊……这是我的亲戚写的。他说他对这份作品很有自信,要我看一看……等佐久奈妳看完了,也跟我说说感想吧。我再来转达。」
「好的,那我一定要读读看。」
只见佐久奈开开心心地点头。
……咦?这样的处理方式该不会是最棒的吧?只要作者名称没有公诸于世,那不管被人口头念出来还是拿去详阅,对我来说都不痛不痒。因此这就无法构成威胁,我也不用外出。
而且还不只这样,不只喔。虽然有点像在欺骗佐久奈,但有人可以看我写的原稿,那不是很棒吗?或许还能听人肆无忌惮发表意见和感想。唔哇,越想越兴奋。
「其实那是可玛莉大小姐写的。」
「妳没事掀别人的底干么!?」
「咦?……这真的是黛拉可玛莉小姐写的?」
「不、不是啦,佐久奈!这个变态女僕一天不说五、六次谎话就不痛快,是超爱撒谎的人!那本书真的是我亲戚写的!」
「这样啊……好可惜。」
佐久奈看她手中那份原稿的样子像是真的感到很惋惜。
好险好险。若是没去管这个变态女僕,她就会搞些有的没的。
没想到这时变态女僕一把抓住我的手,还面露微笑。
「那么,如果您真的不想遭人爆料,就跟我一起到外面去吧。」
「别、别碰我,变态!我今天预计要一觉不醒!要永远沉睡下去!」
「那样等于是死了。」
「我是拿永远沉睡来宣示自己要睡觉的决心啦!总而言之我是不会外出的!」
「您真爱说笑。梅墨瓦大人还在这喔。」
「…………」
我都忘了。佐久奈带着困惑的表情看着我。完蛋了。
刚才拿小说威胁人不过是牛刀小试。这家伙会放(不知为何)令她厌恶的佐久奈进我房间,原来是为了这个。
「黛拉可玛莉小姐,我知道妳工作到很疲惫,外加睡眠不足……但我觉得我们不去不行。我会帮忙的。我们……一起加油吧。」
看样子我无路可逃了。
而且我好歹算是前辈,要在学妹面前装出帅气的样子,这是所谓的人之常情。
于是我就在床铺上呈现大字型站立,嘴里如此宣示。
「那好吧!就来去拜会那些七红天!没什么好操心的。放眼全天下,我才是最有资格加入『帝国最强七人众』的吸血鬼!」
在这之后,我将会尝到无与伦比的懊悔滋味。
☆
这里是姆尔纳特宫殿的「血染之厅」,是从前我用来跟部下们首次会面的房间。挤满成群军装吸血鬼的光景依然历历在目,但今天在那个辽阔的空间中,就只剩下中央摆放的一张巨大圆桌。
然后有几个人就围着那张圆桌坐着。
恐怖。太恐怖了。每个人看上去都是狂人。这可不是夸大其词,那些危险的家伙杀人都是以千人为单位,他们就是姆尔纳特帝国的大将军──七红天。
「哎呀原来是岗德森布莱德小姐!还有佐久奈•梅墨瓦小姐!妳们两人还真是姗姗来迟呢。大家都等不及啰?」
我们一进到房间里,「黑色闪光」芙莱特•玛斯卡雷尔就用好战的眼神看我。那头依然光滑如木耳的秀髮还是一样引人注目。我则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回看那个女人──
「哼、哼哼!又没超过约定时间,妳凭什么挑毛病!我才想对妳说,以后做事情的脚步还是放慢点吧?」
「……唔,这话轮不到妳说。」
糟糕。我冷汗直流啊,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但这是作战计画的一环。既然是作战计画,那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来这之前,薇儿只跟我叮咛一件事。
「您要尽量表现得跩一点,那样对方也会感到害怕。」
「跩一点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装出目中无人的样子,请您努力扮演很跩的可玛莉。」
简单讲就是像平常那样。
说真的,用这种老套的战术,我不觉得能骗过号称全帝国最强的将军们。
可是假装很跩总比跩不起来好,于是我决定装到底……但我很快就有失败的预感。看啊,芙莱特的手都已经伸向腰间那把剑了。我看她八成气炸了。
「可玛莉大小姐,您快点就座吧。」
「嗯、嗯嗯。」
在我背后的薇儿出声催促我,我努力挪动颤抖的双腿,朝着圆桌接近。接着才发现一件事情。本来应该是第一部队队长要坐的椅子上(在我隔壁),坐着那位眼熟的变态金捲髮巨乳美少女皇帝陛下,模样还很悠哉。
「……皇帝?妳来做什么。」
「来观战的。很好奇可玛莉妳会有什么下场。」
她怎么一脸乐在其中的样子?这场会议可是关乎一个人的生死啊?──当我用谴责的目光看她,她便豪爽地「啊、哈、哈、哈!」笑。
「用那种欲求不满的表情看朕也没用。想用这种方式求朕,只能私底下来。」
「妳在乱讲什么啦!?」
「妳们在说什么啊!?」
声音重叠了。
只见芙莱特看似不悦地挑起眉毛,一双眼狠狠地瞪着我。
「够了,快点坐下!还有佐久奈•梅墨瓦小姐,妳也是!」
「好、好的!」
佐久奈手忙脚乱地坐到位子上。我心里也是处于手忙脚乱的状态,同时坐到她旁边的位子上。
糟糕,完了完了完了,七红天全都在看这边,光他们的视线就快把我杀死了。可是这种时候显露出害怕的样子,我就输了,可能会让他们觉得「啊,这家伙原来是胆小鬼」,被烙上没资格成为七红天的烙印也说不定。因此我选择装出跩到不行的样子,一副「哼──原来你们就这点能耐」的嘴脸,顺着圆桌看一轮。
先看我隔壁,坐的是皇帝陛下。她正一脸事不关己地以口就杯喝茶。那张椅子原本应该是第一部队队长要坐的,这样堂而皇之佔据行吗?但跟那些第一次照面的狂战士相比,就算是变态好了,我也宁愿旁边坐的是熟悉的人。
再过去。这位是第二部队队长海德沃斯•赫本。除了在当七红天,还是经营孤儿院的神父,是个无法以常理来解释的奇人。只有这家伙没穿军服,而是穿着宗教人员才会穿的服装。他一看到我就高速画个十字外加双手合十。别这样。我还不想蒙主宠召。
再看他隔壁。坐着第三部队队长芙莱特•玛斯卡雷尔。我想在这些人里头对我怀抱最大敌意的就是她。回顾以往的历史,玛斯卡雷尔家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跟岗德森布莱德家对立的名门。芙莱特会这么仇视我,也许是受两家的对立关係影响。
在她隔壁。坐的是第四部队队长德普涅。他是戴着异国风面具的女性……不对,制服看起来是男性在穿的,应该是男人吧?他双手盘于胸前,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散发一股神秘的威严感。不过要靠面具隐瞒真实长相的人,大多都不是很正派。
接着看他隔壁。那是第五部队队长奥迪隆•莫德里。光看就觉得这位大叔身经百战。年龄大概四十岁左右吧。全身都是肌肉,眉心紧皱,外加壮观的鬍鬚,还有一样一定要提,就是他的目光锐利到足以用眼神杀死对手──说真的这个人最恐怖。
在他旁边的是第六部队队长佐久奈•梅墨瓦。是我在这唯一的救赎。我之所以还能保持平常心都是因为这女孩坐在我旁边,这样讲一点都不夸张。当我们两个视线交会,她就一脸紧张的样子,外加双拳紧握。我懂。妳的心情我都懂。
然后她隔壁是第七部队队长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也就是我。那些七红天将兇恶的目光都投注在我身上,但我依然装出从容不迫的样子──简单讲就是肚子那边拚命用力就对了。我不行了。快死掉了。我还看了看在背后待命的薇儿。她也一副从容样。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都靠妳了……!妳就是我最后的一线生机……!
「──那么,除了正在远征中的第一部队队长贝特萝丝•凯拉马利亚大人,其他人都到了。召开会议的条件是『七红天出席数达六人以上』。诚如各位所见,已经达到开会标準了,接下来将要召开七红天会议。大家都没意见吧?」
听完芙莱特的话,大伙儿点点头。看来她要担任司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