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家里有四口人。
我和哥哥,妈妈和爸爸。
鲁纳尔村是个特别小的村子。虽然是完全无法和王都比拟的乡下农村,但我却最喜欢流淌在这村子中的安稳平静的时间了。
是啊。为什么我会忘记呢。
过去,天上本应有两轮太阳的。然而自某时开始,就变成一个了。在那同时,我的记忆也彷彿被乌云所掩盖了似的。
——绝不能想起来。仅留复仇之情于心活下去吧。
有谁如此对我低语。
「扶儿,那边那盘弄好了吗?」
听到的妈妈的声音。
那是祭典的前一天。鲁纳尔村信仰司管丰收的神明,每年会有数次,村民全员出动举办仪式的活动。
我和妈妈负责的是揉制用作于贡品的饼的工作。
不过做到中途我就完全腻烦了,开始把饼当成粘土捏揉成小动物的样子。「哎呀呀」看到这番情形的妈妈把手贴在脸上,
「不要玩弄食物哦。神明会生气的。」
「……可是,我好无聊呀。」
我从小就喜欢去外面玩耍。
我记得,我总是和哥哥,还有哥哥的男孩子朋友们混在一起在村中跑来跑去的。
一直在家中做饭好无聊。
「毕竟是祭典呀,大家都要把各自的工作做好哦。」
「可是哥哥就在外面玩啊。」
「他那不是玩。你哥哥在和爸爸一起工作呢。」
这个说法并没有说服我。
我把妈妈的话当耳旁风,开始玩起用饼做成的人偶让它们打架。
看到女儿鼓起脸蛋的妈妈,「真没法子呢」无奈地笑了起来,
「这样吧,扶儿给爸爸和哥哥送饭去。」
「……!好!」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接过妈妈交给我的便当盒,快步跑出了家门。
当,当——给祭坛上打钉子的声音响彻四周。
男人们有人在砍伐树木,有人在搬运材料。
热闹的气氛笼罩了临近祭典的鲁纳尔村,只是走在小道之上,我变得喜不自禁起来了,真是不可思议。
赶快到哥哥那边去吧——我急切地在小道上奔跑,忽然,看到樱花树下站着个奇异二人组。
其中一人,是一身漆黑个头很高,嘴里还叼着香烟的女人。
另外一人,是背着个陌生的乐器,用丝带遮住双眼的女人。
……她们到底是谁呀?
明显不是村民,或许是旅行者吗?
「——打扰了,那边的小狐狸。」
两人之中,带着乐器的那个女人向我搭了话。
我毫无戒备地走向两人。
唯有在好奇心方面,我要强上他人一倍。
说不定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呢——我那时心怀着这样的期待。
「你好」身背乐器的女人温柔地低头问好,
「真是个热闹的村子呢。今天是要举办祭典吗?」
「不哦,今天不举办,是在明天。是奉给神明的祭典……」
女人对我莞尔一笑。
「住在村子的各位都信仰深厚呢。然而我们有相比于祭典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哦——小狐狸,请问你有见过这种会发出紫光的石头吗?」
身背乐器的女人从怀中掏出一块石头。
我见过这东西。我想可能鲁纳尔村里没有人不知道它吧。
「这个,是经常在地上能看到的石头吧……?」
「这样呀。既然如此,就说明这地下还沉眠有更为珍奇的宝物。是能够为此世带来变革的至宝——如果妥善加以利用,就能让一切的苦痛消失,将悲情逐出人心,使得永远的平稳降至人世。请问你对此有没有兴趣呀?」
「你是谁呀?是云游的艺人姐姐吗?」
「我的名字……嗯,叫尤琳・加德斯布拉德。」
「喂喂喂」黑衣女人苦笑起来。
她吸着香烟,注视着我,
「——狐狸小姑娘,千万别相信这位云游艺人姐姐所说的话哦。她可是个坏到骨子里的恶人。」
「这不是很好的一件素体吗?夕星也会感到很高兴的呢。」
「她还是个孩子哦?真的可以吗?」
「正因为是孩子,所以才会有可能会绽放出一朵美丽的漆黑花儿呀。」
「呵呵呵……真是个大恶人啊。都让我反胃了。」
「今后这孩子会侍奉于夕星。就算暴尸荒野,她的善行也会得到承认,终将能够到达西方凈土吧。都是为了这孩子好哦——啊啊,对不起呀,小狐狸。我们说了晦涩难懂的话。」
「你们两人也要参加祭典吗?」
「祭典正要开始哦。来,尼尔赞比卿,麻烦你了。请按照我的指示进行相应的调整哦。」
「真是没办法啊。……来吧,她的精神尚未完熟,所以应该会很轻鬆吧。」
黑衣女人很嫌麻烦的样子走了过来。
她扔掉香烟,扭了扭鞋子踩灭烟火,
「对不起了,小姑娘。如果想要在常世进行活动,就需要个据点,而这个村子正合适。还有,村民们似乎并不知道,那个"曼荼罗矿石"能卖得很高价。这个人——这位尤琳姐姐,想要钱想得不得了哦。」
「我早就捨弃了对金钱的慾望。想要金钱的,应该是奈芙提小姐哦。」
「总之,我们需要你的力量。请问你能帮助我们吗?」
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我觉得她们一定是在为某事感到为难。
妈妈曾教过我,要温柔地对待有困难的人。
「嗯」所以我坦率地点了点头。
「真是好可怜啊。但是,我很喜欢听话的好孩子哦。」
黑衣女人微微一笑。
瞬间,她的眼睛发出了红色的光芒。
「【童子曲学】——好,一定要听从这个人的话啊。」
啪嗒。
我手中的便当盒,落在了地上。
「——咦?小扶,你有什么事吗?」
哥哥在广场上。
好像是在和村民们一同组件祭坛。
和我年纪相差稍大的,值得依赖的哥哥。我以前最喜欢哥哥了。
「喂喂」村民们无奈地笑了。
「是太想哥哥了才跑到这边来的吗?」「是个离不开大哥的孩子呢。」「要陪我们一起干活吗?」「也应该是揉饼揉无聊了吧。」——柔和的气氛近在咫尺。
在人与人相互憎恶,互相厮杀的修罗世界之中,唯有他们仍旧怀有淳朴之心。
哥哥不好意思地笑了,低头看向我,说道。
我想,那就应该是哥哥的遗言了吧。
「小扶,不然你也来帮忙吧?那边长着很多花,我想用它们来装饰祭坛——,欸,?」
哥哥难以置信地看向我。
我的手中握着一把小刀,而小刀刀锋,深深地刺入了哥哥的肚子。
血如泉涌,仍在修饰途中的祭坛被染得血红。
唰——
不祥的琵琶声响彻于村中。
「小扶,为什么……」
「不,不是的,我,我身体,它不由自主的……,」
哥哥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他失去了意识。或许,心脏也不再跳动了。我温柔的哥哥,成为了不归之人。
在理解到这一事实的瞬间,我的心完全崩溃了。
「你在干什么,扶摇!!」
想要逮捕杀人犯的村民们向我跑来。
唰,唰——
然而,我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每一声琵琶乐音响起,我都会被迫挥动小刀。
村民们惨叫着不断倒下。
「住手,扶摇——呜哇」
不知不觉中,我的手握住了一把更大的刀。
是身背乐器的女人悄悄递给我的。
她在我耳旁像是恶魔一般低语道。
「快去毁掉村子。此处并非兽人应当居住之地。因为,这里将会成为我等的营"砦"——」
等回过神来,我已经给农房点着了火。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火势愈发旺盛。从一家屋顶到另一家屋顶,转眼间,火势蔓延。或许,在我神志不清时,还泼洒了油来助燃。
正在做饭的女人们慌忙跑到外面。
我重重地挥动手中的刀,杀掉了每一个人。有人在尚未理解发生何事之前就一命呜呼,也有人尖叫着做出抵抗,但最终,她们都化作了刀下亡魂。
杀。砍。追。再杀——简直像是机械一样反反覆复做下同样的事情。吞噬村子的火焰变得像是怪物一样庞大。应该有不少狐人都被烧成了焦炭。
「扶儿……!」
唰,唰,唰——
我砍倒了最后一人。
她血液飞溅。手脚失去力气,瘫倒在地面之上。
然后,我才意识到,倒在自己眼前的正是自己的母亲。
「啊,啊……」
我时隔许久后,终于再次发出了声音。然而,情绪过度激烈,我的声音没能化作言语。
我抱住脑袋,瘫坐在原地。
——不是我。不是我乾的。我不是我。
这一定是噩梦。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一切都太过突然了。
胸口发闷。呼吸困难。血腥味麻痹了我的感官。
意识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