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黑之刺客與來自常世的贈物

决断之时已至。

这一定是神明的祝福。平常总是被众多伙伴簇拥着的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出乎意料地被她的伙伴们孤立了起来。

昨晚彻夜未眠，因此昏昏欲睡。

想到那可恨的吸血鬼，就会感到噁心作呕，憎恶难忍。

绝对不会原谅她的。正是那名少女破坏了自己作为逆月成员的平稳生活。虽然自己的心里是明白的——她的行动在世界中大多数人眼中都是值得称讚的。然而，对于爱好黑暗者，她不过是个过度耀眼的危害。

「——是时候了吗？」

在莫妮克・克莱尔的房间中。

感觉自己已经不需要伪装了。也没有道理需要遵从那个黑色的女人了。

我讨伐了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只要这样大肆宣扬，斯皮卡・拉・杰米尼就一定会前来迎接自己了。

因为，斯皮卡大人的同伴意识很强。

因为，她笑靥如花地如此说过——「我会为你的梦想声援助威的！」

所以，要惩罚那个小姑娘。要把经历的种种折磨如数返还。

磨耗人心的「消尽病」——其实这病只要放着不管便能自愈。无论心灵多么阴暗漆黑，也会在时机到来之时夺回光辉。比方说消沉的莫妮克・克莱尔仅仅是和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稍作交谈，就恢複了精神。人心，拥有着比肩与魔核的再生能力。

而自己所被下达的任务是「定期地是用魔杖削弱人心」。

所说的魔杖，就是那黑衣女人交给自己的神器《思惟杖》。是能够加重心伤的不可思议的武器。是使得莫妮克・克莱尔的消尽病加重之物。

黑衣女人说「这是研究心抗负荷能力的实验」。所以自己会每周周六来到这个人家挥舞魔杖假装进行治疗。

不需要再奉陪这样的命令了。

因为只要杀掉了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目标就达成了。

「……怎么了？」

莫妮克・克莱尔醒了过来。

在那家伙赶来前结束吧——如此想到，从怀中取出了匕首。莫妮克・克莱尔似乎做梦也没想到眼前的人竟会想要杀害自己。她那纯粹的双瞳，为自己焦躁的心火上浇油。

杀意翻涌。举起匕首。

然后，莫妮克・克莱尔终于瞪大了双眼。

「——去死吧。」

这也是对那黑衣女人的逆反。

匕首顺势猛地劈下——

「呜……你在干什么啊……！！」

「!?」

血液飞散。

然而，匕首并未刺中莫妮克・克莱尔的心脏。

不知何时，一个少女站在了自己眼前。

金色长髮。赤红双瞳。以及那彷彿是为断罪邪恶而生的凛然气质。身上的种种要素皆尽触犯自己逆鳞的吸血鬼——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

鲜红的血液滴答滴答地垂落。

她咬紧牙关用上臂挡住了匕首。

「……库雅医生。很痛的啊……！」

一切的一切都让自己感到憎恶可恨。

然后，犯人——莫妮克的主治医生・库雅，表情扭曲着抽回了匕首。

☆（稍微回溯一下）

皮特丽娜挥舞着巨大的剪刀袭向了影。

她喀嚓喀嚓地使出剪刀攻击的画面实在是太超现实了。

不过她抓不住那摇摇晃晃的影。就算攻击命中了，也只是穿透过去，看不出造成了任何伤害。反倒是墙壁和支柱之类的地方都接连被剪刀喀嚓喀嚓地剪得破破烂烂。

「喂，皮特丽娜！你弄坏房子了啊！」

「都有人被杀掉了啊！而且房子什么的白极联邦会补偿的，所以没有问题！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杀掉犯人！」

苍玉少女口中说着毫无逻辑的道理，挥舞着剪刀。

在看到走廊中似乎很贵的装饰用瓷罐被破坏的瞬间，我不由想到「我还是回去吧」。

是啊。我也没有在这陪皮特丽娜的情理。我还是回食堂去照看薇儿吧——正当我这样想到，準备扭头离开的时候。

「混蛋——！」

皮特丽娜像是第七部队的吸血鬼一样，猛冲向影。

然而影以飘纸一般的动作迴避了她。紧接着——乒！有什么东西运转起来的声音响起。

「欸？」——皮特丽娜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然后一个小刀从天花板上高速射出。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刀就已经深深地插在了皮特丽娜的脑袋上了。

是陷阱。那里被安置了陷阱——在我明白过来的瞬间一切都迟了。皮特丽娜发出了世界末日般的死前哀嚎，然后当场倒在了地上。她在地上翻腾了几下。然后就念叨着「愿……愿姐姐大人荣光永存……」，失去了意识。

死了。死掉了。果然影就是犯人吗？——绝望之情缓缓地爬上心头。杀掉了皮特丽娜的影子摇摇晃晃地跳到我的面前。

「——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我不喜欢你。」

我惊讶得要命。

影说话了——也就是说这家伙不是动物或者自然现象之类的东西。

我难以置信地呆站在原地。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啊！？杀人是犯罪的啊！？」

「因为她袭击过来了。」

「…………」

我无话可说。这也确实是正当防卫吧。

然后影又直接转身折返，向走廊深处走去。

那边是通往莫妮克的房间的路。虽然我不知道影这个存在到底是什么——但是我认为如果放任影来到莫妮克的身边就会有危险发生。

因为，无论如何影都杀掉了皮特丽娜。

我连忙去追赶影。影的后背（？）就好像是在说「快点过来」一样引诱着我。不一会，影就嗖的一下潜入到了莫妮克的房间里。

影果然和莫妮克有关係。

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我抱着明天会肌肉酸痛的觉悟在走廊中飞奔。

把手放在门上然后一口气推开。

「——莫妮克！你没事吧！？」

然后映入我眼中的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形。

丸子头的夭仙——库雅医生对莫妮克举起了匕首。

完全感觉不到那是在开玩笑。她的身上散发着狰狞的杀意。

我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但是我在思考之前就做出了行动。库雅医生猛地劈下匕首——在那匕首砍到莫妮克的迫在眉睫之际，我沖了过去挡在两人中间。

左臂剧痛。我使出全身的力气站稳脚步。

「呜……你在干什么啊……！？库雅医生……很痛的啊……！」

库雅医生诧异地瞪大眼睛。

实在上是太痛了，我都要哭出来了。不如说实际上已经流出了眼泪。意义不明。莫名其妙。为什么应当救助莫妮克的主治医师会想要杀掉莫妮克啊。影到底跑那里去了啊。杀人案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的啊——各种疑问交织在我的脑海之中，我的脑袋简直要爆炸了。

库雅医生抽出了匕首，和我拉开距离。

我痛得叫出了声，跪在了地上。

「小鞠凛阁下……」身后的莫妮克吓了一跳的样子小声喃喃道。

我转向她，微笑着说道「我没事的哦」，然后又重新看向库雅医生。

她怒气沖沖地呆站在原地。

右手拿着染血的匕首。左手握着危险的魔杖。

「……库雅医生。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来到了这里啊。」

她激动得声音颤抖。

「只要杀掉了你，莫妮克・克莱尔就怎样都无所谓了。我不需要服从那个女人了。因为只要我挑起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脑袋——斯皮卡大人就一定会前来迎接我的。」

「斯皮卡大人……？」

「你知道的吧。「弒神的邪恶」——我是她忠实的僕从。这就是证据。」

说着，库雅医生捲起衣服的袖子。

然后，刻印在露出来的胳膊上的是——形状为颠倒过来的月亮的可怕纹章。

显示其所属于恐怖分子集团「逆月」的标誌。

我惊愕地说不出话来。这个少女并不是医生——而是逆月派出的刺客。而他我和莫妮克都被骗了。

但是到底是为什么。她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明白……你难道没有治疗莫妮克的病吗……？」

「才没有治疗。不如说我做的工作是让消尽病不会痊癒。」

我感觉到身后的莫妮克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我除了按住左臂蹲在原地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这个神器《思惟杖》具有加重心伤的特殊能力。我每周周六都会来到红雪庵用它施术。」

「为什么要做这种……」

「听说是要做破坏人心的实验吧。不过人心这东西真有意思。无论受多少次伤，时间一久它都会恢複过来。「意志力」会回归于心。就因为这个，我不得不连着好几个月都呆在这个偏远的温泉街里……」

「别开玩笑了！你知道莫妮克有多痛苦吗……！？」

「绝对是我要更痛苦吧！」

匕首飞了过来。

我连忙站起身，想要挡住匕首免得它伤到莫妮克。小刀掠过我的手背，在上面划出一道鲜红的伤口。我咬紧牙关忍耐疼痛，挣扎着怒视库雅医生。

她的身上翻涌着纯粹的憎恶。

而她憎恶的对象——不知为何是我。

「人们都在称讚你的功绩……无论是六国大战还是天舞祭还是吸血动乱的时候都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团结起种族的救世主……诸如此类的称号数不胜数。但是你有想过吗？你有想像过因为你片面的正义感而被逼走向破灭之人的境遇吗……？」

「你在说什么……？」

「逆月被你毁得四散分离。斯皮卡大人和朔月们都行蹤不明。我喜欢那里……但是却被你破坏了！你夺走了我平稳的生活！不要肆意挥洒你任性的正义啊！混蛋！」

「……！」

我明白了她的心情。

但在理解之上，我又感到自己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什么叫任性的正义啊。肆意妄为的不应该是你们吗。我是因为帝都的人们受到了伤害，才和大家齐心协力与逆月战斗的。或许确实有人会因此感到悲伤——但是就算如此，你又哪来的伤害莫妮克的理由啊？夺取无罪孩童的梦想又有什么正当性啊？

「是你……操纵的影吗？杀掉薇儿她们的也是你吗？」

「哈？你真是脑袋不灵光啊——明明连这种事情都想不清的人是根本就当不了七红天的。」

我完全明白了。我不能放任这家伙不管。

放着她不管的话——莫妮克会更加痛苦的。

「小鞠凛阁下……您出血了吗……？您没事吧……？」

莫妮克担心地抓住了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