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来到了隔天,距离快乐周末还很遥远的星期二。
我到处询问同学和自己有关的事,譬如说我上星期有没有乖乖上学之类的,藉此搜集情报。虽然幡谷同学要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但只是询问这方面的事,应该不要紧吧。
不过,我却反而遭到了同学的追问。也是啦,昨天可是有两位美少女来找我,如果他们觉得理所当然才奇怪。我没办法好好掩饰,最后只好从实招来,把丧失记忆的事情告诉了同学们。
同学们的反应五花八门,有人很担心丧失记忆的我、也有人不相信、还有人开我玩笑说「喂喂喂,你竟然劈腿!快告诉我有什么诀窍!」或是「既然你失去记忆,那就介绍日向学姊给我吧。」
照现在的状况来看,我果然是劈腿了吧。不对,既然我被幡谷同学甩了,严格来说应该不算劈腿。
我真的做了这种事吗?
结果,同学们只是拿我的状况来寻开心而已。
从他们身上获得的情报,大致上归纳为下列几点:
一、我上个星期都有上学,没有缺席。
二、(就同学所知)我上星期不曾和幡谷同学接触过。
三、(就同学所知)我上星期不曾和日向学姊接触过。
四、(就同学所知)我上星期没做过可疑的行为。
是的,毫无收穫。搜集情报的工作完全是徒劳无功。
看到我意志消沉,其中一位同学这么对我说:
「你要不要看一下手机,查询上星期的简讯和通话履历,说不定能查出什么?」
这就对了!
这么简单的方法,我怎么会一直没有想到呢?我迅速掏出手机进行确认。虽然从简讯中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上星期日,也就是前天的通话履历中,出现了一个我几乎不曾拨打过的电话。我确实和通话者交换过电话号码,看到那位同学的名字之后,我朝她的座位望了一眼。
少女坐在最后面的位置读着书,她的名字是藤森文子。
虽然我们学校有制服,但在服装方面基本上并未设限,但藤森同学却不穿学校指定的制服也不穿便服,而是穿着一身水手服,是个奇怪的女孩。由于她的母亲是北欧人,所以她的外表也长得不像日本人。不可思议的是,她的外貌和身上的水手服很是相衬。
藤森同学是以优异的成绩考进这所学校,所以她被选为免缴学费的资优生。不只是读书,从学校的资讯到同学间的八卦,各方面的情报她都了若指掌。同学也对这一点讚歎有加。
她消息灵通,说不定也对幡谷同学的资讯一清二楚。
藤森同学察觉我走近她,从书本上移开视线。
「你该不会是想问幡谷月夜的事情吧?」
咦?
「咦?我说错了吗?上个星期,你也是在这个时间点,脸上挂着一样的表情走过来,我还以为你是要问一样的问题呢。」
藤森同学微微歪了歪头,凝视着我。
「你上周是这么问的。『我昨天遇见了一位和我们同学年的女孩,她叫幡谷月夜,你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吗?』」
「上周?有这种事?不过,我现在确实是想问你关于幡谷同学的事情。」
在上周的星期二,为什么我会询问她与幡谷同学有关的事呢?同学们都口口声声说没看过我和幡谷同学有任何接触啊。
「你明明丧失了上周的记忆,却做出和上周一模一样的举动,真是有趣。如果这不是在开玩笑的话,大概就是某种诅咒了。对了,你是要问幡谷月夜的事吧?幡谷月夜呢,在学校被称为邪恶的魔女……」
邪恶的魔女?我凝望着被我握在手中的手机。
「还有,据我所知,她是有名历史研究学者的女儿。其他的话……」
我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将画面拿给藤森同学看。
「星期天的时候,我好像有打电话给藤森同学。」
「对啊,星期天你有打电话给我。你好像被捲入了某场纷争,可惜我没能帮上忙。就这样而已。」
由于情报太少,所以我仍然一头雾水。或许是看到我明显地露出一副困扰的表情,藤森同学的眼神中浮出一抹怜悯。
「怎么啦,你还想从我这里获取什么样的情报吗?你想知道幡谷月夜的三围?我是可以把我的私密搜藏——所有女同学的身体测量资讯拿给你看啦,但是,可能要请你付出一些报酬啰。」
「不、不用啦,我对这种东西没兴趣。上个星期的事情,就这样而已吗?」
藤森同学沉默地点点头。看到我一脸失望,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些什么事,但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建议?」
「我说明一下你现在的处境。你被捲入了感情纠纷——你脚踏两条船。其中一位女孩是神穀日向,她高不可攀,简直可以说是校园中的偶像。另一位女孩是幡谷月夜,是举止诡异的邪恶魔女。不过,你却不记得自己曾经劈腿,所以,现在才如此拚命地搜集情报。仁同学,我只有一件事可以告诉你——跟这些女人断绝关係吧。女人可是很危险的,只会招来可怕的危机,不要再跟她们来往比较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这么做啊。不知道藤森同学是不是看到我的表情后,读出我的心思,她这么补充说明:
「这可是有许多前车之鑒喔。恶女这种存在诱惑了许多人,进而让那些人步入毁灭。对了,就拿有名的世界史来说吧,像是埃及豔后、武则天,或是玛莉皇后……例子太多了,族繁不及备载,那么,就从我最喜欢的日本文学史之中,挑一位恶女和你说明吧。」
藤森同学将手边的书的封面拿给我看。标题是『一位女子』,作者是有岛武郎。
「你知道有岛武郎曾经和一位女记者交往吗?她明明是有夫之妇,却和有岛武郎搞外遇。她不但把自己的家庭和有岛的家庭都搞得满城风雨,最后还拉着有岛一起殉情。也就是说,如果男人为了自己的慾望而对女人言听计从,最后会步向殉情这种悲惨的结局喔。」
呃,就算你突然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悲惨的结局喔……我觉得自己是不会落到这种下场啦。」
虽然这么说,但我回想起了幡谷同学。难道我跟有岛武郎一样都会死吗?我才不要咧。
「仁同学,你的想法太天真了。为了避免被杀,你现在最好马上跟那两个人断绝来往喔。」
「我还没跟她们好好沟通,怎么可以跟她们断绝来往呢。而且,为什么我会被杀啊?难道我会被幡谷同学诅咒而死吗?怎么可能。」
藤森同学听到我这么说后,沉默了半晌,然后轻轻笑了。
「那你就尽情享受情感的纠葛吧。我会在一旁隔岸观火的。」
「怎、怎么这样,你想想办法嘛。你应该有什么线索吧?」
「就跟你说没有了。」
听到我的疑问,藤森同学用着惊人的反应速度这么回答:
「我掌握的资讯确实比一般人多,就算如此,也没有办法知道所有学生的一举一动。不过,如果这个星期我有得到新情报的话,我会再跟你说的。」
听到她这么说,我有些安心,但又觉得不太对劲。怎么会这样?她说的话为什么会这么让我在意呢?
「总之,你赶快跟那两个女生划清界线吧。我对那两个人都没什么好感。」
「幡谷同学就算了,身为学生会长的日向学姊应该没问题吧。」
「我刚刚可能没说清楚,硬要说的话,那个学生会长比较像我举例的那位女记者喔。祝你不会被她杀掉。」
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可怕的事呢?
◁▶◁
放学后。
因为幡谷同学说会来找我,我就等了一会儿,但她却没有出现。由于我也没有其他行程,也只好回家了。就在我来到鞋柜,正要拿出鞋子的时候,发现鞋子上摆了一封信。
『我在图书室等您。』
大概是幡谷同学写的吧。
或许是出于某些原因,她没办法到教室来,才留下这封讯息。我把信放回鞋柜中,直接前往图书室。
没想到她写信的时候,语气竟然这么正式,看来她对某些细节莫名在乎。这和她平常胡乱诅咒的态度相当不同,让我帮她加了点分。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图书室在哪里啊?我才刚进这所学校没多久,还搞不太清楚东南西北。对了,我在第一校舍上课,一楼有学校全体平面图。我决定先往那里前进。
看到平面图之后,我再次感叹起校园的宽广。
我的学校坐落在一座小山丘上,学校腹地大得惊人。
因为学校异常重视历史学科,与历史相关的资料量也相当庞大。所以,图书室并不是位于校舍之中,而是一栋离校舍有一段距离的独栋建筑。或许不该称之为图书室,称之为图书馆可能比较妥当。
如果校园里只有校舍、讲堂、图书馆、体育馆等设施的话,并不需要多大的土地。然而,学校腹地有七成都是网罗了日本史、西洋史、亚洲史、各国历史资料馆的建筑物,而且多达十栋以上,非常不合常理。
这栋可以被称为图书馆的水泥建筑物,有两层楼高,面积宽敞。据说是特地请有名的设计师打造的。灰色的外墙上攀附着茂密的藤蔓。
走进图书馆后,迎面而来的是混杂着古书发霉气味的空气。然后,大量的书架排山倒海而来。一排排书架多到让人看不见图书馆的内侧,书架上面排满了密密麻麻的书本,绵延不绝的书架和书本让人看了有些头晕。
这里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被书架包围的图书室中央,放置着让人看书的长桌,那里出现了一位少女的身影。
橙色的阳光射进窗内,让她的头髮闪耀着淡淡的光辉。就像闪烁的流沙洒落在她的髮丝间一样,如梦似幻。
日向学姊趴在桌子上。她的脸蛋虽然被遮掩了大半,但可以看到她安稳地紧闭着双眼,似乎睡着了。
那封信该不会是日向学姊写的吧?
我缓缓走向她。
「日向学姊?」
就算我呼唤她的名字,她依然不起来。怎么办,该不该叫醒她呢?如果是日向学姊要我过来的,我总不能丢下她离开吧。
决定了。
我伸出手,打算拍拍她的肩膀。
就在此时,突然飘来一阵清爽的柑橘香气,不知道是不是洗髮精的味道。
我的手突然被抓住了,我吓了一跳,想要往后一退,对方的力气却大得出奇,让我不得动弹。就在这般拉扯之际,她突然睁开了双眼。
「呵呵,人家刚刚在装睡。」
在极近的距离之下,我看着日向学姊露出羞涩的微笑。她已经可爱到让人感觉危险的地步了。我不禁感到慌张,这下糟了。
「请问,鞋柜里的信是……」
「啊,那是我写的……昨天仁同学都那么做了,今天就轮我……」
「等一下!」
我推开她的肩膀,半强迫地拉开与她的脸之间的距离。刚刚的距离真的太近了,我将前倾的身体挺直起来。
我的心脏跳得飞快。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学、学姊找我有什么事?」
由于太过慌乱,我的音调有些破音。
日向学姊平静地回答:
「你在说什么傻话,男女朋友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该做的只有一件事吧?」
「该、该做什么事啊?只有一件事吗?」
不对,我们什么时候变成男女朋友了?日向学姊站起身,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从她清澈的眼神中感觉不出任何恶意,如果她用这样的眼神凝视我,我应该会说不出话来吧。
昨天听到我疑似劈腿的发言之后,日向学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吧?难道事情并非如此?她是如何打起精神的呢?
「能做的事情,的确不只一件呢。你想做什么呢?我都可以配合唷。星期天的时候,你都对我做出那种事了,你想做什么,我都没有意见。」
你看!又来了!她又提到了星期日的那件事!
「等一下!星期天的时候,我、我对日向学姊做了什么事?」
日向学姊的脸上挂着一抹笑意,默不作声。
「那已经无所谓了呀。我现在……」
日向学姊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我想和你再多接触一点。」
叽嘎!
我在心底发出了像是怪兽般的哀号声。怎么感觉毛毛的!好可怕!
我的寒毛直竖,全身因为紧张而僵硬。
这是梦吗?其实是场恶梦吧?还是洋溢着幸福的白日梦?
日向学姊的头髮离我好近,近到我几乎可以听到她髮丝摆动的声音了。
好,等一下,我得先冷静下来。我边调整呼吸,边思考着该如何向她解释。我的鼻子一直传出呼呼的漏气声,没想到只用鼻子呼吸意外地辛苦。
「总之,我有话想和日向学姊说!」
听到我这么说,学姊突然和我拉开了距离。
「你喜欢这种让人心痒难耐的玩法吗?人家比较喜欢直接一点的耶。」
「不不不,而且心痒难耐是指——」
「比起一直说话吊我胃口,我比较想要像这样直接感受你的温度。」
日向学姊盖过我的话,再次贴上来揽住我的手臂。
「不不,这样很奇怪吧。因为我和日向学姊——」
「我们在交往吧?」
真的假的啊!?
毕竟她身为学生会长,才貌双全,又是全校第一的美少女。像我这种人,直到学姊毕业为止,应该都不可能和她说到话。我想好好珍惜这种难得可贵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