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拜访那个国家时,国内大街小巷、每一间店里只要有两个以上的人彼此碰面,就会像是在讨论天气一般谈论起刽子手的传闻。
「你看过那个刽子手吗?」「我没看过,可是我知道他夺走了五个女人的生命。」
「是的,我用这双眼睛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是个满月的夜晚,有个模样恐怖的男人——」「不对!犯人是女人才对,我有看到。」「妳说什么?人家也看到了。可是刽子手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是男大姐才对呀?」「哎呀哎呀,难道不是洋娃娃吗?」
「太可怕了!啊啊,怎么这么恐怖!这不就代表镇上有人夺走了五个女人的生命吗?这样要怎么安心地走在街上?人家要把自己锁在家里!」
就像这样。
街上骚然不已,走在砖红色巷弄里的居民无不害怕地颤抖。在红色街道上侧耳聆听,看来今天早上又有一位女性遇害,为此居民又再度人心惶惶。
然而不是居民的人却格外冷静。
「哎呀~真是太糟糕了呢。」
这么说着一面悠閑地啃着麵包,一面走在路上的魔女是谁?
没错,就是我。
完全事不关己。
看来那个刽子手引起的事件非同小可,甚至有「魔法统合协会」的魔女在街上四处调查。
那位魔女是个成年的女性,摇曳的金色长髮散发出星尘般柔和的光芒。她身穿白色长袍与三角帽,配戴着繁星造型与明月造型的两个胸针。
「……可恶,每个家伙都只会给我胡说八道。」
顺带一提,如各位所见,调查进行得相当不顺利。
看似非常烦躁的她握住手中的烟管,粗鲁地吐出白烟。东洋风的细长烟管与她的口中飘出难闻的气味。
不过,我做梦都没想过这里会是随机杀人狂出没的危险国家,还是在这里滞留一天就儘快离开吧。附近还飘来难闻的烟臭味,顺便儘快离开这里好了。
「……嗯?喂,能借个时间吗?」
就在我立刻迈开步伐的下一刻。
一只手从背后搭上我的肩膀,烟管特有臭死人的味道包围我全身。我讨厌这种味道,忍不住皱起眉头。
满心厌恶、用手挥开白烟回过头,我看到「魔法统合协会」的魔女瞪着我瞧。
「妳是这个国家的人吗?」
「我是旅人。」
「哼嗯——话说妳听过这个国家最近发生的事件吗?」
「有刽子手出没的事吗?看到妳在四处询问,所以还算略有耳闻。不过很可惜,我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我这么回答,魔女小姐便露出不感兴趣的表情。
「……可惜。算了,妳如果有什么情报就麻烦告诉我。我会在这个国家的集会场等人提供刽子手的情报,麻烦了。」
「我想应该不会有。不过好吧。」
「……妳捏鼻子干嘛?」
「请别在意。」
我用很重的鼻音说。
魔女对我微微侧了侧脑袋,从胸口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片。
塞到我面前的纸片上写着她刚才报上的名字与所属,以及「暗夜魔女」的称号。
「我是伊蕾娜。灰之魔女伊蕾娜——不过我想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如此回答的我姑且收下了纸片。
○
在盛传有刽子手出没的国家随处乱晃与自杀行为无异,因此我在那之后立刻开始寻找旅馆下榻。
这个城镇不论哪间房子和巷弄都染成一片砖红,所以寻找旅馆相当费劲。再加上大概是因为「暗夜魔女」席拉在镇上游走探案的缘故,光是穿着魔女的装扮走在路上便容易引来周围的异样眼光——为此,仅仅身为魔女就令我备感彆扭。
「……」
嫌麻烦的我拿下胸针,单纯以魔法师的身分走在街上。
只不过街景到处一成不变。这也有这的优点,但寻找特定目标时反而只会让人精疲力尽。
走着走着,我在街上看到书店、咖啡厅还有人偶店等形形色色的店铺。尤其洋娃娃似乎是这个国家的特产,大街上店面林立。
喔喔,既然是特产,就买一个当做纪念吧。我在心里这么想,走进其中一间店。
「呵呵呵……欢迎光临。我们店里的娃娃很厉害喔,非常那个。很久很久以前其他国家还会特地前来订购,十分稀有呢。这真的是非常精典的款。妳看看这只,这只特别了不起……妳看,发质这么逼真超棒的吧?味道也很香喔,妳闻闻看?」
「啊,对不起我好像走错了。」
我立刻闪人离开。
感觉有股浓厚的诡异气氛。
结果,在那之后我在街上又閑晃了一阵子,这才终于抵达旅馆。
宛如受到指引般走进其中一栋不起眼的红砖建筑,付了一晚的住宿费后把自己关进房里。
我或多或少也会害怕传说中的刽子手,因此我好好把门锁上,又关上窗户。
「……这里也有。」
真不愧是特产,我所借宿的房间床头柜上也坐着一尊洋娃娃。
那是个身穿华美洋装、以金髮女孩为造型的娃娃。她的嘴角浮现微妙的笑容,视线前方却只有平凡无奇的老旧房间,感觉有点诡异。
「……」
感到不自在的我只好抱起娃娃,把它扔进衣柜里。
「总之,今天就早点睡吧。」
在那之后我洗了澡,随便把几个麵包塞进嘴里当作晚餐,躺在床上看了一下书,消磨时间直到夜深人静。
「……」
一无所事事,睡意便立刻袭来。
不知不觉,我陷入熟睡之中。
早上到了。
「……一不小心睡着了吗。」
我把摊在身上的书放到床头柜上,坐起身来。
窗外一片晴朗,柔和的阳光照亮了染成一片砖红的街道,和煦的微风摇摆着窗帘,吹拂我的身体。
吹进房里的风舒适到让我闭起双眼——
「……嗯?」
哎呀呀?
奇怪?我有开窗吗?
……唔嗯嗯嗯?
我有开吗?
不幸的是,我昨晚睡前的记忆模稜两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后睡着的,也想不起来书看到哪。
我难道是在自己没发现的时候开窗的吗?
太不小心了。
…………
「算了吧。」
既然我还活着,就代表至少我没有成为刽子手的刀下亡魂之一才对。
实际上即使是魔女,在睡觉时遭到偷袭也毫无胜算。窗户虽然开着,但什么事也没发生令我鬆了口气。
然而——
「……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该说是身体莫名轻盈、还是缺少了某种东西,我总有种细微的丧失感。不过我不清楚这个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算了吧。」
结果,睡眼惺忪的我直接忽视那份异样感,从背包里拿出牙刷走向洗脸台。
好了,今天该做什么呢——边走我边这么想。
「……」
但是——
在我看向镜中的自己时,半梦半醒的我一口气清醒过来。
难以置信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我找到异样感的由来。
「咦——怎么会。」
牙刷掉到洗脸台上,我以颤抖的指尖触碰我的头髮。
灰色、艳丽、本应长及腰部的头髮,乾净俐落地被剪了下来。
丝毫不见蹤影。
我的长头髮,没了。
我的髮型一觉醒来从长发变成了短髮。
「……妳谁啊。」
这时我突然想起某件事。
我想起昨天街头巷尾流传的传闻。
创子手。
夺走了五个女人的生命。
女人的生命。
「……」
这么说来,头髮也被称为女人的第二生命呢。
○
「妳想得没错,这毫无疑问就是刽子手乾的好事。有人是购物回家时突然遇害,也有人是在咖啡厅消磨时间时遇袭——看来妳是在睡梦中受害的呢。」
来说说我的头髮被剪短之后的事吧。
首先,我穿着睡衣踩着踉跄的脚步走到旅馆柜檯,跟老闆娘解释情况后,将「暗夜魔女席拉」的名片交给她,请老闆娘带她来这里。失去宝贝长发让我大受打击,甚至使我不想出门。顺带一提老闆娘一脸不情愿,我只好丢了枚金币给她。
接着在席拉小姐到来之前,我趴在床上生起闷气。
然后,我被赶来的席拉小姐取笑了一番。
「没想到堂堂魔女居然会被区区刽子手袭击……呵。」
「……」我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趴在床上瞪着她。
她被我一瞪不痛不痒似地耸肩,说着:「总之,先让我看看案发现场吧。」并戴上手套。
「我要做什么?」
「在那边别动就好。」
「……」
既然什么都不用做我就什么也不做。
我在床上观察席拉小姐。
她开始以熟练的动作翻箱倒柜。从柜子、书桌、衣柜甚至到花瓶,所有的东西全被她翻了过来。当然,床也不例外,如字面上的意思般被她翻成了背面,扮演家具的我当然也直接滚下床。
「嗯嗯……找不到可疑的东西呢。」
「我想这个房间里最可疑的应该是席拉小姐才对。」滚到地上的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