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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硬派的我每天都从一杯咖啡开始。
对以特务为职业,活在社会暗处的人来说,能恰到好处妨碍睡意的咖啡最适合做为一天的开始……冷硬派小说都是这么写的,我想应该就是事实才对。
就算加了一堆葯也算是冷硬派,所以我在咖啡里滴进一滴药水,一饮而尽。这就是我的例行公事。
这么说来,我不清楚这是什么葯,随便邮购买的。贵得一塌糊涂,所以应该有益健康才对。
「呜噁噁噁噁……好苦。」
我想就是这个苦味能恰到好处地妨碍睡意。书上没写,但一定是这样。咖啡虽然超级苦,味道跟泥巴一样难喝,可是有如泥巴般的味道却能让人噁心想吐,将睡意抛到脑后。间谍小说上面儘管没这么写,甚至说黑咖啡很好喝,不过这一定是讽刺,或是某种黑色笑话。跟咖啡一样黑!
「……噁呕呕呕呕呕呕!」
总而言之,我今天也在厕所吐了个痛快后一脸潇洒地上班去。嘴里顺便叼了根香烟(巧克力棒),真是冷酷又硬派。
我的公司是伪装成咖啡店的特务组织。在充满高知识分子的文青气氛幕后进行鲜血淋漓的抗争,这正是冷硬派的精髓。
「尤莉,妳来啦。妳才刚到,但我有份工作要给妳。」
这么对我说的是个严肃的熟男大叔。他是组织的老大。
很久以前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但就是这位大叔收养遭人遗弃的我,把我带大的。只不过我太冷酷硬派了,所以不拘泥于往事!
「哼。这份工作应该适合我吧?」我一拨头髮这么说。对老大採取这种态度真是太硬派了。
「这是只有妳才办得到的工作──妳看这个。」老大皱起眉头,把资料夹扔到桌上。「还有,妳什么时候了不起到能对我用那种态度说话了?」
他的眼神超凶的。
我按捺颤抖的指尖打开资料夹,任务内容相当简单。然而,这件任务正因为简单而困难。
「暗杀虚构魔女的委託」
以此为标题的委託书上,记载了目标的基本特徵以及暗杀期限。
据说,目标是几天前造访这个国家的旅人魔女。这个魔女外表可爱,但个性恶劣到罄竹难书。脑中只想着赚钱的她会毫不犹豫地欺骗他人,无所不用其极从无辜人民以至于王室敛取钱财,正可谓恶棍中的恶棍。邻近各国的受害报告源源不绝,要是不在这个国家解决她,她所造成的灾情甚至足以毁灭一座小国。
目标不仅邪恶,更麻烦的是她还是魔女。
魔法师的称号分为魔导士、魔女见习生、魔女,其中魔女是具有稀世才华的人才能得到的最高阶称号。我在这个国家也已经出生十六年了,至今却从没见过魔女。她们的存在便是如此稀少而崇高。
这个魔女则是个恶徒,更是这次我该抹杀的目标。
…………
「真的假的?」
「我可不会乱出这种委託开玩笑。」
「不,可是……人家只是魔导士耶……」我忘了说,我是魔法师中的最底层。如果说魔女是宝石的话,我这种人就是路边的小石头。
「不过这份工作只能交给妳。妳也知道,我们组织除了妳之外全都是男人,甚至很多人连魔法都不会。说穿了,要是得以魔法和她对决,我们组织中妳的存活率最高。」
「……也就是这是只有我才办得到的工作吗?」原来如此呢。
「我不是才刚这样说吗?」
老大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有些紧张地又看了一眼目标魔女的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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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头髮。延伸到腰际,在飘过咖啡厅露天座位的薰风中柔和地摇曳。
琉璃色的双眼。宛如凛冬的大海般蔚蓝,注视着前方早餐套餐中的水煮蛋、烤土司与黑咖啡。
她是个头戴黑色三角帽、身穿黑长袍的旅人。胸口的星辰胸针是她身为魔女的证明,简而言之她是魔女也是旅人。她的年龄约在十来岁后半,面容还留有一丝稚气,一股劲地剥蛋壳的模样看似正在帮忙母亲的可爱少女。
可爱少女(魔女)终于剥完蛋壳,稍微喝了一口咖啡。她很喜欢咖啡。黑咖啡也好、加一点牛奶也好、加砂糖也好,她看起来像只要是咖啡她什么都喜欢。甚至为了从各种角度品尝同一杯咖啡,她喝了几口黑咖啡后,再开始慢慢加入一点点牛奶与砂糖。
她像是在讚歎咖啡般呼〜〜地叹了口气,放下咖啡杯。
顺带一提,就连水煮蛋她也有所坚持。
她认为,在咬下的瞬间蛋黄会散开来的熟度才是恰到好处。因为这样比较容易撒盐,跟水煮蛋一样硬派。
「……今早真不错呢。」
唉〜〜
就像这样,这位正在尽情享受旅行休息的魔女究竟是谁?
没错,就是我。
「……」
从咖啡厅的露天座位环顾四周,能一窥这个国家的景色。城镇中并排着墙壁统一漆成白色的建筑。地板由红砖铺成,排列成扇形的花纹。街上往来的人们有的正在购物、有的谈笑风生,或是跟我一样欣赏街景在路上交错。
这里的治安没有特别糟糕,却也没有格外美丽的景緻。
眼前只有这个国家居民们的日常生活。
所以我也溶入他们的日常生活,充分享受休憩时光。
「那个,客人……可以跟您要个签名吗?」
就在我喝着咖啡,沉思接下来该做什么才好的时候,一位服务生突然捧着咖啡杯、笔和签名板来到桌边,然后补充一句:「这杯咖啡招待您。」
「为什么要我的签名……?」我一定露出了颇为怀疑的表情。「我不是什么名人喔?」如妳所见只是个平凡无奇的旅人而已。
接着服务生便兴奋地说:
「我是第一次看到魔女!我从以前就很嚮往魔女,所以今天见到您非常感动!」
绑在后脑勺的两搓淡褐色头髮摇了摇。她用力倾身向前,蓝色的双眼盯着我瞧。「所以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装饰在店里。拜託!」
「……好吧,是没什么问题。」
我拿起笔,随手在签名板上籤下名字。只不过笔迹跟在旅馆柜檯签名时一样随便。
「请。」我把签名板还她,服务生小姐便珍惜地抱在怀里,说了句:「谢谢!那杯咖啡妳一定要喝喔,那是我做的爱心咖啡!」就跑掉了……我还有一杯喝到一半的说。
到底怎么回事?
莫名可疑的服务生的确让我有点在意。话说,爱心咖啡是什么意思?看起来就只是一般的咖啡而已。
身为魔女受到这种礼遇感觉不差,但同时有种奇怪的感觉。
「嘿,魔女小姐,妳好可爱啊。现在一个人吗?要不要跟我去喝杯茶呀?」
就在我拿起刚才那位服务生给我的咖啡时,某个外表轻浮的男人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
身为魔女受到这种轻浮的待遇感觉很差。乾脆发明让搭讪男全身上下的洞喷血的诅咒,不晓得世界会不会和平一点。
「抱歉我现在没空。」我叹了口气,端起服务生做的爱心咖啡正要喝。
咖啡有各种品尝方法。比如说如同先前所述,喝过黑咖啡后再慢慢加牛奶与砂糖,品味各种风味,或是从头到尾都喝黑咖啡。总而言之,说一杯咖啡蕴含了无限种可能也毫不为过。
而我想,在以数不尽的方法享受咖啡之前,最先该做的是闻咖啡的香味,让胸中染上咖啡的颜色。
「我认识有家店比这家店的咖啡还好喝喔。怎样,现在跟我一起去吧?」
「……」
飘着咖啡香的蒸气染上轻浮男的香水与他轻浮的言行举止产生的厌恶感,害我大失所望。顶级咖啡的香味急转直下,似乎变成泥水的味道。好想吐。
「绝对比这家店还好喝,我说真的!别看我这样,我也很那个,很懂咖啡喔。真的啦!」
「……奇怪?」
我不理他闻了一阵咖啡香,却发现一件怪事。
在咖啡和眼前莫名其妙的大型垃圾所散发的废弃臭味中,我闻到一股药味混杂其中。药味溶在咖啡里,却显然有一股咖啡厅不该有的刺鼻味。虽然真的只有一点点。
我试着与男人拉开距离,但就算遮蔽嚷嚷着:「啊,等一下嘛!不理我会不会太过分啊?」的秽物臭味,那股味道仍旧明显浮现于咖啡中。
我闻了一阵子,不停在脑中寻找味道的真面目。
「……啊……」
然后我想到了。
这是毒药。
喝下去会让人从胃底涌现吐意,暗藏恐怖效果的毒药。更麻烦的是,恐怖的药水只有混在咖啡里才会发挥效力。喝下这种东西毫无疑问会在众目睽睽下吐得满身都是。
嚮往像我这样的魔女究竟是怎么回事?爱心咖啡又是什么?爱是害我吐得浑身都是吗?
不过环顾四周,刚才那位服务生早已不知去向。店内也好、人群中也罢,到处都找不到她的蹤影。
「……」
难道说我被人盯上了吗?
不祥的预感使我打了一股寒颤,我决定直接离开咖啡厅。
「啊,等一下!跟我的约会呢?」
「抱歉我赶时间。还有我很忙,之后有事要办。」
这是骗人的。
我收拾好行李──
「这杯咖啡送你,我喝到一半就是了。我不喜欢咖啡。」
把下了毒的咖啡塞进他手里逃之夭夭。
我自己也觉得在内心独白讲了那么多后再说自己不喜欢咖啡实在是太假了。但是轻浮男不仅乖乖接下咖啡,甚至还露出色眯眯的表情。
「咦,喝到一半?真假?爽啦〜!」
「是的请便。」
我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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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魔女那件案子办得怎样了?」
我回到公司,看到老大以严肃无比的表情坐镇在内。
在服务生制服外披上黑长袍,飘散着一股冷酷硬派风的我一拨长袍,用力摇晃褐色的双马尾回答:
「魔女当然被我亲手解决啦!现在那个女人一定在众目睽睽下丢脸到一命呜呼了!」
这个计画完美无缺。
那个虚构魔女悠閑地在街上的咖啡厅吃早餐,所以我就跟她要了签名装饰在店里。明明不是什么名人却把签名放在店内,这肯定是世上最丢脸的行为。虚构魔女现在想必耻辱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在里面断气吧,这个计画简直就是一桿进洞。
于是,我流畅地述说自己解决魔女的经过。
默默听到最后的老大说了这句话:
「所以说,妳亲眼看到那个魔女丢脸到死了吗?」
「咦,怎么可能看到啊?」自己看到会连我都觉得丢脸耶。
「……」听到这里老大叹了一大口气。「妳啊,比起这个啊?首先啊?要先知道魔女怎么可能会因为误以为自己是名人就死掉啊?」
「会吧,就社会上来说。」
「不是,给我物理上杀掉她啊。还有,那个魔女好像一点都没丢到脸啊。」
「咦?」
「甚至波及我们组织的成员,害他吐在咖啡店里。」
「咦?」为什么?他喝了咖啡吗?咖啡果然有毒啊。
「……妳下次给我先跟同伴说过计画再实行啊?」
「……」
之后我被骂到狗血淋头结束这一天。
我猛烈反省,发誓隔天开始要以更完美的计策解决魔女,当天熬夜拟定了新的计画。一面享受加了药水的咖啡一面翻开图表(完全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沉溺于思考中的模样正是冷硬帅气的典範。
然后我吐了。
行动的时间限制是一周,我暂且将无法在这段期间内解决虚构魔女的情形抛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