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一对健康的双胞胎女婴在某个富裕的家庭里诞生。
看到刚出生的孩子们,父母亲内心喜悦,同时抱着複杂的心境。
在那个国家,人们过去曾将双胞胎视为诅咒之子。双胞胎具有相同的脸庞、相同的声音。在人人不同具有特殊意义的国家中,看到两张如镜中倒影般一模一样的脸,只会令人毛骨悚然。
虽然将双胞胎视为同一个人的想法陈腐又不合理,但是两人却不幸生在这个时代错误的国家。
国内只要有双胞胎出生,大多数父母都会将其中一个孩子赶出国外。
双胞胎受到诅咒,不能一起长大。这种观念在国民心中根深蒂固。
然而,这对双胞胎的父母无法选择其中一边,在他们眼中这对姐妹不是同一个人。
周遭的人们厌恶双胞胎姐妹,有人直接破口大骂他们噁心,还有人逼迫父母赶快把两人都赶出国家。
即便如此,父母亲仍将两人带大。她们不是同一个人,而是完全不一样的个体──他们这么说,不顾周遭反对养育两人。
为了不让姐妹彼此相似,父母亲彻底区别两人。
「不可以穿一样的衣服。」「不可以看一样的书。」「不可以剪一样的髮型。」「不可以在同一个地方玩耍。」
就像这样,父母施以严厉的教育。
随着两人越长越大,她们也长成不必刻意以外表区隔,性格迥异的女孩。
妹妹长大后优秀而心地善良,受到许多人喜爱。
相形之下,姐姐则是长成足不出户,总是和洋娃娃玩耍的阴沉女孩。
即使长相如出一辙,两人的表情反而天差地别。
就某种意义上而言,两人遵照父母亲的理想,成为了截然不同的人。
但是──
她们看起来也像是同一人映照于镜中的光与影。
心地善良的妹妹名叫露娜莉可。
心病缠身的姐姐名为芙蕾德莉卡。
她们两人在十五岁发生的某件事之后,就此姐妹分离。芙蕾德莉卡让心地善良的妹妹内心受到重创。
结果,就像是在那个国家中普通的双胞胎一样,她们遭遇非得分离不可的事情,最终仍迎向必须离别的结果。
「伊蕾娜。」
向我坦白一切的她问我:
「现在的露娜莉可如果看到现在的我,还愿意原谅我吗?」
○
一位灰色头髮,琉璃色双眼,身穿黑色长袍与三角帽的魔女,在附设于高级旅馆优雅閑静的餐厅内享用晚餐。
四人座的桌上只摆了几个朴素的麵包,对正值成长期的少女来说,这顿晚餐稍嫌朴素。光吃这种东西会营养不良,害该长大的地方长不大;可是她会甘于忍受这种可怜的晚餐,其实是有原因的。
「钱……花完了……」
没错,她没钱了。
她身为一名魔女同时也是旅人,却有着欠缺计画的一面,在日常生活中常因为「呵呵,你知道钱是拿来做什么用的吗?没错,就是拿来花的。」之类的原因乱买不需要的东西,使得缺钱花用快成为她旅行中的例行公事了。
「唔……为什么我只剩下买麵包的钱……!」魔女砰一声用力敲桌。
她问为什么,不论怎么想都是因为不确认钱包里的钱就买东西吃,又心血来潮在高级旅馆下榻的错。总觉得想要把原因怪罪在其他事情上,不过这只是迁怒。
总而言之。
就像这样,在高级旅馆将穷酸样展露无遗的魔女,究竟是谁?
没错,就是我。
「该死!」
顺带一提,这是我咒骂自己的怨言。总之在这里过完一晚之后,就赶紧去赚钱吧。就这么办。
我的餐桌上只摆了麵包,对其他座位上的优雅旅人或游客来说似乎相当稀奇,从刚才开始就不时看到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每次我都会将难以忍受的屈辱配麵包吞下。啊,好好吃……
「…………」
结果,我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寂寞地度过晚餐时间。
装阔穷人的晚餐在有钱人眼中或许相当奇怪。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感觉到有人在看我的视线。
饭后我从餐厅回到旅馆房间,看着这个地区的地图,茫然地思考接下来该去哪一个国家。
这附近的国家数量并不多,距离这里最近的国家又位在好一段距离外。骑一整天扫帚才能抵达的地方,只有名叫彼方之帕拉斯特梅拉的国家。
恐怕得露宿野外了。
我抱着头苦恼。这个状况很不理想,距离跟金钱都是问题。
先在脑中模拟一下赚钱的状况吧。
「火柴……有没有人要买火柴……?」我变身为年幼小女孩卖火柴。
「欸嘿嘿……有这么多就够了。」我扮成可爱小女孩吸引男人上钩,最后赚了一大笔钱。
「好了,就快点跟这个国家说再见吧。」我立刻开溜出国。
「距离下个国家还很远呢……」我在野外露宿。
「咦?因为诈欺的嫌疑……将我逮捕?不对,先等一下──」我乾的好事行迹败露,这个国家的魔法师追了上来将我逮捕。
「…………」
非得露宿野外,就代表出国以后无处可逃。
既然如此,从事不肖生意风险有点太高。话是这么说,认真从事正当工作又太花时间,更别说在找工作的时候我就有可能饿死街头。
「唔唔唔……」怎么办?
就像这样。
就在我坐在床上抱头苦思的时候。
咚咚──房外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我不记得自己有叫客房服务的说?既然如此是访客吗?我也不记得自己有在这间旅馆交朋友──那么究竟是谁?
我没有多想打开门,一个漂亮的女生映入眼帘。
她的年龄大约比我还大一点。
金色的狼剪长发延伸到胸口,双眼则是清澈的蔚蓝。其中一只眼睛似乎受了伤,左眼包在斜斜的绷带下。
从外表不难看出眼前的她也是名旅人。
她披着黑色披风,披风下穿着黑色背心与白色上衣,黑色长裙下看得见一双长靴。
她的腰间系着一把手枪与一把短剑,是保护自己的基本配备。
「晚安。」她面带微笑说:「妳是刚才独自一人在餐厅吃麵包的魔女吧?我注意妳很久了。」
「咦,跟蹤狂……?」我立刻关上半开的门。
「才不是,没礼貌。我只是刚才在餐厅一直注意妳,然后跟蹤妳回到房间,算準时机敲门而已。」
「果然就是跟蹤狂嘛。」还是关门好了。
「才不是,没礼貌。」她又说了同一句话,有些不服气地鼓起脸颊。「我只是有事情想请妳帮忙而已。」
「容我拒绝。」
「妳缺钱吧?」
「…………」
在餐厅里一直注意我,代表她看见我难看地抱怨自己没有钱吗?不对,在那之前桌上只摆了寒酸麵包的人怎么看都手头拮据。为钱所困比写在脸上还要明显。
「我说,如果妳愿意的话,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而她的提案能帮助我解决金钱问题,似乎也比写在脸上还要明显。
「……什么忙?」我闻到金钱的味道,忍不住停下关门的手。
她对我轻声笑了笑。
「不算什么,我希望妳能送我到附近的国家。」
接着直接了当地回答。看来细节要看我如何回答才说。
于是我打开房门。
「妳叫什么名字?」
她再次直接了当地回答:
「芙蕾德莉卡。」
○
由于我住的单人房没有沙发,芙蕾德莉卡只好坐在房间配备的椅子上。
「真不舒服,我住的套房还有给客人坐的沙发喔。」
想抱怨就应该跟明明是高级旅馆,却连这点家具也捨不得给的旅馆抱怨才对。
「刚才喝过咖啡了,所以请用这个。」我随便泡了两杯客房附赠的红茶,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谢谢,我很喜欢旅馆的红茶。」
「只是旅馆附赠的喔。」
「就是这样我才喜欢。不论何时何地,味道喝起来不是都一样吗?」
「我不太明白妳想表达什么。」
「以前不加砂糖就因为太苦喝不下去,可是长大以后就开始能不加砂糖了。味道明明没变,却发现喝的自己改变了,发现自己能接受这个苦味了,所以才喜欢。」
「我不太明白妳想表达什么。」
「小孩子想听懂还太早了吧。」芙蕾德莉卡的视线往下瞥了一眼。
「妳想被打趴在地上吗?」妳在看哪?
我如此咒骂,芙蕾德莉卡便对我轻声笑了笑。
「那么,关于想委託妳的事情。」她的视线四处彷徨了一下,寻找该把红茶放在哪里,最后把杯子搁在大腿上说:「我希望妳能从这里把我送到附近的国家。」
我把高级旅馆的高级桌子喀喀喀地拉到两人之间。
接着坐在她对面的床上。桌上摆了我刚才在看的邻近地区地图。
「哪个国家?」
芙蕾德莉卡将红茶放在地图旁。
「彼方之帕拉斯特梅拉。」她指着距离这里最近的国家。「我跟人约好在那里碰面。」
「原来如此。」
虽说距离不远,我独自骑扫帚也得花上整整一天才到得了,免不了露宿野外。从外表看来,眼前的芙蕾德莉卡不会魔法,一想到徒步要走多久就让人差点昏倒。
但是。
「要我送妳去是没有问题──可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妳不缺钱吧?」毕竟能住在这种高级旅馆的套房,在金钱方面显然相当充裕。「马车也好、什么也好,从这里到彼方之帕拉斯特梅拉的方法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说得没错,好像有定期马车能去。」
「那么搭那个不就好了吗?」
「搭马车不是会花很多时间吗?我想儘快抵达。」
「原来如此。」也就是她是急性子。
反正,我自己也不排斥送一个女生到附近的国家,更没有露骨地拒绝她的理由。坦白说,对于为金钱苦恼的我来说,她的提案确实是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