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出现了破灭的前兆也说不定。
被选为活祭,应该进了神社的那名少女,却没有为白色兽神吞食,反而还回到了村庄,并且告诉众人说兽神已经不想要祭品了,因为祂知道了不吃人也能填饱饥渴的方法。
『我会去侍奉那位大人。只要我还活着,就会和祂一起在神社生活,我想帮助那位大人。』
……已经不需要祭品了,只是为了传达这件事,少女才回到村庄。
可是并非谁都能谅解。
有的人因为可以结束长久以来持续的丑恶仪式而感到放心,有的人则担心是否会成为新灾祸的种子而感到不安。在这之中,也有大声疾呼「不要考虑那种愚蠢的事」的人。
『你是不是搞错了?那是与我们国津神不同,只想要我们敬畏的作祟神。就算暂时让你在祂身边侍奉,最后也只是重複相同的结果罢了。不如说,由于和人类接触,祂已经变得比之前还要恐怖了也说不定。』
『对啊。不能违背人世间的律理。留在地上的我们已经不是神,而是接近人类的存在了。』
『……接受社神的恩惠绝不是幸运的事。对我们国津神而言,那神祇的光辉实在太过强烈了。』
反对者当中也有自己的父亲。就算是这样,少女还是回到神社,断绝一切和村人们的交流,开始和兽神一起生活。
他们不晓得,此时新的变革之波,已经由外朝着不臣从的诸神之国袭来。
接着,终结降临了。
第一之岛成为帝国佔领地时,发现了神社的士兵们在内部四处捣乱,还想要染指少女。兽神发了疯似地反击士兵们,突然射来的一支箭矢,贯穿了少女的身体。
仿彿自掌心流逝的沙粒般,少女留下了微弱的一丝吐息,生命也随之消逝。得知此事的白色神兽扬起了疯狂的咆哮。亲眼看见治癒了祂长久以来的孤独、唯一拯救了兽神灵魂的少女失去生命的瞬间,就算如此还是无能为力……这时候,祂听见了那个声音——
『这都是因为律理遭到了破坏。创世之神、审判之神是独一无二,也是地上唯一一柱没有对偶的存在。就算硬是求得,也终会失去。』
……恐怕是白色兽神与少女,沉溺在可以一起生活的喜悦中太久了。
正因如此,已经忍耐了那么长久孤独的社神,无法忍受失去了曾经有过的温柔日子的痛苦。
明明连重要的人们都背叛了选择一起活下去的路。
但是那个选择,只是将彼此更逼入了绝望的深渊……
×
啪地阖上书,亚德利姆离开了刚才倚着、没有火的暖炉,坐到冰冷的长椅上。
自从蜜凯奴等人逃走已经过了几个小时。
宰相位于皇宫深处的私室中虽没有窗户,但外头恐怕已经开始染上雪白了吧?就算这样,宴会还是会持续整整两天,要是回到大厅所在的那栋楼,一定到处都是喝醉的宾客们。所以亚德利姆才能够从那里脱身。
揉着紧皱的眉间,他将刚刚读的文件扔到桌上。那本古旧破烂的书,是亚德利姆还身为「忌子夜刀」的时候,在流浪途中收集的,关于「神社的白色兽神」的文献之一。记载了大约百年之前所发生,创世之神与人类少女的悲恋的贵重书籍。
「无论想逃到哪里……」
低语着,扭曲了嘴角,亚德利姆端正的脸胧浮出阴暗的笑容。
「你会回去的地方就只有一个。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纳吉鲁,你在那里吧?」
「是的,阁下。」
亚德利姆而向着无人的阴暗处开口。某人的声音彷彿理所当然般地回应了。没有形体,连气息也没有的他,就这样凭空出现在房间中央。
「现在立刻往岛上出发。在沉默神殿等着那些家伙。我之后也会过去。」
「遵命。」
「傅说连天津神都会敬畏的创世之神。祂将终结的地点,正是侍奉被自己封印的神社,这计画不是相当有趣吗?」
面对亚德利姆的冷笑,黑色披风的人影最后深深一鞠躬,如同雾霭般消失了。最后,室内陷入了完全的沉默。
将宴会的吵闹声隔离在门外,房间中,亚德利姆紧紧压住胸口。虽然靠法术已经几乎完全治癒,但那里还留下了晚宴中入侵的闇人,将激动与愤怒凝结于刀刃上切裂的伤口。
「……转生的挚爱。无法捨弃她的软弱将成为你的致命伤,以及因为那软弱而不得不再一次失去她的绝望……就由我来教会你吧!」
仿彿要冻结般冰冷的房间里,阴暗之处,亚德利姆阴郁地笑了。
那双眼睛中闪烁的光辉,是毫不保留地冷酷、凶暴的——
疯狂。
待续