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被比叡跟高野捨弃的我把自己锁在教室里,等待女生们死心,直到八点过后才总算可以回家。
像这样不自然而又突兀的受欢迎时期,以及它的再度来临……一直潜藏在我心中的谜题,很快我就得知了答案。
莫名其妙就来到了六月,制服也完全变成夏装,梅雨季即将到来。
我谜样的受欢迎时期仍旧持续着,鞋柜里每天都塞满像山一样高的情书。但我也是有学习能力的,所以我早上会提早一小时出门,回家时我以中午请吃每日特餐为条件,麻烦回家方向相同的朋友跟我一起回去……这样的作战奏效,我成功地躲开袭击。
至少在比叡跟高野对我哭诉说「我被甩了~!」、「女性果然是恶鬼哪~!」之前,我都不能大意。这天,我同样麻烦隔壁班的男生跟我一起回去,总算回到家里这个安全地带后,我放下心来奋力抄经。
顺带一提,我家的晚餐时间是七点。大约在六点过后,窗外突然传来「哗啦啦!」的巨响。我吓了一跳,看向窗外,发现直到刚才都还很明亮的天空乌云密布、一片昏暗。我听到的巨响是大颗雨点的声音。
「呜哇~看来梅雨季已经到了啊。」
校内先不管,女生们应该不至于撑着伞在校外埋伏,所以我一直期待正式进入梅雨季后,来自女生的攻击也会稍微和缓。我抬头望着状似我所期待的梅雨季的大雨,对佛陀表达谢意。
「小明——小明,可以来一下吗?」
老妈呼唤我的声音从楼梯下方传来。真是的,儿子都已经高二,还叫小明也太夸张了……虽然我这么想,不过一直跟父母抱怨这种事情的高二生,感觉上似乎也没什么大人样。我抱着这种矛盾的心情回答:
「好——」
然后走下楼梯。
老妈穿着围裙,一手拿着菜刀。
「我知道你在煮饭,但是拿着菜刀在家里走来走去很可怕,拜託你别再这样做了。」
「嗯,我在煮饭,抽不开身。所以小明,你去接小今回家。」
老妈笑着用菜刀指了指玄关的方向。
叫我……去接妹妹?
「到学校?现在?特地去接?往返会花一小时以上喔?而且还是在这种豪雨中?」
「就是因为现在下一豪雨嘛。你帮她带伞过去吧。」
老妈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着。
「不过是把伞!超商就有页四百多圆一把的伞啦!」
「到超商的路上会淋湿啊。」
「她应该会跟社团的朋友一起回家,在走到超商之前,总会有人撑伞的。」
「她之前说比赛快到了,所以等水球社的练习结束后,她会自己留在泳池练习。她们要等游泳社练习完才能用泳池,因此时间会拖得很晚,大家会先回去。」
「既然是在泳池里练习完才回家,不管怎样都会全身湿嘛。就算走到超商前稍微被雨淋湿,这也没有很大的差别吧。」
「小明是哥哥,还这么冷淡!小学的时候,你明明都会到游泳教室接她的。」
老妈拿着菜刀手扠腰,气鼓鼓地说。
「咦……有吗?」
我完全不记得。不只是这件事,我对妹妹小学时的记忆都模模糊糊……
「我说啊!游泳教室很近吧,过桥不久就到了!如果要去学校,就得坐电车才行喔?」
「有什么关係,你有定期车票啊。」
「为了四百圆就买得到的伞花一个小时往返,我的时薪是有多低啊!」
「哦——那小明不想吃晚饭了,是吧。」
老妈的视线极为冰冷。我的背上窜过一股寒意。
的确,今天的晚餐是我最喜欢的麻婆茄子。而且老妈煮的麻婆茄子用的不是麻婆茄子的调理包,而是会确实用豆瓣酱跟甜麵酱来做,说真的,这道菜好吃到那些中华料理店完全无法比拟。
在麻婆茄子酱汁的绞肉当中,奢侈地放满切碎的葱白与生姜,就算不放入茄子,光吃淋了酱汁的热腾腾白饭,葱白跟生画爽脆的口感就好吃得要命。
而且在淋上这个超棒的酱汁前,老妈还会先把茄子炸好,所以不会变成又稀又水的麻婆茄子,而是柔软酥脆的麻婆茄子……
不、不行,说明的时候肚子就饿了起来。
「我出门了。」
要高中男生跟食慾战斗太不讲理了。我放弃坚持,拿着伞走出玄关。
外头下着倾盆大雨。光是站在原地,就算有撑伞,连膝盖处都会被滴到地上又飞溅起来的雨滴喷得湿透。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无预警暴雨吧。
(雨下得这么大,就算有伞也没什么用吧。)
才走了一分钟,我的牛仔裤就湿到大腿处。这样看来,觉得一定会淋湿而穿布希鞋出门是下确选择。要我穿着湿答答的袜子走路,我可无法忍受。
雨下得这么大,因此路上也没有行人。大家都进到店里或大楼中躲雨。一方面当然是因为雨势极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车子开进水坑时,会溅起彷彿急流泛舟时那样澎湃的水花,这点让人感到困披吧。
虽然我觉得拿伞给妹妹也没什么用,不过我不能错过麻婆茄子。而且在下雨时,果然没有任何一个纠缠着我的女生出没。也就是说,在梅雨季期间我是安全的……由于得以证明这个假说,光凭这点,就值得我在豪雨中出门了。
最后,我没有受到任何人袭击,平安到达学校。
校门当然已经关上,工友在这种时间也已经回去了。一楼的教职员办公室中还有灯光,看来似乎还有几位老师留下来工作(还是说,因为下雨的缘故,在雨势变小前有老师在躲雨?)。
校门旁边有个设有自动锁的小门。按对讲机就会有工友或老师来帮忙开门,不过当我正要按下对讲机时,有位女老师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是保健室老师。
「咦,日向同学,怎么了?」
之前工艺课时,我的铁鎚稍微打到手指,去了一趟保健室,老师大概是因此而记下我的名字。我有点开心。长发配上知性的眼镜,包覆住好身材的合身衬衫及紧身裙,再加上白衣……散发着成熟女性魅力的保健室老师,是男生们憧憬的对象。
尤其她明明是个年轻美女,但身为健教课特别讲师,她会把男生们聚集在视听教室中,一脸平静地说出雄蕊啊、雌蕊啊、睾○啊、阴○等等(哎,她是保健室老师,这也是当然的),所以在男生们之中,她已经不只是有人气,而是崇拜的对象。
偶尔也有地下流言说她在保健室做人体实验,不过我猜想,这会不会是小麦在保健室培育的黏菌所导致的不宾谣言。不过听到这个谣言,自愿说出「我也想被人体实验!」的笨蛋男生也不少。
哎呀,话题拉得有点远,言归正传吧。
「我帮妹妹拿伞来。」
我如此回覆老师。
「哦~你真温柔。」
「没、没有,只是被母亲强迫的……」
被这样称讚,让我害羞了起来。老师微微挪开她那把花样时髦、看起来是名牌的摺叠伞,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说:
「毕竟雨下得这么大呢。老师刚才也跟一个保健委员一起在保健室躲雨,不过我想再等下去似乎也没用,所以就放弃啰。」
「是啊,从我出门到现在,完全没感觉到雨有变小呢。」
「这样啊,看来放弃等待果然是正确选择吧。日向同学也是,如果会弄到很晚的话要多小心喔。」
在我们对话的同时,我跟老师错身而过,走进装有自动锁的大门。
「好的,老师再见。」
我向老师低头道别,然后前往体育馆。
体育馆的地下一楼有个二十五公尺水道的泳池。二楼是体育馆,一楼则是游泳池的观众席。而且泳池还是全年温水的泳池。我们这间高中致力于发展游泳,因此泳池也很豪华。
要走到地下一楼的泳池很麻烦,所以我进到一楼的观众席。
从观众席可以俯视宽广的泳池。在离观众席最远的水道,有个像是妹妹的人在游泳。观众席本身距离泳池就有五公尺左右的高度差,所以离最远的水道大概有二十公尺。
(那是……妹妹吧?)
我凝神细看。那个人用自由式从我眼前游过。速度非常快。她一下子就游到底,转身从反方向再次从我面前穿过。
那个人人在水里,再加上她戴着泳帽跟蛙镜,我看不太清楚她的脸,不过应该是妹妹没错吧。因为那就是妹妹刚洗完澡、围着一条浴巾到处乱晃时,我看到不想再看的熟悉体型。
妹妹没有注意到我。她戴着湿掉的蛙镜,视野八成一片模糊,在这种距离下应该看不到我吧。
不过要为了出声呼唤妹妹而走到靠泳池的那一侧还是很麻烦,而且就算想从观众席叫她,距离还是有点远,加上游泳时耳朵在水面下,她应该听不到吧。在雨中走了这么远的距离让我很疲累,我决定在妹妹注意到我之前先稍作休息,于是在观众席的角落坐下。
妹妹游完二十五公尺,又一个翻滚之后转身。这好像叫什么快速转身,她几乎没有溅起水花,像条鱼一样曼妙地转过身去。
水球社的制服是印有校徽图案、深蓝色配白色的比赛用泳衣跟泳帽。她那白皙的肌肤与白色的泳衣浮在水蓝色的泳池中,宛如水阻力并不存在般的流畅泳姿,让我难以想像跟妹妹是同一个人。看到那健美的修长手臂与长腿破水前进的姿态,虽然要承认这点很不甘心,但我觉得很美。
尤其在她游自由式时,每当她白皙的手臂出现在水面上,透明的水化为珠玉,在她雪白肌肤上流动的模样,看起来就像受到水波洗涤的珍珠。不不,虽然我觉得这景象很美,不过对方可是妹妹,我并没有心跳加速喔。
虽然凛世也参加水球社,幸好似乎已经回家。老妈说妹妹好像是单独留下来的,不然要是跟凛世碰上就糟糕了,所以我鬆了口气。
突然间,游泳的妹妹正要转身时,好像注意到什么东西似地抬起头,停下游泳的动作,抓住泳池的边缘,把蛙镜往上推。
(咦?她注意到我了吗?)
我不自觉地想挥手,差点抬起手来。
但是,妹妹看的显然是别的方向。她看着位在更衣室跟泳池间的淋浴室入口。有人站在那里。
(是谁……?)
我把手放下,反射性地弯身躲到观众席的椅子之间。由于被女生们追着跑,我的警戒心变得很强,好像已经养成立刻躲起来的习惯了。
妹妹又潜进水里一次,然后从泳池旁的梯子爬到泳池边,迅速拿下白色泳帽跟蛙镜。从湿漉漉的头髮问飞散的透明水滴,在天花板的白炽灯照射下,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一爬出泳池,在泳池中受冻后的妹妹,肌肤与其说白皙不如说是苍白,在天花板的灯光照耀下,看起来彷彿微微发着光。我一次都没去看过妹妹的水球比赛,不太清楚状况……不过这样看来,难怪会有大批男生成为妹妹的粉丝。她漂亮到就连因妹妹而烦恼不已的哥哥我,也会不禁看到入迷的地步。
不、不对,现在不是看呆的时候。会留到这种时间的人到底是谁?我在椅子之间缩起身体,同时窥伺着泳池边的状况。
妹妹笑嘻嘻地朝着那个人挥手。
「呀呼——小麦,你还在啊?」
小麦?
妹妹啊,你刚才说了小麦吗?
我有一瞬间想逃跑。但是站起来逃跑就会被小麦发现。相较之下,乖乖待在这里比较安全。我在椅子之间把身体缩得更小,决定等待小麦离开,并集中精神倾听两人的对话。
从淋浴室过来的小麦身穿淡粉红色的护士服……为什么要穿护士服?
「我照顾完黏菌后才换了衣服过来,所以弄得比较晚。」
「小麦真的很喜欢黏菌呢。」
「老师为了躲雨而待得很晚,我一直没办法过来……」
她说的是保健室老师啊!不过是要来找我妹,没有必要等老师回去吧?
「为什么要等老师回家啊?」
你看,我妹也有一样的疑问嘛。小麦两手慌张地在胸前挥动。
「啊,没、没有!什么事都没有,我完——全没有在想任何亏心事!」
真可疑。自己开口这么说,不就表示她心中在想什么亏心事,必须等老师回家才能实行吗?
「那……有什么事吗?」
妹妹问小麦。小麦很害羞似地两颊通红,两手食指抵在一起戳啊戳地。
「嗯、嗯,水球社的比赛快到了吧?」
「对。」
「小麦到时候会去帮忙保健室老师~」
对喔,当学校有比赛的时候,保健室老师跟保健委员就得去担任救护人员。
「啊,所以你才会穿那件护士服啊。」
妹妹啪地一声击掌说道。
「没、没错。这是救护班的制服唷。」
「哦——真适合你。很可爱喔。」
妹妹笑嘻嘻地轻鬆说出这句话,小麦的脸颊就一下子染上红晕……女生被女生说「很可爱」时,高兴是高兴啦,但一般来说会脸红吗?
「然……然后呀。」
小麦往妹妹的方向靠近了一步,看起来很害羞地抬头看着妹妹。
「那、那个……AED的使用方式呀、过度呼吸或抽筋时的紧急措施我都跟老师学过,可以熟练运用了,但人工呼吸……口对口人工呼吸怎么样都做不好耶。」
「啊——嗯,人工呼吸很难呢。所以现在应该不用做人工呼吸,心脏按摩就OK了。」
「嗯、嗯,没错呢。如果是一般人这样就够了呢。但我是保健委员,我想完整学会人工呼吸。」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是我的错觉吗?小麦用炙热的目光注视着妹妹,做出这个要求:
「所以……今日日,能陪我做人工呼吸的练习吗?」
「嗯,可以啊。」
你、你说什么!
因为是今日子所以叫今日日,这种取绰号的方式是怎样?啊,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你、你说什么!都说没必要了,还想练习人工呼吸吗?是说妹妹啊,你就这么爽快说OK真的好吗?
我好像也听说过,外行人做人工呼吸的话,可能会伤害到呼吸器官,也有因口唇接触而传染疾病的可能性,所以现在推广的反倒是不要做人工呼吸。
……原来是这样啊!之所以等到保健室老师回家,是因为会被老师说「没必要做人工呼吸」,而受到阻止的缘故?为什么小麦这么想做人工呼吸?
「谢谢你,今日日。那……你能在这边仰躺吗?」
小麦看起来好像心跳不已。她为什么这么亢奋?妹妹则一脸不在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